第70章 我身上的白桃味都淡了。
……
关于情侣闹矛盾这件事,解决办法其实有很多。这之间涉及到各种心理学、博弈论……说到底就是谁先服软。别人不敢随便定论,许恣倒是很吃这一套。
电话刚被放下,他起身想接着去做没做完的事,可走到一半他发现他忘了。
他有些恼,又特别无奈的冲着空荡荡的房间笑了笑,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发觉的光。
江困的小屋临走之前就已经被收拾好,被子叠成小正方形,书桌被清理地空空如也,放着她嫌沉没带走的笔记本。
许恣走近一看,那桌子上还有当时两个人一起学习时,江困随手画的两个火柴人。
一个笑得嘴能咧到天上去,一个眉头皱成了对号。
许恣眉眼柔和了下来,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用指腹摩擦了一下,却不小心抹花了一片,只好抬起手四处打量这个房间。
他注意到了书桌上面放着的日历。
图案是小女生专属的,粉嫩又稚气,底下还有一个卡通的小姑娘,嘟嘟着小嘴指着日历上的各种数字。
许恣平时接触小女生东西的时间少,如今看到了,反而觉得这个小日历跟屋子里的冷调太不一致。
往前翻一页,上面密密麻麻,三十天的日子有一半都被红笔圈了起来,是从这个月初就开始筹备的各种考试,还有复习时间。
然后,他就看到了自己生日那天的日期,被画上了一个大大的粉色桃子。
白桃。
……是江困曾经说他身上的味道。
某种味道就像突然在街边听到的一首老歌一样,能勾起许多不起眼的回忆。
许恣曾经觉得,只要自己活得足够理智、足够清醒就可以甩开那些同龄人都困扰的爱恨情仇,可以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客观评价所有的因果是非。
他一直觉得,自己不用畏惧任何东西。
现在他不跟自己过不去了,有了在乎的人,那些自以为是的情感也早该消失不见。
他承认了。
他现在可能不只是怕了,还可能魔障了。
这时候,手机在兜里嗡一震。
许恣掏出手机,点开对话框。像是心事被戳中,他莫名其妙有点脸热。
不该有的感情被他主观逃避,又一不小心恢复记忆,想起来了自己要给江困开窗户通风。
可那一字一句,都因为被一个特定的人发出来后,而变得像
<是一句耳边呢喃。一遍一遍跟着风声重复着。
——哥,我身上的白桃味都淡了,你别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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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过得快,江和耘提前几天就把买的烟花爆竹划分好,规划着家里的两个小孩在哪天放哪个。
江困就数着一天天见少的呲花棍倒计时。
她也是第一次处对象,虽然不是第一次思念一个人,但一想到自己有能力直接飞奔回安绥去找他,她现在就巴不得时间过得能再快一点。
大概是真着急了,江困平时在家的话也跟着多了起来。
秋曼和江和耘多次在江困不一样的反应中对视,那目光里含着欣慰和歉疚,相接的那一瞬间,两人都回忆起来先前江困的模样。
那时少女内向又安静,校服里面常年穿着一个白色的帽衫,帽子大部分时间都是盖在头上的,不知道是真的觉得有点冷,还是想隐藏着自己戴的耳机,不让别人发现。
她一向喜欢穿宽松的衣服,有时候站在风里,会给人孤立无援的感觉。
当下也是,她在穿着厚重而宽大的棉服,被周遭徐徐的晚风包裹着,碎发跟着她转身的弧度扬起。
带来了那少见的笑容。
明媚如光。
秋曼观察了多天,终是在今天夜里的爆竹声中谈起:“阿困,你真的变了。”
旁边的人嘴角有一秒钟的僵硬,不过很快就变成了淡然一笑,“我都是快奔二的人了呀。”
秋曼笑了笑,眼角皱纹堆积。
而后,江困又说:“我也不能老是念着过去不放,现在日子过得挺好的,你和我爸照顾好你们自己就行……也不用,太把精力放在我身上。”
最后半句说得格外忧伤,江困本应该难过一下的,可周围不知道谁放了个二踢脚,震得她直接笑出来了一声。
她没发现秋曼脸上不对的神态,继续说道,“我还是觉得我去安绥是正确的,你也是女人嘛,需要跟自己的老公有自己的空间。”
“阿困……”
秋曼想说不是,但又没有底气口是心非,毕竟她不在的这现年他们家的关系确实改善不少。以至于原本希望她能尽早消失的心理都不复存在,被担心一个小姑娘能不能在另一个城市过得好取代。
她只好扯起别的话题,“……等你走后,我才在别人的口中听说你高中时候的那些事,当时你跟我说,你说你当着全校做检讨,我还责怪你来着……对不起阿困,是秋阿姨当
<时想法太简单了。”
“……”
“受委屈了吧,那时候。”秋曼说,“当年听说你没去高考,我们也说了你许多不中听的,后来你弟跟我们说,我们才知道你当时已经不玩游戏了……是在、是在屋子里面学习。”
江困手里的一只烟花棒已经燃灭了,但她还在不厌其烦地转动着手腕。
听说,听说。
江困现在真挺烦这两个字的。
有那时间从别人口中听说,为什么当时不直接好好地问问自己,为什么……主观臆断。
江困想起沈梓佳闹事的时候,他们导员急匆匆跑过来,看到满墙的不雅照,第一件事是问她这是不是真的。
说来讽刺,有时候从别人那里随便得到的一个关怀,都比最亲近人给的强。
秋曼看着江困发空的眼睛,觉得自己说得还不够诚恳,正想接着说点什么。
“没事的,秋阿姨。”江困眼睫弯了弯。
秋曼一怔。
江困眸子被映上自己身后巨大的烟花朵,犹如漆黑的洞口被火光照亮,被添上了绚丽的色泽。
她说:“都过去了不是吗。”
“是,”秋曼忙不迭地点头,感受到江困的真没怪她了的态度,而松下了一口气,“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嗯。”
气氛到这里好好的,江子航非举着一捧挂鞭过来,吓唬这两个人要在这里放,江困和秋曼也十分配合地开始东躲西藏,一并捂上了耳朵。
有一点秋曼确实想对了,江困确实没再怪他们。
因为。
她也不在乎了啊。
……
夜幕下,又是片其乐融融。
你管他真的假的。
这天的谈话看似漫不经心,过后谁也没再提起,但却让家里的两个人有了实质上的改变。
比如从前江困从不会在餐桌上接秋曼的话,如今却会有一句没一句地点评饭做得咸了淡了。
虽然江困要回去的日期接近,秋曼却也难得地在最后几天找到了“家有儿女”的乐趣。
许恣最近忙了起来,就是前几天跟小九偶遇的那场比赛里说得,他们有个什么平台杯,各大平台的主播各自组队出战。
晚上视频的时候,江困装作不经意地问过一嘴,许恣一笔带过,说他们之前就有队伍,不需要重新组建,这些天练练默契就行。
< 江困也没太敢多问。
她这几天也没闲着,一天天用着小九的小号在游戏里飘荡。
其实手生是正常的,她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最让她意外的是这两年来,光耀怎么出了这么多英雄?
有时候迎面遇到了,她还没搞懂发生什么,自己就被颠三倒四,死在了一个从来没见过的英雄的技能里。
还有开大船的,还有能□□的……江困大部分时间是听小九跟她普及,小九也顺便也给自己温习温习。
慢慢的,的人都知道小九认识一个打野超级牛掰的大佬,不过全队逼着问,小九也不说,只有soso在旁边嗤嗤的乐。
而江困这边情况更迷茫,她既没在心理上说服自己,也没计划好贸然复出之后做什么样的打算,但却在这几天想明白一个事儿。
她是真的,很喜欢打游戏。
这么久以来,她一直沉浸在知识的海洋,天天不是背题就是背题。虽然她不想这么去形容,但难以否认,确实枯燥乏味。
而游戏这件事,就像是喜欢和天赋碰撞。
让她胆子大起来,让她敢于碰碰自己那颗落了灰的星。
江困感觉这段时间一切都被放在了一个平衡点上,有种被悬挂的感觉,却也意外地推动着生活慢慢变好。
除了初良。
那天下午,江困一边打游戏,一边挂了不知道谁的电话三遍,最后屏幕顶上弹下来一条微信消息,她才后脊梁柱一寒,发现出大事了。
——初良被骗了,noah干的。
听那口气好像骗了不少钱,今年压岁钱都交出去了还不够,又朝别人接了小三千,结果别人不乐意了,初良就想着先管他江困姐要。
江困不可能直接就这么给他,气得她想拿鞋底子抽他。二话没说买了提前三天的高铁票,直达初良上补课班的地方,一下课就把人薅了出来。
教室里的人习以为常,这种事发生在初良的身上太过于正常,部分人还以为是林姨又震怒了。只有少部分抬头的高中生,默默在心里感叹一句刚才进来那个女生,似乎长得挺好看。
空气又变回属于安绥的干燥寒冷,江困拽人下楼的这段时间连打了三个哆嗦。
地上铺着早已脏了的残雪,上面落下片片脚印,还像是撒调料一样撒了一地的红色挂鞭碎屑。
江困在楼下找了个安静的环境,撩起眼皮冷冷地看他一眼,“解释。”
“……”
<
初良像那个奔丧的,不忘寒暄,“姐姐过年好,我真没想到,能通过这样的方式再次见到你。”
江困闭了闭眼,吐出的气化作空气中一团水雾,她又重复一遍,“解释。”
“……”
初良到底没辙了,他觉得江困姐好像格外在乎这件事,或者说,格外在乎noah的事儿。
肩膀紧了又松,初良终是抗不过江困这刺人的目光,两只手垂下来,接过江困的行李箱,一边往家走一边谈起。
上补课班的位置跟公寓不算太远,但也足以说完全部的来龙去脉。
江困听明白了,就是noah和他说好,只要连续三天晚上能在noah的直播间冲榜一,她就每天晚上都陪他玩游戏。结果三天过去了,收获的只是noah发消息的一个红色感叹号。
初良叹了口气,“原来她们网红水这么深的么……我后来去她直播间里问,还被房管踢出去了。”
江困不知道是气得还是冻得,牙一个劲的上下打颤。她说:“您还记得您是个未成年吗,举报啊。”
“……”
初良把目光收了回来,怯怯地说:“我、我用的是我妈的身份证实名……”
江困:“。”
“但是!”两人走到楼里面,初良吓得嗷地一嗓,全楼上下都能听见回音,“但是,她明知道我是未成年,还这么要我钱……姐,是不是也能算上一笔啊。”
江困摇了摇头,“你就算是曝光到网上,也没办法证明那个就是noah,除非……”
除非还有别的证据。
江困脑袋里面突然闪过一条光。
证据?她有啊。
就是不知道保质期够不够现在能用的了。
“哎……不过还是别现在搞她了,她最近在忙乎一个什么平台杯,连直播都没时间。”初良又说。
这一句猛地点醒了江困。
平台杯?
那不是许恣最近正在忙乎的那个么。
然后江困又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儿——自己回安绥还没有跟许恣说!!
下了高铁她就奔着初良来了。
“……”
江困危机感油然而生。
如果让许恣知道了自己不仅回来没告诉他,且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找别人,这人还是个男的。
嘶——
代入感很强,江困已经有压迫
<感了。
初良还在持续输出,江困若有所思地站在了电梯门前,甚至有点焦虑地咬起了手指。
“你怎么了?”初良还以为江困是因为他的事殚精竭虑,忍不住扶住了她的胳膊。
江困下意识地想甩开,这时候,电梯声“叮——”地一响。
江困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很快就被证实。
许恣一边折着棉袄的两个袖口,露出了手上稍微被冻红的骨节,牙轻轻地吊着拉索。
而后缓慢、缓慢地抬起了眼。
“……”
电梯里面是有点惊讶却很快恢复平静的许恣,电梯外是纠缠不分的初良和江困。
空气陷入了死一般的安静。
初良被许恣看得发毛,不知道为什么,此刻他特别没有安全感。反而把攥着的江困胳膊往坏里扯了扯。
而江困已经半天没呼吸了。
就在下一刻。
电梯门不堪重负,正要关上的时候,许恣一只大手又把电梯摁了回去。
机械的警告声顷刻就回响在整个走廊。
男人松开拉索,半个身子顺势依靠在电梯上,耸下眉眼轻轻一笑,最后又落回了江困身上。
江困一窒。
接着,她就听见许恣用近乎戏谑地语气问初良,“哪领回来的?”
初良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啊?”
这是他室友啊,还哪领回来的,难道今天江困姐穿的太好看,没认出来?
初良愈发疑惑,许恣就幽幽地把后半句接上了。
“怎么还,跟我对象挺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