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冲突与流血
“不行!”目暮断然否决,“具备完全行为能力的成年人只有在亲友、同事等关系人报案并核实后,才能立案列为失踪人口,你是个法律专业出身的刑警,不该说出这种不合理的话。”
“可是——”白鸟把反驳的话咽了回去,低下头,“非常抱歉。”
“白鸟,你太焦虑了,椿小姐说不定只是在发现公寓被烧后投奔了亲友,她是个成年人,能照顾好自己。”目暮叹口气安慰了下属两句,回到永远忙不完的工作中。
白鸟恹恹地回到自己办公桌前,看着手机默然无语,与椿小姐分别当天他把商店街抢劫犯扭送警署,完成协查工作后就给椿小姐发过问候邮件,回信是次日一早收到的,椿小姐说一切尚好。前天下班时佐藤告诉自己,“雇凶杀人案”已经完成侦查定案即将移交检方,那时手机是关机状态,今天再打就是停机了。
椿小姐到底出了什么事……
松田阵平握着牙刷在镜子前发呆,现在他都快习惯在梦里见到hagi了,一开始深切的悲痛和怀念都因为次数增多而不再尖锐,昨晚梦里的hagi不再可怜兮兮地睡在野外,而是安稳地睡在了一个狭小的小隔间里。
问题是巴掌大的小隔间,hagi竟然还跟别人挤?考虑到抱着他睡的是一位女性,松田阵平又搞不清这到底是是悲惨世界还是人间失格了……
难道真的要去找心理咨询师聊么,不,还是先自己买本书看吧。松田阵平把牙刷塞进了嘴里——
“呸呸呸!”他把剃须泡沫当成牙膏了!啊可恶都怪hagi那个家伙!把自己作死了还不让他安稳睡觉!
黑猫打了个喷嚏。
“你最好别生病,咱们看不起医生,也看不起兽医。”身后传来柚李冷冷的声音。
火气超大啊……萩原研二不用抬头就想象她此刻满脸不爽的样子,从昨天离开通讯公司营业厅,她就一直不爽,加上昨晚隔壁半夜diy大喘气把她吓醒了以为身边有变态色狼——不,在网吧包间里diy的猥琐男就是死变态吧!万幸早上找前台投诉后,对方说隔壁只订了一天,今天就会退房离开。
一无所有地开始,每一顿饭、每一晚的房费都要靠客源不稳定的占卜摊赚到,的确是太辛苦了……
糟糕的情绪直接影响到了柚李对客人的态度,她知道客人是上帝,是衣食父母,是金主爸爸,但人类如果能完美控制自己的情绪和行为,世界和平早就实现了。
第一位客人是个汉语老师,金丝眼镜西装革履风度翩翩,本该受到穿越前是东夏人的柚李的主观亲近,但——
“情况就是这样,所以我想请您占卜一下我的太太是否……移情别恋了。”
因为一场乱七八糟的梦,产生了不切实际的瞎猜,再照着弹孔画靶心找一堆毫无根据的佐证,就擅自把“出轨”的帽子扣在了为了家庭操劳十几年的妻子头上,甚至想通过占卜来定罪。
恶心又可笑的男人。
“所以,如果确定太太有婚外情,先生是要离婚吗?”柚李往折叠椅背一靠,饶有兴趣地发问。
“怎么会,毕竟十几年的夫妻了,”汉语老师讪笑,“但我绝不会轻易原谅这样背叛家庭的行为。”
背叛家庭?柚李笑了:“先生是汉语老师,应该对‘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句话不陌生吧?”
男人一愣,不知该先惊讶这位年轻的占卜师小姐汉语竟然如此标准纯熟,还是怀疑她话中有话。
柚李当然是意有所指:“既然不能容忍背叛,那就洁身自好啊!明明有外遇的人是你,装什么患得患失的受害者!”
汉语老师勃然变色:“你——”
“我什么?不是你让我占卜你们夫妻关系是否依旧圆满的嘛?现在我就来告诉你占卜结果:你太太去干洗店花费的时间太长,是因为她仔细检查了你的西装,发现内衬破损后当场借干洗店的针线包修补了,以免西装干洗过程中破损更严重!”柚李戳着他的胸口斥责,“而你穿着太太缝补的西装和手洗熨烫的衬衣,蹬着太太亲手上油保养的皮鞋,装成个人样,去勾搭别的女人!不心虚就算了,还反咬一口,哦,或许你就是心虚吧,自己忍不住偷腥,就觉得别人必然也如此低劣,‘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既然教人汉语就自己也好好学啊!”
男人落荒而逃。
“hetui,双标狗。”柚李冷笑。
隔壁摊主悄悄把折叠椅挪远了一点
萩原研二以为柚李拿出轨男作出气筒发泄一通,气该顺了。
现实就是他还不足够了解柚李,一个出气筒不够用,刚考完英语来占卜成绩的考生成了二号出气筒。
“你想听真话还是吉利话?”刚喷完人的柚李略有些慵懒,“我的吉利话库存还挺丰富的,1000円可以给你提供风格三选一,多加500三种都可以讲给你听。”
考生不满:“你这是什么话?难道我一定通不过么?”
柚李差点笑出声:“那你就是要听真话了。”
萩原研二转过身闭上了眼不忍直视。
果然柚李深呼吸:“你都考第三次了自己英语什么水准没点数么?如果真的努力了就是不擅长也就算了,你的单词连首字母c都没背完,昨晚还通宵打游戏,就这还觉得自己能靠运气通过?‘许多猴子任意敲打键盘,最终可能会写出莎士比亚全集’这种比喻听听就算了别当真,既然没含着金汤匙出生,你就不是那只天选之猴,指望蒙的全对通过考试不如期待明天陨石撞地球世界毁灭大家一起手拉手上天堂再也不用学英语——哦不,天堂说不定也说英语呢!”
隔壁摊主又悄悄挪远了一点。
柚李嘎嘎乱杀时,目暮敲开顶头上司的门:“管理官,特别搜查部实务官带人到了。”
松本清长站在窗口看着夏日艳阳高照的天气:“现场封锁和受害者相关物证提取做好了吗?”
“一切妥当。”
“那么,出发吧。”松本清长从办公桌上拿起工作牌,挂到胸前,面色肃然地走出办公室,特别搜查本部大张旗鼓出动,不知这次又是多大的震动。
可是,处理毒疮,哪有不流血的。
部门前辈要把工作文件寄出去,时任作为新人立刻主动请缨揽下了这个跑腿杂活。
“之前您都下午来取件,今天到得格外早。”时任在写字楼一楼把文件交给快递员打包,俯身在前台填写快递单。
“a栋那边就被警察封闭了,取件送件都进不去,我不用去那边,自然就来得早了。”快递员解释道。
“诶?!”时任惊讶抬头,透过落地窗的确能看到对面a座大楼被黑黄相间的警戒线隔离开来,陆续有员工带着文件夹或者笔记本电脑离开,“是发生了暴力案件么?”
难得可以提前下班的快递员心情不错,跟年轻的客户八卦起来:“不止呢,如果只是暴力案件,顶多是刑警过来,封闭案发现场足够了,怎么会把整栋楼都封闭起来?看到那些没穿警服的人没有?估计都是些警察里的大人物,一定是发生了了不得的事件。”
“如果说a栋有哪家公司会惹事,一定是mgb吧。”前台小哥忍不住插话,快递员点头一脸认同。
时任心里咯噔一下,忙追问。
“您一定是刚来不久,”前台小哥打趣道,“在这里上班时间长了的差不多都知道,mgb公司每隔一段时间就有被辞退的员工闹事,大约背后有大人物撑腰,即便是闹到报警都没有受任何影响,真是可怕。”
群众的眼光的确是雪亮的。
mgb公司中,下属汇报说医院伤者的手机和其他电子设备信息复制已完成,松本清长点了点头:“按照规定存档,设备移交特别搜查部。”
“感谢您的配合。”他身边面容严肃的女士推了推眼镜,语气毫无波澜。
松本清长凝视着地板上惨烈的大片血迹、乱七八糟的血脚印和散落碎裂的文件夹、笔筒、打印机,几乎能透过时光看到当时混乱而残酷的场景:
争执、推搡、冲突,傲慢的mgb成员和愤怒的前职员,被无辜卷入的实习生,不断升级的肢体冲突,有人抓起了桌上的物件投掷或砸在对面人身上头上……
最终酿成无法挽回的惨剧。
1死1重伤,十余轻伤,其余人也或多或少都挂了彩。
“一之濑事务官,这场冲突本可以避免。”松本清长闭上了眼睛。
mgb公司涉嫌洗钱和使用非法合同雇工的情报,早就到了警视厅案头,但因为案情涉及政治献金,为了配合特别搜查部的调查工作,只能暂时压下以免打草惊蛇。
迁延至今日的代价,由停尸房和icu里的两位年轻人承担了。
特别搜查部门事务官一之濑合上手中文件夹,面容冷峻如旧:“如果没有承担代价的决心,如何能与罪犯抗争?松本管理官脸上的刀疤,不正是与犯人对抗留下的么?”
松本清长不再言语。
喷人没有令柚李的心情有任何改善,她依旧很烦,烦的要死。
莫名其妙的车祸,莫名其妙的穿越,椿女士的烂摊子,不知有何图谋的暗敌,三个月的话费,隔壁的猥琐男,一屁股屎还想找茬的出轨男,享受着良好教育却放浪形骸的学生……
[为什么要往里面加酒?]
[他明明看了!为什么不承认!]
[我被快递员拆开了,物品都被摸过了。]
每时每刻都要听到这些,别人眼中脸红着表白的男生、拉着女儿手的父亲、积极工作的快递员,在她眼里是迷奸预备犯、偷看女儿日记的直男癌爹、私拆快递的偷窥狂。
为什么人不能关闭听觉……
柚李的指甲掐进了掌心,她真的不想听,但现在她连一盒利培酮都买不起。
肚子也隐隐作痛……
“喵!”
黑猫跳到了她的怀里。
[椿!]
柚李不对劲。萩原研二十分确信,虽然她向来嘴里不留情,对男人尤其如此,但今天她的状态显然有大问题。
[血腥味?]凑近之后萩原研二闻到了淡淡的腥味,是血,[受伤了?]
一人一猫一齐反应过来。
柚李扶额,难怪肚子痛还烦躁,生理期到了。
到卫生间处理了个人问题,又到药妆店买了两包在搞活动的便宜货,又花出去1000多,如果说时间像海绵里的水,那么积蓄就像数学题里泳池的水,一边开一边放……
“先生真是位关心太太的好丈夫呢。”药妆收银台排在她身后的男人买的也是卫生棉,收银小姐姐笑容可掬地夸赞道。
不,是买给情人的,又一个狗比出轨男。柚李翻了个白眼,这个破地方的男人还能不能好了,不跟配偶以外的人发生关系他们的阿姆斯特朗回旋加速喷气式阿姆斯特朗炮是会炸膛吗?
还有一直盯着对面便利店的几个赌鬼,欠□□赌场的钱就去剁手指切腹沉东京湾啊!
“二,东京的治安为什么这么差,你有什么头绪吗?”
萩原研二:我一只小猫咪能知道什么呢?
“那你知道200円除了一盒打折便当,还能买到什么吗?”柚李走进公用电话亭,摸出一枚硬币。
“喂,警察吗?桂马社区向导路有几个家伙密谋抢劫7-11便利店,我看到的一共4个人,外貌特征是……携带的武器大概有……对,请务必赶快出警。”
200円的通话时间并不长,柚李放下听筒,靠着电话亭玻璃墙壁,静静等候着。
“抢劫!”
“啊!”
“警察!”
“啊!”
“还能买到把赌狗送进局子的快乐。”柚李露出了今天第一抹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