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困兽
惊天的巨响从域西府衙的后院传来,路边的树木枝叶微颤,池水荡漾起阵阵涟漪,假山的碎石掉落进池塘之内溅起水花,扑通一声,正在打坐的彭霄凝神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那里是顾侯所在的地方。
周芳走后给彭霄留下了不少的魔卫眼线,一直盯着秦标的一举一动,彭霄对秦标的动向也是略知一二,前日曾有消息云,秦标与顾侯密谈一个时辰,之后便消失不见,今日顾侯所在之地出现变故,想必绝非偶然,假山被毁之后彭霄便经常在此盘坐,府中的守卫渐渐松懈下来,加上阎望山的抽调,府上的戒备无法跟秦标三人劫持骆丘冥的时候相比,莫非是旧情重演?彭霄心中存疑,脚步一踏便飞身而去。
巨响将刚与钟先生分别的莫老吓得浑身打颤,一个踉跄倒在地上,惊恐地四处张望;钟先生猛地回头,心下毫不迟疑,身形转瞬十步之外,一个呼吸间人便消失在葱翠之间;府上的丫鬟小厮纷纷找地方躲避,场面一度混乱,幸亏府军及时出面弹压,更多的府军则冲向了后院。
顾侯坐在地上,感受着身边狂暴的三股真气互相绞杀,四周的景物似乎都发生了扭曲,一个硕大的拳头直指顾侯面门,在三步开外被一个黑色的圆轮抵挡住,黑色的圆轮急速旋转,周围喷薄滚滚真气,像是电锯一般将真气凝成的拳头一点点搅碎,顾侯身前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右手持一柄巨大铜锤死死抵在黑色圆轮之上,左脚之下已经深深踩烂青石地板,小腿微曲已有不支之像。
巨大的真气拳头裹挟着巨大的能量,吹散了凉亭,震裂了山石,激起了池中数丈高的水幕,殃及池鱼,使得藏匿在水中的一人现身,朝巨大拳头的主人扑去,一柄长剑转瞬之间便离手飞速激射到对方所在之处,谁知对方见有埋伏二话不说,转身便一脚踢翻了袭来的长剑,一声脆响之后便见他已飘然离去。
“魏端!”长剑主人大喝!
一个身影如鬼魅般挪移到拳头主人的身后,探出手去,手掌中也高速旋转着一个黑色的圆轮,急速朝拳头主人的面门罩去,大笑一声道:“康怀!看你往哪走!”
康怀心中大惊,一个仰面后撤,鬓角的一丝长发生生被搅碎,后面的长剑男子已收回自己的长剑握在手中,腾跃而起,单手一抹剑身,瞬间光芒一闪,飞速到了康怀近前,一剑刺出,康怀眉头一皱心下一横,双拳张开抓住剑身便是一握,却见宝剑凭空炸响,蒙上的真气也被生生挤碎,宝剑只剩剑柄还握在主人的手上。
秦标心中大骇,自己的长剑可是经过淬炼的,怎么能只凭真气便生生捏碎,随即大喜,《真魔引》果真霸道异常,自己对它越来越感兴趣了,整个西州都小瞧了这个前任中定府主,以为他只是一个资质平平的庸碌之辈,谁知人家几次三番地死里逃生,中定府被金卫严密把持,出动了不下数位超凡境围堵却是始终无果,今日落在自己手上,可不能再放过他了。
心念转动间,秦标已然忘记了自己的处境,兵器被毁,岌岌可危,反观康怀则是临危不乱,破碎的长剑没有一片落在地上,全部被康怀用球状真气收拢进去,趁着秦标出神之际,康怀快速后退避开前面紧追不舍的圆轮,在五步之外将球状真气推出,随后便是一掌拍去,掌风劈开了饱含碎剑的球状真气,像是天女散花一般射向四面八方,康怀的掌风像是一堵墙,给自己营造了一个狭小的安全环境,只一瞬间,裹挟无数真气的碎剑便将周围的一切撕碎,康怀却早已不见踪影。
魏端见到康怀手上的圆球之后便心生警觉,真气灌满四肢百骸,心魄之内的真气澎湃涌出,圆轮便胀大几分,挡住了大部分朝自己袭来的碎剑,但是下身的衣衫还是破碎的不成样子。
秦标怒火三丈,手上的剑柄早已被甩出,电光火石之间便扯下自己身后的红色披风,像一张大网一般将射向自己的碎剑全部裹挟进去,红色的披风像是一只鼓胀的大气球,坚不可摧,就是这一瞬秦标便消失了目标,他怎么能不气,单手扯下披风的一角抖落两下,稀稀拉拉的碎剑残片落在地上,随后便见秦标将披风甩手系好。
冯叔邢面前的拳头凝结了康怀的全力一击,几个呼吸之后仍然坚挺,魏端随手抛出手上的黑色圆轮,像是一个没有车身的车轮一般切开了那只巨大的拳头,一声巨响震得当场几人脑袋一阵发蒙,冯叔邢离得最近,只觉五脏六腑都在巨颤,生生被震飞出去,哇的一下吐出一口老血,最近屡屡受伤,冯叔邢心中满是苦涩。
秦标与魏端纷纷向相反方向奔去,落地之后还是被余威震得坐在地上,秦标怒气冲冲地看向魏端,他们三人是金卫在域西的全部在册超凡境,悉数出动还是让康怀安然逃脱,金卫的脸面怕是要丢尽了,人都走了还把金卫三人弄得这般狼狈。
“我哪知道拳头有猫腻,只想着快些解决麻烦!”魏端苦笑一声,看看四周,一片狼藉,自己的两个墨色圆轮就静静地躺在潮湿的地面之上。
魏端将两个圆轮收好便四处张望,他身高七尺面容和煦,眉眼挂笑,似乎是在等什么消息似的,只觉一个方向传来脆响,转头一看,是空中绽开了金卫的信号,确定了康怀逃遁的方向,三人毫不迟疑,火速朝信号绽放的方向赶去。
彭霄只看到了最后的一地鸡毛,压根没看到康怀,却见顾侯惊魂甫定,慢悠悠地离开狼藉之地,彭霄也看到了天上的信号,燧也不迟疑朝那个方向追去。
忽地天空之上四面八方都绽放了各色信号,草木皆兵一般,秦标斥骂道:“魏端,你的手下干什么吃的,到底是哪边?”
魏端朝着血红色的信号方向急速奔去,三人在府城的屋舍之间疾驰,像是在地图上画画一般,若是全城只有一种信号引路,不免引起旁人的猜疑,府城之内鱼龙混杂,那些五颜六色都是混淆视听的,只有魏端知道哪种颜色才是真正的信号。
血红的的信号没有固定之规,先是直奔城外,随后在城内逡巡转圈,游弋在闹市之中,要说金卫才是最厉害的,府城之内每个角落都布满了金卫的眼线,能在极短的时间内让金卫想找的人无所遁形。
冯叔邢低声道:“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康怀定是知道我们盯住他了,所以屡屡光顾闹市,就是想让我们投鼠忌器。”康怀可是一个身负江湖令的人,他出手起来哪还有什么顾忌?可是金卫不一样,魔卫在一旁虎视眈眈,今日金卫三人在府城造下杀孽,他日魔卫就有可能让金卫在域西府城的人换一遍。
秦标也知道束手束脚的感觉不好,奈何就看谁能豁得出去,他康怀已经中了江湖最大的头彩,谁能跟他比?三人站在一间房舍之上静静地看着信号不断变动,互相对视一眼轻笑起来,像是猫戏老鼠一般,魏端对金卫手下的吩咐是严密盯住康怀的变动,及时发消息通知自己,现在金卫做的不错,继续这样下去的话,康怀怕是要累死了。
康怀终于知道了金卫的厉害,自己回到中定府的地界便遭遇了袭杀,后来得知中定府城大变,自己回去无异于自投罗网,可还是不甘心,乔装接近中定府城无果,在城外便被发现,一路逃窜,中定府军也都换了人,充当金卫的眼线,金卫在中定府可是耗费了大量的精力,单单就是为了抓住康怀,康家传来的消息是不错的,只要自己还在一天,康家就不至于满门被灭,金卫还是会忌惮自己的,况且康怀近段时间展现的实力是实实在在让金卫忧心的,强大的亡命之徒的报复不是谁都想承受的。
康怀纵有不甘也是无可奈何,发去东境的消息石沉大海,看来金卫早就打点好了一切,他恨极了云海,恨极了中定府的反叛之人,他更恨那个背刺自己的顾侯,半死不活的老东西始终作妖不断,他想拉顾侯下水,将自己知道的血落实情公之于众,可是现在的康怀是丧家之犬,无人敢信他的一家之言,他身为超凡境的修士,隐匿在茫茫江湖即使是金卫也会如大海捞针一般难以寻到他,可康怀不甘心,他想杀了顾侯。
康怀走在人群之中,感觉身边每个人都是金卫的探子,天上的信号消停了一会,他不敢逗留,加快脚步穿梭在人群之中,他得知阎望山在调集府军出城清查流言案的时候心中一松,以为时机到了,而且城内闹得最凶便是血落的流言,阎望山审问了一批又一批的人,最终将目光看向城外,血落战事就好像一匹被拉着缰绳的疾驰快马,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停下,不解决流言的燃眉之急,战事就会搁置,花费大力气清查本就在情理之中,哪承想人家也是顺势而为,只可惜自己一出手还是被金卫的三人伏击,现在被死死盯住始终不得脱身。
所料不差的话,一会便有金卫劲气境的人来围追堵截,先前在其他地方已经领教过了,康怀自信能在劲气境的手上轻易溜走,但是三个超凡境的一起上自己还是吃不消。
“动了!”魏端低声道。
速度很快,沿着通往城外的主干道。
“哼!还是要出城,围住他!”秦标低喝一声,自己已经激射而去,魏端冯叔邢二人经过短暂地休息也精神饱满地冲出去,很快便到了城门口处。
府军极其配合,将城门关闭,又疏散了周围的居民,康怀自知不妙,一个飞身上去想要翻越城楼,迎接来的却是滚油巨石,像是城池防御战一样,康怀轻巧地闪避开,跳回地面。
“康怀身背江湖令,格杀勿论!”城门上的一个将官对域西府的府军大声命令道。
不断有府军赶来,将民众赶出好远,一层层地将康怀围起来,随后便是三个金卫的头头,飘然落在府军之前,魏端眼神戏谑,嘴角噙笑,他对现在的情况很满意,顾侯的配合也很及时;秦标与顾侯的密谈总算没有白费,老头还算拎得清,对一心想要杀死自己的人没必要顾念什么情谊;冯叔邢站在最后,怜悯地看着场中的困兽,他有些同情这个昔日的一府之主。
域西的府军将矛头对准了场中的康怀,此时的康怀一脸憔悴,须发杂乱,深灰色长袍外的金带尤其显眼,只见他缓缓抽出金带,那是他自己定制的腰带,康怀将金带一番撕扯之后露出一条短鞭,长三尺有余,质地柔软,表面光亮,不只是什么材质。
秦标看着场中衣袍大开的康怀道:“我还怕你一直当个缩头乌龟不肯冒头呢,你终究还是放不下心中对顾侯的恨意,也好,若是让你一直在江湖漂泊,金卫也是寝食难安,今日就将你正法!”
说罢没等周围人的反应,秦标便扑向康怀,冯叔邢与魏端分开两边堵住了康怀逃跑的机会。
康怀后退两步,只见秦标抛出自己披风盖向自己而来,披风猎猎作响,康怀手上毫不迟疑,一把扯下自己破旧的外袍,斜掷而去,两件衣衫在空中相遇,红色与灰色的较量眨眼间便分出了胜负,随着一声闷响灰色的长袍像是落叶一般掉落在地上,康怀临危不乱,顺手甩出短鞭,一道真气便打在了秦标的披风之上,没有预料中的被撕碎,秦标的披风只是堪堪被打回去,落回到主人的手中。
秦标扯过披风的一角,另一只手握拳捋过披风,整件披风变成了一根赤红色的长棍,上面隐隐有真气浮动,这是秦标所修的《凝气诀》,自己的披风可不是一般的物件,是自己淘换不少宝贝换来的,是以柔克刚的绝妙武器,曾经数次让周芳的龙纹棍如陷泥潭,此时的披风化作长棍,在秦标的手中直捣康怀的心口。
康怀手中的短鞭一甩之下便将迎面而来的红色长棍缠了个结结实实,退后数步拉扯之下,秦标正好顺势上前,长棍转瞬间又变成了披风,被秦标扯着两个衣角从短鞭中挣脱而出,一个斜抛到康怀身前,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划过。
康怀急忙闪身躲避,手上的短鞭挥舞着也抵近了秦标的胸腹,谁知秦标眼疾手快,披风在手边掠过重新化成长棍立在二人中间,短鞭缠上了长棍被一个用力拉扯,康怀的身形不禁前去数步,秦标却一指直抵康怀心口处,似乎是要将康怀击穿。
康怀伸手格挡,两人交手,像是两根铁棍互相碰撞,秦标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交出真魔引,我可以让你再逍遥一段时间!”
康怀一掌击向秦标的左肩,被其灵巧闪避过去,随后才道:“无可奉告!”真魔引乃是剑阁所授,康怀若是自行决断将功法传出,恐怕结果不比江湖令来的舒服。
秦标被拂了面子,长棍横扫间拦腰向康怀打去,康怀哈哈大笑,翻身踏上秦标的长棍一跃数丈高,秦标将长棍重新化作披风,像是一只口袋般向上罩去,眼看便要自下而上将康怀包起来,却见康怀舞动手中短鞭,一圈圈的真气带动周围的空气形成旋风,直吹得披风改换了形态,在半空之中飘飘荡荡,康怀的动作越来越快,随后却见他乘风而起,一步踏上高耸的城墙。
城门上的府军早已蓄势待发,箭雨滚油纷纷而下,康怀见状嘴角一丝讥笑,运起真气便裹挟着滚油统统浇到了周围的府军身上,一阵哀嚎遍野之后纷纷丢盔弃甲,阵型乱作一团。
康怀身形下坠,虚空一步踏上凌乱的红色披风趁势再起,却见前方有人拦路,魏端手持双轮立在城墙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