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新兵
多年不见的江湖令重现,但是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身负江湖令之人竟是中定府前任府主康怀,消息一出震动整个西境。
朱通自从不再是巡查使之后,就像是断绝了消息来源一样,对外面的事情所知甚少,对云海更是一无所知,康怀的消息还是自己的一个要好的族兄发来的,朱通呆在房中足足一整日没有出来。
金卫图谋已久,一边在中定府边境布局准备擒拿康怀,一边在中定府城准备万全,同时州司审定康怀罪行的程序异常顺利,昭告天下之时,三处同时行动,金卫在中定府的管事接管了府衙,暂代中定府主,管控了康家,中定府司马石山也被一并革职,换成了金卫自己的人,美中不足的地方便是康怀逃走不知所踪,据说当时三位超凡境未能将其擒住,金卫上下震惊。
康怀资质平庸,四十多岁才进入超凡境,家族中对他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反倒是他自己,在进入超凡境之后自知朝天渺茫,便决定留在江湖之中,中定府乃是修士大府,四海修士云集,其中不乏东境远道而来的修士,由此康怀结识了不少人,其中就包括从东境千里迢迢采集魔株的东境人,最终在康怀的努力之下,他还真的当上了中定府主,之后中定府便一直帮着东境采集魔株,直到出事。
最令人意外的却是康怀的修为,其使出的功法更是让人胆寒,那是真域禁术《真魔引》,是能够化戾气为己用的邪门功法,是上古传下一直无人问津的一部偏门功法,据传一直在东境剑阁的藏书之中,康怀借助收集魔株之便一直在偷练此功。
金卫得知此事之后便立即下发江湖令,康怀不除,中定不安。
不知道给康怀真魔引的人是帮他还是害他,真魔引之所以成为禁术是来自于其可怕的影响,戾气霸道异常,虽能借助真魔引为己所用,使得自身爆发力数倍于他人,但是终归是借来的,长此以往损害七魄,使人折寿最终散魄而亡,很多天资卓绝之人死在此功之下,倒在了尸骨累累的修行之路上。
朱通将同心纸放下,心中翻江倒海,因为有一件事与朱家息息相关,金卫管控了康家,做做样子也要对涉及魔椟的人追责,其中郭家首当其冲,郭义仁是当时代表中定府前去血落的话事人,虽被早早处理,但是郭家尚在余毒未清,郭家被连根拔起,其中竟牵涉到中定府朱家,索性关系不大,朱家也是当断则断,这才未受其乱,朱通略一思量,想必是当初康怀所言的仙米之事,只因与魔椟牵扯不深,又碍于云海朱家的缘故,事情才小事化了。
现在的中定府戒备森严,整个江湖都收到了江湖令的消息,顾侯身为域西府主,更是不可避免,听闻消息后第一时间回到自己的卧房关起门来不让外人打扰。
钟先生接过小厮没送进去的饭菜,再次敲响门扉道:“大人是我!”
屋内没有声音,钟先生推开房门将饭菜端进去,用脚关上之后便走到桌旁,放下饭菜走到顾侯身边道:“大人,吃些吧!”
“真没想到,竟会是江湖令,金卫下手还真是狠辣无情。”顾侯说的是康怀,心中想的却是自己,康怀自此怕是难再立足江湖,只能苟且度日了。
“若不是康怀擅自修习真魔引,想必不会受到这么重的惩罚,可能也只是革职押回云海便算了。”钟先生知道顾侯这是兔死狐悲了,现在想来,金卫颇有些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的意思,大张旗鼓派了三位巡查使巡查域西,最先清算的却是康怀,更是一纸江湖令将康怀打入深渊。
顾侯再去纠结过去已经没有丝毫意义,现在他自己的处境也很艰难,在之前与药庄的会晤中,自己可是深深得罪了彭霄,将军府恐怕会有些动作,而他自己也想看看骆丘冥到底是死是活,将军府会不会拿骆丘冥要挟自己。
“还有一事需要告知大人,曹祥到了血落,从白长新手中拿回了兵权。”钟先生将自己刚刚得到的消息告诉了顾侯,曹祥到了血落之后,原本激烈的濯溪战场顿时安静下来。
“拦得了一时拦不了一世,知道了,现在谁去都是一样,不敢再让魔族继续做大了!”顾侯疲惫地说道,随后在躺椅上闭上眼睛,口中低声道:“随他们两家争去吧,只要我不死,府主就还是我,谁赢我就倒向谁,咱们还是要忙自己的事情,血落打起来,咱们才好浑水摸鱼,瞧,即使是巡查使也不提血落之事了。”
钟先生将顾侯身上的毯子往上面盖一盖,眼中寒光闪过,他万万不会忘记自己所中之毒,突然又听顾侯闭眼说道:“架子上面有你身上毒药的解药,就放在白色的纸包内,这些年你我关系最为亲近,我之所为也是迫不得已,你别往心里去。”
钟先生的手抖一下,目光闪烁,盯上架子上的一个不起眼的纸包,没有动手,顾侯的话不能轻信,不然自己不至于成了现在的境遇,那种灼烧之感至今令其心有余悸,若是此药是另一种剧毒,自己岂不是再一次上当,只是药庄的人似乎更在意与顾侯的关系,一再地拒绝自己的请求,不然有药庄的人相助,化解所中之毒并非难事。
“过去是我不懂尊卑,这是我罪有应得,只求大人必要时帮我解毒,属下愿一辈子侍奉大人左右。”钟先生的话极为诚恳,顾侯忍不住睁开眼睛,意味深长地望着这位老友。
“罢了,你还是不信我,药就放在那,你随用随取,我要休息了。”
钟先生悄悄地关上房门,不自觉地看向架子上面的纸包最后一眼。
血落的连营之内,曹祥的军旗高高挂起,大帐之内载歌载舞,将官们汇聚一堂,喜形于色,恭贺司马驾临。
曹祥高坐主位,红光满面,与诸位属下推杯换盏,酒过三巡便见外面一人走进来,双目炯炯,背着一个药箱,年纪差不多五十岁的模样,笑容和蔼,嘴唇宽大,倒显得唇上的胡须有些单薄了。
来人自报家门道:“药庄樊俗子见过曹司马!”
曹祥闻言站起身来,走到来人面前道:“久违了,樊兄上座!”
樊俗子乃是域西有名的神医,是药庄仅剩不多的好人了,一生行医救人无数,医道高深,修为也是超凡境,其他的将官也都起身拱手相迎,樊俗子边走边跟大家客气地见礼。
坐下之后,便听曹祥问道:“樊兄怎么有时间到血落前线了?”樊俗子一向都是在四处行医,很少能请得动他,今日不请自来也让曹祥受宠若惊。
“陆管事百事缠身,我又听闻前方战事正酣,想着自己会些医术,不如到曹司马帐下当个军医,顺道带来了府军急需的驱魔散,都在外边呢!”樊俗子隶属医堂,陆昭隶属药堂,两方并不是很对付,药庄在域西府以求圣药为主,像樊俗子这些行医的自然是被冷落的,故而也不经常在药庄驻地而是四处看诊。
“哈哈,樊兄医术精湛,得你相助我大军无惧魔族了!”曹祥闻言当然是大喜,能得此良医,真乃大幸。
樊俗子谦逊道:“过奖了!”
曹祥让诸位将官开怀畅饮,自己跟随樊俗子走到外面,天色黄昏,光线暗淡,两人像是阔别多年的老友一样在军营说说笑笑,成群的军马从面前跑过,被几个马夫带到另一处地方,顾侯上前对着一匹马的身上拍一下,马儿嘶鸣一声跑的更起劲了,这才转过头道:“走,带我去看看那些驱魔散吧,可是千呼万唤始出来呀。”
运送这些驱魔散动用了五只蜈牛,曹祥将药包打开,里边十颗绿豆般大小的白色药丸,将其放到鼻尖轻嗅,一股淡淡地莲花清香,曹祥将这些药重新包起来道:“这下兔崽子们该没有怨言了。”
随后上来一队士兵带着药庄的人去到库房卸货,樊俗子道:“有胜算吗?”
“真域的地界上,人族还能打不赢魔族?别说笑了!”曹祥嗤笑一声不屑说道。
樊俗子倒是忧心忡忡道:“我可是听说在杨猎的试探之下魔族水很深,司马没看到战报吧?”
曹祥没去府城,战报自然没有看到,这次突然转道血落,知道的人不多,也没人来得及与自己细说,只知道是大败,至于到底有多大,曹祥不得而知,反问道:“你知道?”
樊俗子嘿嘿两声道:“药庄的消息比你的斥候还灵通呢,以前域西最常见的就是目魔之类的魔物吧,告诉你吧,杨猎遇到了心魔,想想吧,血落的迷雾遮住了很多东西呢!”
曹祥面色惊疑道:“不会吧,心魔怎么能跨域而来?”魔物分为有形和无形,心魔便是无形魔族的一种,寄托于戾气之上,无形无影即使是仙人也会畏惧三分。
“哼,怎么不会?你以为杨猎几万人怎么会败退如此之快!”樊俗子向上拉拉自己药箱的背带道。
曹祥愣在当场,此事倒不失为一个好借口,心魔既已出现便可以向上面求助了,事情岂不是简单了,曹祥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随后对一脸惊讶的樊俗子道:“多谢樊兄将如此重要的消息告知于我!”
“荒唐!心魔进入真域还当是好事!”樊俗子面露不快,大军在心魔面前不堪一击,只能退避三舍,到没有戾气的地方躲避,战局艰难,如何能够当成是好事。
曹祥懒得跟他解释,道声抱歉:“有口无心,樊兄莫怪!既然神医来了,帮我去看看我的那些新兵吧?”曹祥腆着老脸凑上去央求道。
樊俗子早有耳闻,新兵被派去血落边缘巡视,回来之后必定会被戾气侵蚀,自己医者仁心自然当仁不让,听到要去医治新兵脸上神情稍缓,便听曹祥奉上马屁道:“得亏樊兄来此,放眼天下,再没有樊兄这样的戾气行家了。”
樊俗子一阵舒爽,如数家珍道:“老了,想当年我刚到药庄之时,整个医堂最有兴趣的便是研究血落之疾,几十年啊,都没治好,我以戾气入手才堪堪看破迷雾,可惜事不可为啊!当初这事可是把骆长陵高兴坏了,顾侯还亲自专门谢我一番。”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也被樊俗子翻出来见人,大家同在域西那么多年,曹祥还能不知道他的事迹,在他之前还有一个姓马的超凡境医者,也是浸淫血落的研究数载,算是樊俗子的半个师傅,最后不知什么原因被药庄调走再也没了音讯,樊俗子后来接替了马姓修士,换个方向入手最终得到血落之疾根在命魂的结论,结果就是进到了死胡同,命魂之疾江湖无人能解,再后来没有几年,血落便成了现在这副模样了。
樊俗子伤感片刻黯然道:“可惜,我知根源也救不了,你知道吗?这才是医者的无奈!”说完之后便低头不语,加快脚步朝前边走去,曹祥赶上前去为其引路。
新兵的营地在最外围,晚上的警巡都是新兵在负责,一队士兵挨个点起军营周围的火把,整个军营变得明亮起来,一个瘦瘦高高的少年指着一个火盆对另一个新兵道:“去把那个点着,快点,前面还有上百盆等着呢!”
略矮的新兵举起火把,照亮了脸庞,竟是一个独眼龙,光溜溜的脑袋被火光照的发亮,脸上一根毛都没有,一身盔甲只有胸前后背,其他地方都是粗布麻衫,腰间还挂着一把钢刀,点起火后,跟在队伍的最后边继续朝下一个火盆走去,前面带队的伍长探出头来从队头看到队尾,举着火把走到骆丘冥身旁道:“跑到最后站着干什么?老实点啊!”
伍长是一个神力境的小修士,骆丘冥知道他是魔卫的人,是一个有资历的老兵,二十岁的模样,脸上有短短的络腮胡,姓崔名德忌,骆丘冥刚到新兵营的时候被一众新兵调笑没断奶连毛都没长齐,还是这个崔德忌帮他解围,还主动向他袒露身份道:“我是魔卫的人,你别想着逃走,外边十分危险,军营很多耳目都注意着你,小心点!”
曹祥曾经跟周芳为骆丘冥的安置起过争执,曹祥想要将骆丘冥安排到自己的亲卫中间,被周芳驳回,曹祥亲卫大都是劲气境,一个神力境的小孩混进去太显眼,不如跟在周芳身边,周芳行踪飘忽不定,容易隐藏,又不像曹祥那样身份尊贵,曹祥也是毫不客气对他吹胡子瞪眼,讲了一堆的道理,金卫在军中不是瞎子,周芳乃是魔卫在域西的顶层人物,他们一定会想办法找到并盯死周芳,金卫的力量主要在上层。
两人争论一番,最后才决定将骆丘冥丢到新兵营,两人都不经手,只有周芳通过暗线传达盯紧此子的密令,全军之中都知道新兵营是个去血落涉险的一群人,金卫想不到,魔卫牺牲那么多人换来的把柄会丢到新兵营去送死。
骆丘冥低头嗯一声便不声不响地朝前面走去,崔德忌跟在身后提醒道:“明日咱们要跟着去血落,你小心点跟紧我,可别死了!”那样自己没办法跟上面交代,不过这一句话没说出来。
“老崔!忙完手头上的事就过来,驱魔散到了,你们领一点明天还要用!” 一个男人在灯火照亮的地方大声喊道。
崔德忌闻声转身大声回应道:“知道了,帮我多留一点!”
“自己来拿!”对方说完便没了声响,只听见一阵脚步声渐渐消失。
崔德忌继续带着队伍将一圈火盆点亮便着急忙慌回到营地,一个与崔德忌相熟的伍长在那等了有一阵了,见到崔德忌便将手中的一大包驱魔散丢到脚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下次先忙自己救命的东西吧!”
“多谢费心!”崔德忌将药包捡起来,朝朋友离去的地方挥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