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他的救赎是海妖(五十九)
“心肝儿，躲开点！”仰沄焱张开翅膀，在半空中拉开弓，上万支金箭从天而降，密密麻麻宛若下雨。
随后仰沄焱开始低声吟唱，蓝色发丝被风梳开，随即流泻盈落。
他的周围浮动着星光点点，随着仰沄焱的吟唱，根根粗壮的藤蔓从沙滩上拔地而起，肆意卷席着周围的黑巫师。
张萧霖手腕一转，黑巫师脖子喷出鲜血，而手中握着的长剑上已然被染红。
余淮林和肖珞一起。肖珞主攻，余淮林施展巫术辅助他，在他抽不出手的时候，帮助他除掉偷袭的人。
两人配合得很好，但是庞大的敌人数量让肖珞身上还是出现了大大小小的伤口。
肖珞两只手臂上都缠着铁链，铁链末尾是一个尖刀。铁链一甩，尖刀划过脖子，又一个黑巫师倒下。
黑巫师内部组织起来，集体施展诅咒，大大增大了攻击的威力。
“小心！让我来！”余淮林双手合十，用白色的巫力筑起了保护盾，将肖珞保护在身后。
保护盾阻挡了诅咒的攻击。但不断有黑巫师组阵施展诅咒，被困在中间的他们举步难移。
“我快撑不住了，要尽快突破出去。”余淮林脸色发白，头上直冒汗。她巫力再怎么强大，也撑不住车轮战的消耗。
“用保护盾罩住我们，我带你突围出去。”肖珞一把横抱起余淮林，余淮林搂上他的脖子，肖珞空出一只手用铁链杀出一个缺口，迅速朝缺口冲了出去。
肖珞忽然就地一个翻滚，随后发出一声闷哼。原来刚刚突围出来的时候有人堵着攻击，他们刚好撞枪口上了。
“肖珞？”余淮林察觉到了不对劲，一摸肖珞的后背——诅咒已经被打进了他的身体里。
“咳咳，咳咳咳！”肖珞忍不住剧烈地咳嗽，鲜血从嘴角流下。
“你中诅咒了，快离开这里，我给你解开诅咒！”余淮林脸上带着慌张与急切。
“别怕，小诅咒而已，我可是秩序官。”肖珞笑着，但脸色却苍白了不少，“余女士不要担心，我会将你安全带出去的，毕竟我还等着娶你。”
肖珞起身，单手抱着余淮林，握紧了铁链。
尖刀上不断有黑血滴落，那些都是黑巫师的血。
肖珞脚猛然踏地冲了出去，迅速躲闪一个个黑巫师。手臂狠狠一甩，铁链在空中甩出一道弧线，划破了一个个黑巫师的脖子。
肖珞越来越吃力，呼吸也越来越沉重，他嘴唇发紫。余淮林清楚看到，有黑线渐渐爬上了肖珞的脖子。
余淮林眼睛一红：“我自己走，我已经恢复八成巫力了。”
肖珞放下余淮林：“靠余女士带我走……”肖珞还没说完，又咳嗽了起来，这次直接吐出了一摊鲜血。
余淮林脸色难看，她知道这是诅咒在腐蚀着肖珞的身体，让他内部器官迅速衰竭。
余淮林忍不下去了，她握住了肖珞的手腕，给肖珞体内输送巫力，想要用巫力冲破诅咒。
但传输的巫力像是石子投进水里——没有回响。
为什么，为什么破解不了？！
眼见肖珞越来越虚弱，余淮林只能停下输送巫力。
余淮林有些无措，而周围还不安全，余淮林只能一边打退黑巫师，一边保护着肖珞。
余淮林冷静下来：“火巫术！”
余淮林施展巫力的同时，将肖珞背起。这次，她带肖珞突围出去！
炽热的火焰逼得黑巫师后退，被火焰触碰的黑巫术瞬间自焚。
散乱的头发遮盖了余淮林的神色。忽然，余淮林猛然抬头，眼中的坚定像是一道光从眼中射出。
“雷巫术！”余淮林话音刚落，一道恐怖暗紫色的雷击中大地，随后附近的人立刻化为灰烬。
余淮林嘴角溢出血，背着肖珞冲了出去。
“余女士，看来我运气不大好，今天估计要交代在这了。”肖珞靠在余淮林瘦弱的肩上，虚弱地道，“余女士，不知道下一世，我还有没有资格娶你？”
“有，你一直都有，我余淮林说的。”余淮林的语气有些哽咽，她拼命施展巫术一路杀出来。
“你必须要撑住，必须活下来，不然我就先嫁别人了。”余淮林突然感到眼眶热热的，只是稍微合了合眼睛，泪水就出来了。
眼泪轻轻地滑过脸颊，像热水一样烫着她的脸，烫得红红的。
“余女士好狡猾啊。”肖珞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哪怕是他凑近在余淮林耳朵旁说话，也有些听不清楚。
“但无论余女士怎么样，我都喜欢。”肖珞声音突然变大，“余女士，下一世，我一定来娶你。”
肖珞跳下了余淮林的后背，回头朝她笑了笑，狭长的眼睛弯弯的，嘴唇蠕动着。
随后，肖珞果断冲入黑巫师群中，被黑巫师所淹没。一声爆破声响起，淹没肖珞的黑巫师都被炸成了肉沫。
随着肖珞引起的爆破声响起，人海中的爆破手此起彼伏，将一片片黑巫师群中炸出一个个空白的圆。
这是秩序官最后的斗争手段，自爆。
余淮林愣在原地，看着那片空白。
“我爱你，余女士。”这是肖珞最后留给她的一句话。
战斗的结果似乎开始有了答案。
面对步步逼近的张楚暮，仰谕缓缓抬起了左手，竖着的手掌几乎与脸相平。
只见仰谕身后的海面上，缓缓出现了恐怖的海啸。海浪足足有百米高，巨大的海浪似乎悬停在海平面上方，但细看，可以发现海水翻滚着。
时间一刹那仿佛静止了。
所有人都不由看着这恐怖的海啸。
直到仰谕竖着的左手做了个前进的手势。
上一秒的风平浪静，下一秒便面目全非。
巨浪呼啸，以催枯拉朽之势，越过海岸线，迅速袭击着广阔沙滩上的所有人。
海水退去，将所有黑巫师和尸体卷入海底。
余淮林几人被水膜罩住，没有受到海啸的影响。
海啸过后，还活下来的一个人，是张楚暮。
“仰谕，瞧瞧这是谁？”张楚暮大笑，左手用胳膊锁住祁卿啟的脖子，另一只手握住一个写有“仰谕”两个血字的小草人。
仰谕脸色冷了下来，目光如带了寒意的刀刃。
“这是你的爱人啊……”张楚暮料祁卿啟在他手中，仰谕不敢轻举妄动。
张楚暮露出笑容，眸光森寒刺骨，白森森的利齿可见：“看来是真的爱我，不然怎么会把护心鳞送给一个人类呢？”
说着，张楚暮一把扯下祁卿啟脖子上带着的项链。银丝被黑气腐蚀，断裂了。
张楚暮将含有护心鳞的晶体塞入了小草人的肚子里。随后黑色的火焰燃起，烧着小草人。
张楚暮紧紧握着小草人，也不管火焰将他的手烧到没有。他只是疯疯癫癫的笑着。
仰谕皱眉，随着小草人被燃烧，身上有种被蛛丝缠住的感觉。
仰谕脸上出现了几片鳞片，双腿也有要变回鱼尾的倾向。
仰谕却是冷冷扫了张楚暮一眼，等张楚暮反应过来时，仰谕已经出现在他面前，拧断了他的左手，长腿横扫将他扫到数米外。
张楚暮重重摔倒在地，他左手无力地垂下，右手仍然紧握着小草人。他狼狈地挣扎着起身，却被仰谕掐住脖颈缓缓提了起来。
“哈哈……你会因为诅咒而死的……不……生不如死。”张楚暮被掐着脖子，却仍旧挑衅着。
仰谕的裤腿有鲜血流下，在地上积起一摊小血泊。
那是诅咒让他的鳞片开始掉落。
张楚暮也看到了那滩血泊，艰难地移回视线，想要看到仰谕脸上出现害怕的神情，却看到他的脸上全是淡漠，以及被鲜血刺激的兴奋颤栗。
仰谕对张楚暮勾了勾唇：“张楚暮，我成全你跟吴逸，你下去陪他吧。”
仰谕猛然收拢手指，在张楚暮快要窒息前几秒松开。
张楚暮瘫在地，仰谕看了眼旁边一直观望的艾瑾临，随后转身前去魔法阵的地方。
艾瑾临沉默地走到了张楚暮面前，蹲下，干脆利落地将张楚暮的手腕脚腕弄脱臼，让他无法逃离，也无法攻击。
眼前就是杀死自己父母的人，但艾瑾临却冷静了下来。
“你和你喜欢的那个人，都该死。”艾瑾临冷冷说道。
跟了仰谕很久，艾瑾临也听到了很多关于张楚暮和吴逸的故事。
吴逸不是什么好人，善妒且心眼小，而张楚暮又无底线地纵容吴逸。
只要是吴逸想要的宝贝，如果那个人不自觉送上来，张楚暮就会派人去抢过来。
凡是吴逸不喜欢的人，张楚暮都会暗地解决他们，甚至赶尽杀绝地将那些人的一家子都杀光。
而张楚暮，看不得其他人和吴逸有亲昵的动作，但吴逸偏生爱玩，在数多男人间流连辗转。
张楚暮将这些男人，或是废了、杀了，或是让他们毁容，痛不欲生得生活，让这些人都从吴逸面前消失。
“踩着别人生命的爱情，真是恶心。”艾瑾临手中握着匕首，抵着张楚暮胸口，“你不配成为魔法大陆的国王！”
匕首猛然刺入胸膛，张楚暮身上似乎有什么破碎，金色的线从张楚暮身上抽出，进入了艾瑾临身体中。
父亲，母亲，我给你们报仇了。
艾瑾临跪在地下，任由着大滴大滴的眼泪落下。而他身后的怀瑾，依然沉默地守候着。
随着张楚暮死亡，整个世界巨大震动了一下，好似要崩塌一般，但当金丝进入艾瑾临身体中，小世界渐渐停止了晃动。
成功了。仰谕远远看了眼艾瑾临。
天道舍弃了张楚暮，承认艾瑾临成为新的天道之子了。
他，也该完成最后的事了。
仰谕站在魔法阵中央，输入巫力。同样的一个巨大魔法阵出现在海面上空，仰谕被吸引了去，一瞬间已经悬在了半空中。
裤子破碎，露出那淌着血的巨大鱼尾。
原本剔透的蓝色鱼尾，随着鳞片一片片掉落，露出里面的血肉，流出的血蜿蜒而下。
随着魔法阵启动，小世界再次开始动荡。海上海浪翻滚，世界如海面上的一片孤舟，摇摇晃晃，一会儿随着海浪浮上去，一会儿又被海浪重重拍下。
“阿谕！”祁卿啟睁大眼睛，朝海边冲去。
仰谕感受到身上的生机在流失。他微微垂下头，银色的长发折射出一片光影。但随着时间一分一秒，一头银发变得寡淡，宛若失去生机。
仰谕的身上出现了黑色的细细的裂纹，裂纹爬上了仰谕的脸，那张俊美的脸似乎会像阳光下的泡泡一般，在某一刻破碎。
海上怒涛翻滚，咆哮奔腾。天色猛然阴沉了下来，整个大地都在震动，宛若世界末日。
〔我自愿献祭我的一切，换取所有被诅咒纠缠的海妖的安宁。〕
血从仰谕的左眼中流出，刺痛感让他不得不闭上了左眼。鲜血直流而下，但另一只幽邃的深蓝色瞳眸中闪着异样的星光。
那双原本漂亮的鱼尾已经变得惨不忍睹。
仰谕可以看到，自己手上的裂纹越看越多。
自己好似一个即将破碎的瓷娃娃。
仰谕被自己的比喻逗笑了。
诅咒在他体内肆虐，魔法阵源源不断吸走他的生机。
但仰谕却笑了，剩下一只睁开的眼眸像是挥散去了阴霾，闪出异样的神采，宛若夜空灿烂的星辰。
“阿谕！”祁卿啟猛然起跳，宛若飞蛾扑火。
哪怕前方是海，哪怕他没有魔法，也没有翅膀，他也仍旧奋不顾身朝仰谕奔去。
水流似乎在帮助他似的，环绕在他身边将他带到仰谕身边。
仰谕看着向着自己来的祁卿啟，缓缓张开了双手。
祁卿啟抱住了仰谕，他吻上了仰谕带着凉意的薄唇。
笨猫猫。
一滴眼泪流下，仰谕嘴角的一抹微笑淡去。
魔法阵停止了，两人双双下坠。
祁卿啟不愿松开双手。
海妖哥哥，这次，换我抱你。
两人任由自己下落，宛若坠落的陨石。
“哗啦”一个水花，两人坠入海底。
冰冷的海水侵袭着身体，但祁卿啟紧紧拥抱着仰谕，哪怕仰谕如同泡沫般逐渐消散。
仰谕的头发飘逸着，慢慢缠上了祁卿啟。并不会让祁卿啟感到束缚，而是安逸。
这是祁卿啟第二次跳海。
第一次，是为了离开这个世界。
第二次，是为了和仰谕一起，离开这个世界。
深邃无边的海面上传来苍茫而悲凉的鲸鱼哀歌。
霎时，所有海妖都抬头看着海水上方，眼中满是悲哀。
他们的王，陨落了。
当世间最庞大的躯体停止游动，心脏不再搏动，眼皮缓缓闭合之时，鲸落便正式开始。
鲸落，万物生。
世界恢复平静。
静谧的海中，有两个紧紧相拥的身影。其中一个，在消失。
【是否离开小世界？】
【是。】
一个月，刚刚好一个月。
一秒不少，也一秒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