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45.未来的未来
好不容易等到一个谷小屿妈妈的轮休，我匆匆忙忙跑到他们家，按谷小屿在电话里的指示，从书桌上翻出那本要还的漫画。
他自己是奉行契约精神了，却要我大早上跑这一趟。
光头小哥的书店人气依旧不旺，我看上次来的时候门口堆的那叠书到今天都还原封不动地放在哪里。
“欢迎光临。”
今天光头老板不在，坐班的变成了一个小女孩。
我冲着柜台里那个扎着可爱双马尾的女生瞧了好久，然后晃了晃手里的书问：“今天老板不在啊？”
她把手里的漫画折了一个小角合上说：“我哥今天去医院看牙了，专家号要一早才挂得到。”
“哦。”我仔细打量了她好一会儿说，“你是李未来吧？”
她一脸诧异地看着我这个陌生人，一双大眼睛瞪得圆圆的，愣了几秒才说：“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你哥说的。”我把书放到柜台上，明知故问地说，“我也是一中的，高一十班的，你呢？”
她瞄了眼漫画，然后问我：“我是五班的，你叫什么啊？我看你有点眼熟，可能路上碰到过。”
“金满。”
“哦。”她嘴张得比眼睛还圆，说，“你是不是高三金老师的女儿啊？”
我点头说：“是的。”
她咧嘴笑起来说：“你也喜欢看漫画啊。”
“喜欢的。”我拍了拍柜台上的漫画书说，“不过我今天是帮别人来还，高一一的谷小屿你知道吗？”
“知道啊。”她眼睛一亮，说，“谷小屿谁不知道啊，体育生退役还能混成学霸，他很有名的。”
我忍不住发笑说：“你们管他这个叫退役啊，真给他面子。”
李未来嘿嘿笑了两下，又低头看了眼漫画说：“我之前一直听我哥说有个一中重点班的高个子男生来借《荒川爆笑团》看，原来就是谷小屿啊，想不到到他喜欢看漫画成绩还那么好。”
我说：“他字还没认识几个的时候就喜欢看了，也不知道一本正经地看个啥，哦，谷小屿还是因为喜欢《灌篮高手》才去学打篮球的呢，漫画是他的启蒙老师。”
李未来啃着大拇指甲眯眼笑起来，她个子小小，又一张可爱的娃娃脸，看起来不像跟我一届的高中生。
我四下打量了一番，问她：“我替谷小屿来还的，他出门了，说回来就超过还书期限了，你们这里怎么登记的呀？”
“哦。”李未来从抽屉里掏出一本厚厚的笔记本，捏着上面贴着的便签条翻到g开头的姓氏，翻了两页就翻到了谷小屿。她手指比划着看了看，然后用水笔在最后那个日期边上打了个钩，抬头跟我说，“我哥很随便的，也没什么先进的机器，就这样记本子上就好了，我看谷小屿每次都还挺守时的，其实我觉得记不记都无所谓。”
我瞄了眼那页纸上四五条的借书记录，问她说：“来借的人多还是来买的人多？”
“借的多。”李未来说，“两百块钱一年之内随便借，很多图书馆没有的漫画我哥都淘得到，所以还是很值的。”
我搓了搓鼻子说：“碰到谷小屿这么能看的，你们肯定亏死了吧。”
李未来低头看了眼借书记录说：“他来借的不算多，而且每次基本上都只借一本，还的也及时，你认识八班那个昭正宁吗？就是他们班举班牌，有点胖胖的那个男生，他一个月能来借七八本呢。”
“昭什么？”
“昭正宁。”李未来咬字清楚缓慢地重复了一遍说，“八班的，他什么都借，漫画也借，《资治通鉴》也借，口味还挺杂的，不像谷小屿只痴情于漫画。”
这名字真耳熟，但我忘了是在哪里听过的了。
“说明他涉猎广泛吧，男孩子爱看书挺好的。”我敷衍地说。
李未来不置可否地努努嘴，转而问我：“你……是不是谷小屿的女朋友啊？”
“啊？”我好笑又好气地摆手说，“那是谣言啦，我是谷小屿对门。”
“原来是谣言啊。”她有点不好意思地笑起来说。
我心里打嘀咕，一半调侃一半认真地问她说：“你是不是喜欢谷小屿啊？”
她吓了一跳，惊恐又害羞地瞪着眼摆手说：“不是的不是的，我就是好奇，你别介意哦。”
我看她这副夸张的表情，觉得可爱又有趣，忍不住吓唬她说：“我还蛮介意别人这么说的。”
她果然手摆得更快了，一脸歉疚地说：“对不起啊，那我请你看漫画吧，店里有的你随便借。”
我玩笑开得差不多了，甩头笑起来跟她说：“不用不用，逗你的，我和谷小屿人正不怕影子斜，别人爱怎么说怎么说吧，反正就算找家长了我妈也不会信。”
李未来松了口气，轻拍胸口说：“那你下次想看什么书就找我，只要店里有的都免费借。”
“那谢谢你啊。”我得了便宜卖乖说，“李未来，其实我知道你，谷小屿也知道你，你们班的板报每次都拿第一，你画画真的很厉害，难怪喜欢看漫画。”
她眯着眼，拱了拱鼻子笑起来说：“我们班板报四个人出呢，是大家一起画的。”
“你不用跟我谦虚，我漫画也看了不少，你画的真的挺好的。”我说。
李未来揪了揪自己的两个小辫说：“反正你以后想看漫画就找我！”
“那等你成为大漫画家我就是你第一个粉丝。”我信誓旦旦地说，“谷小屿是第二个！”
李未来很认真地配合我笑起来说：“好啊，那说好了。”
我抬眼又环视了一遍店里的布置，临走前突发奇想地问她：“你是未来，还是未来呀？”
她想也没想，就用没什么差别的语调说：“是未来，未来的未来。”
谷小屿每晚都打电话过来，不是跟我炫耀他在北京的所见所闻，就是问我每天的生活琐碎。
“我的日子哪有你潇洒啊，每天被金老师看着做卷子，还要被虞美人的正确率羞辱一遍。”我靠在床头仰天叹息，边抠着指甲盖边跟他说，“不过虞美人两天没来了，好像电话跟我妈请的假，不知道去哪里了。”
谷小屿满不在意地说：“你别老把注意力放在别人身上啊。”
我想了想，坐起来说：“你说的对，我我觉得我盯着她久了可能会变自卑。”
谷小屿哈哈笑了两声说：“你自卑什么，我觉得你好的很。”
我知道谷小屿是友情安慰我一下，但还是自尊心作祟地问了句：“我哪里好？”
他不假思索地说：“你性格比较有趣啊，不容易冷场。”
“话多算优点吗？”我很认真地问，“我性格比虞美人好吗？”
谷小屿这会儿也没犹豫，就像背得滚瓜烂熟的台词一样脱口而出：“我跟她又不熟，反正我觉得你好，不是比谁好，就是好。”
“谢谢你啊。”我还真的有点被安慰到了，像报恩一样地跟他说，“你在我心里也是很好的人。”
谷小屿最吃夸奖这一套了，在电话那头乐得停不下来，他本来就是不缺关注不缺赞美的男孩子，“自卑”这种话说给他听，大概就跟讲个不大有趣的笑话给他是一样的吧。
谷小屿笑够了，咳了两声，正经了语气说：“你这两天在家里是不是很无聊啊，我听成溢说江老师已经拉新生进队了，这两天都在铭实训练呢，你要不要去看看小学弟？”
“有帅哥吗？”我问。
“我没见过。”谷小屿说，“有两个附中的，你可能认识。”
我假装矜持地说：“那我考虑一下吧。”
谷小屿确实给闲得发霉的我找了点乐子，虞美人不来，我得以逃过一大早的数学测试，在跟成溢报备了一声后，就奔向了铭实。
我到的时候江老师正在给新生纠动作，成溢一个人在另一边的篮筐下投着篮，抬头准备出手的时候看到我，就慢慢站直身子，抱着球一副看戏的表情看着我。
我走过去，拍拍他的手臂说：“这么久没见想我没有？”
他冷着眼色哼笑一声，把球在两只手间掂了掂说，“神经。”
我探头往江老师那边的几个背影看了看，问他：“小学弟帅吗？厉害吗？”
成溢一点都不配合我找乐子，原地重重地拍了两下球说：“自己去看，别挡道。”
我这么专一的人，哪会是真的关心小学弟帅不帅啊，我不过是一个人闷了太久，想找人一起解闷罢了。
成溢这个性格无趣的人，一点都比不上我。
江老师吹哨列队，我坐在边上的长凳上数了一下，来了四个新队员，两个面孔看着比较熟悉的应该就是附中来的。
少了原来高三那几个聒噪打闹的，多了高一几个腼腆拘束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有点怪怪，但应该只是暂时的。
我突然想到兰宇宽，自从那天他留下莫名其妙的“遗言”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也没打听过他，谷小屿没来主动提过，苏亚织就更不会跟我讲了。暑假过了快一半，她除了去欧洲前和昨天回来后在群里说了一声，连在外面的所见所闻都是通过朋友圈跟我分享的。
江老师一声哨响，场地上一群大男孩排了整整齐齐一列，轮流练习投篮。我看得有些无聊，掏出手机给谷小屿发了条短信：你在干嘛呀？
他过了足足五分钟才给我回过来：我在上课啊。
我赶紧编辑了一条回去说：那你好好上课。
谷小屿那边没了动静，估计真的认真上课去了，我看了眼时间，按下电源键，突然被人从边上拍了一下肩膀，手机差点没摔地板上。
我抬起头，看到双手叉腰，低着头笑盈盈看着我的兰宇宽。
他把嘴里叼着的冰棒棍拿下来，笑起来说：“干嘛，不认识我了？”
我反应过来，仰头抱拳说：“恭喜大学生。”
他在我边上坐下来，双手慵懒地搭上后面的靠背，侧过脸说：“谢谢。”
我不动声色地往边上挪了一点屁股，盯着他仔细看了一会儿，然后说：“你肯定考的很好吧？”
他抿了抿嘴，脸上的酒窝若隐若现：“进了体大，也算现阶段梦想成真了吧，未来的话，先这样继续吧。”
“恭喜。”我敷衍他，环视了一下球场说，“苏亚织没来啊。”
“她才回来，倒时差呢。”兰宇宽说，“暑假去哪儿玩了吗？”
我摇头说：“没有，我们教师家庭寒暑假事情一大堆，谁有空陪我出去玩啊，所以我都无聊到来看他们打球了。”
兰宇宽很顺口地问：“小谷呢？”
“他去夏令营了你不知道？”我侧过头看着他问。
兰宇宽勉强地笑了一下说：“哦，他没在群里说。”
我问：“你每天都来吗？”
他从椅背上起来，身子往前倾，两只手搭在膝盖上撑着，看着场地里说：“没有每天，校队都是提前就入队训练的，前天刚回来，今天是第二天，回来看看老江和新学弟们。”
“那你和苏亚织也是好久没见面了啊。”我说。
他点点头，回过头问了我一个很突然的问题：“你是读文科还是理科啊？”
“文科。”我说。
他又点点头，说：“挺好。”
我有点觉得莫名其妙，瞥了眼他的侧脸问：“大学校队训练辛苦吗？”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球场，用随意又嚣张的语气说：“还行，可以偷懒。”
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连说这种话的时候嘴角提起来的弧度都没变。
我识趣地结束这个话题，安静地看着今天铭实的主角们。
成溢下场来喝水，面无表情地跟兰宇宽点了点头，然后边打开水杯边在我头顶说：“你还在啊。”
兰宇宽听了在边上笑了笑，也没放过嘲笑我的机会说：“她在等她男朋友。”
我心里窝火，瞪了成溢一眼，然后在心里用脏话问候了一下兰宇宽，等成溢再次回到场上我才回头跟他说：“谈恋爱了不起啊。”
兰宇宽扯了扯领口，很不识趣地笑起来说：“嗯，是蛮了不起的。”
我鄙视地白了他一眼，又很没骨气地问：“诶，谈恋爱什么感觉？”
他没正经，瞥了一眼场地里的成溢揶揄我说：“你不是正谈着么。”
我朝他做了个鬼脸说：“真是有代沟。”
兰宇宽哈哈大笑，依旧没个正形，说：“那你找小谷试一下不就好了。”
我别过头说：“哦，那估计挺无聊，算了，不羡慕了。”
谷小屿的短信这下才不合时宜地进来：没关系，我可以一心两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