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32.大家的高山
不知道是不是被大姨刺激的,我居然半夜被做梦考试给吓醒了,梦里成绩单上那个五十九分实在有些唬人,吓得我这个从不起夜的人尿意都出来了。
我打开灯,瞄了眼床头的钟,爬下床两只脚凭感觉熟练地钻进拖鞋里。
我以为这个点的客厅应该是一片漆黑的,但没想到对面门缝里漏出来的一束光好巧不巧地照在了我房间旁边的装饰画上。
不至于吧,金刻这个点还没睡吗?
我小跑冲到他门前,轻轻用身体往里推了推。他原本背着我坐在书桌前,听到门的动静立马回过头来。
我大半夜的站在门口,把一向冷静的他都吓了一跳。
“哥你怎么还不睡觉啊?”我边弯腰扯下一条裤腿边眯着眼跟他说,桌上的台灯照得我眼睛疼。
“马上睡了。”他松了口气,一只手合上书,转过身在桌面上摸找笔帽。
“你学到现在啊?”我不由地伸长脖子看了看他的书桌,一个骇人的念头爬上来,我说,“你每天不会只睡三四个小时吧?”
“没有。”他笑了笑,使劲睁了一下眼睛说,“就是今天不大困。”
我羞愧地摸了摸脸,如果不大困,我只会躲在被窝里捧着手机看动漫,学习,想都不要想。
“你怎么也没睡?”他一边扭动肩膀放松一边问我。
“我起来上厕所,看你房间灯亮着。”我说,“我刚刚做梦考试,数学考了个五十九,吓都吓死了,还好没等看见物理成绩就先吓醒了。”
金刻轻轻哼笑了一声,抓了抓头顶乱糟糟的短发说:“原来我们小满也怕考得差啊。”
我往一边挪了挪,靠着衣柜借了个力,龇了龇牙说:“干嘛这么讲我啊,谁还不怕考差呢,我也是有点上进心的。”
他笑得弯起了眉眼,我才发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跟他聊过天了。同校同住的兄妹,居然正儿八经聊个天的时间都还只能是半夜起来上厕所的时候。想到这里,我一下子精神起来。
“哥,你会紧张吗?”我问。
“当然会啊。”他不假思索地说。
“别紧张。”我跑过去,踢了拖鞋跳到他床上盘腿坐下来,“如果你都考不好的话,没有人会考得好了。”
他跟着我转了一下椅子,看着我说:“小满,高三以后我就只顾着自己,也没有多关心你学习上的问题。”
我愣了一下,然后甩甩头发一脸轻松地跟他说:“那有什么,谷小屿讲题比你讲得好。”
“那就好。”他手指在书封上轻轻地划过,看着台灯的开关扯了扯嘴角说,“不过你才高一,别压力太大,因为考试晚上睡不好觉太夸张了。”
“那你是因为考试睡不着吗?”我抠了抠手肘那里比较粗糙的皮肤,有些迟疑地问他。
“嗯,有点。”他老实说。
我盯着他的表情变化,小心翼翼地笑起来说:“你这个年级第一这样,给人压力好大。”
金刻的表情像僵在了脸上一样,抬头说:“毕竟最后一次就决定了你之前拿的那些第一有没有意义啊。”
我咽了口口水,借着台灯灯光看清他眼睛里的红血丝,不自信地说:“怎么会呢。”
他双腿一伸,把椅子往后一退站了起来,打了个哈欠,伸手掐了一下我的脸说:“快去睡觉,明天又不是礼拜天,我也要睡了。”
我慢吞吞地从他床上爬起来,踩上拖鞋的时候还是想了想,转头跟他说:“哥,我永远为你骄傲,虽然现在这么讲肯定会让你很有负担,但我就是忍不住想表达一下,你真的很厉害,超级!”
他收着书的手停了停,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一下鼻尖,朝我甩甩手说:“知道了,哪里来的小马屁精。”
我匆忙地上完厕所,回到房间并没有着急地倒头大睡,而是摸上了还摊在桌上的日记本,在成溢后面加了个“增添号,和大家”,我希望大家都能翻过自己的高山。
这样心满意足地想着躺回床上,导致我第二天连累谷小屿一起迟到了。
成溢早训回来的时候,我还拿着语文书被罚站在后门口。
他甩着手里的水杯吊环,停在我面前,幸灾乐祸地说:“上来的时候看到谷小屿站在门口,我就知道肯定五楼也少不了你的。”
我瞪了他一眼,然后竖起语文书挡在面前,扯着嗓子开始大声朗读:“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苏子与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清风徐来……”
他抬手用中指弹了一下我的书壳,吓得我差点脱手。
“滚开!”我抬脚去踹他,被他轻松躲开了。
气死了,真的,我咬牙切齿地甩开最后一点理智,觉得成溢还是不要有大学上了比较好。
但到底都是差生,风水轮流转。大课间的时候我站在走廊上看对面英语办公室门口趴在瓷砖矮墙上抄英语听写错词的成溢,心情一下子就变得非常好。他因为个子太高,趴着写字看起来真的很辛苦的样子。我做作地用力咳了一声,成溢抬起头,边看我做鬼脸,手上的笔也没停下,鬼知道本子上写成什么乱七八糟的样子了。
云襄从厕所出来,我给他指了指成溢说:“真可怜,错一个抄五十遍,他可能要抄一千个。”
云襄快速地看了一眼,要把我拉回班里。
我抠着墙不肯走,说:“我要晒太阳。”
她力气没我大,只好放弃了,走到我边上,背靠着矮墙叹了口气。
我转过身说:“你真护短。”
“人都这样。”她抬手摸了一下马尾。
“如果我跟成溢同时掉进河里……”
“救他。”云襄抢答道。
我伸手饶过她的脖子,轻轻勒了一下说:“重色轻友也太理直气壮了一点吧,我本来还准备如果你说救我的话,我就告诉你成溢生日怎么过。”
她立马握住我的手,转过头睁大了眼说:“救你,不是,是成溢还没资格跟你一起掉进河里。”
我哈哈大笑,回头看了一眼对面那个抄得手酸,停下来休息的傻大个。
“说吧。”云襄着急道。
“以前都是请大家去家里吃一餐,今年应该也不例外吧。”我说,“成溢的阿姨很用心的,每年都布置得特别好,羡慕死了。”
“大家?”
“就是我、谷小屿、苏亚织、他哥、他弟,成溢又没什么朋友的。”我说。
“成溢还有哥哥弟弟?”云襄惊讶地张了张嘴。
“有啊,亲的,我没跟你讲过吗?”我拨了拨有些戳眼睛的刘海说,“他哥哥以前都在,前年出去读大学就赶不回来了,弟弟还在读小学,顽皮得要死。”
“我以为他那么孤僻的性格应该是独生子。”云襄说。
“不是,有钱人家哪会只生一个,当然越多越好,方便以后挑选继承人择优录取嘛。”我说。
云襄勉强地笑了一下说:“我不算是大家。”
“以后就是啦。”我捏了一下她的手心说,“这个事情不需要寿星本人做主。”
成溢从英语办公室回来的时候,一支拿去的新笔用得只剩三分之一的油墨。他边甩着手腕边看黑板上的笔记。
我提醒他说:“刚刚吴老师来讲了昨天最后那道题。”
“哦。”
“下个礼拜你生日诶。”我又提醒。
“嗯。”
“苏盼阿姨今年有什么新花样吗?”我试探地问。
“不知道。”
“那我能不能叫上云襄?”
成溢把英语书往抽屉里一扔,说:“随便你。”
我用余光瞟了眼身后一直在偷听的云襄,她低着头在誊抄刚才吴老师讲的那道题,眼角的皱纹都憋出来了。
果然还是眼前的快乐最重要了。
放学的时候,我在一班门口见到了在等苏亚织的兰宇宽,他今天跟以前一样没戴眼镜,上次好不容易感受到的一点斯文气又跑了。
他跟我打了个招呼,站在墙角指了指班里面,示意我他们还在拖堂。
我挑了另一个角落站好,掏出手机玩了一把对对碰,抬起头看讲台上的英语老师激情万丈,还没有要结束的样子。
兰宇宽走过来,从校服口袋里摸了颗悠哈悠哈的薄荷糖出来,问我:“要吗?”
“不要,我妈说糖吃多了会变傻的。”我继续低头去看手机。
“重点班的金刻是你哥吧?”他收回手突然问。
“嗯。”我懒懒地发出一个鼻音。
“不大像。”他又说。
我往墙上一靠,说:“本来就不是一个妈生的。”
他安静了一秒,然后撕开手里的糖纸说:“这倒没听过。”
这把游戏不顺利,三下两下就陷入死局,我关了手机,抬头跟他说:“你早恋这么明目张胆啊?”
他笑了一下,说:“这没什么吧,你不是也在等小谷?”
“我问心无愧。”我说。
他笑着摸了摸下巴,好莫名其妙地说:“以后多照顾苏亚织一点吧。”
我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大概是在担心自己毕业以后的事,难怪上次讲话就阴阳怪气的。
不过这种事用不着他来讲吧,我跟苏亚织怎么说也还是朋友啊。
我没点头,抬眼说:“你像在留遗言。”
讲台上那个英语老师终于舍得下课了,班里立刻嘈杂起来,我看见谷小屿站起来往窗外探了探脑袋,就自觉走过去跟他招了招手。
和他四目相对的瞬间,我还很不小心地瞥到了姜语江灼热的目光。
哦,原来她跟我真正的过节是谷小屿不是苏亚织,大家都是重色轻友的人,我也是。
苏亚织第一个背着书包出来,在我面前停了一下,但心大概早就飞到角落里那个人身上了。
我好心提醒:“你们英语老师还没走。”
她心虚地朝前面瞟了一眼,然后说:“我们就是一起去吃个饭。”
“又没必要跟我报备。”我鬼使神差地冒出这样一句酸溜溜的话,说完觉得舌头发麻。
苏亚织愣了一下,然后说:“那我先走了。”
换我心虚得没敢再看她。
谷小屿收拾好书包,还跑上讲台擦了个黑板。
我站在前门等他,无聊地跟坐在门边的老同学搭了个话。
“郝佳,你们班为什么每天都是谷小屿值日?”
郝佳边收书边一副理所当然地笑了笑,说:“因为他是班长啊。”
我扯了扯嘴角说:“班长又不是卫生委员。”
“卫生委员只要负责口头安排就好了,实操还是需要别人来的。”
“那为什么不是陈畅当班长?”我又问。
郝佳在桌面上没找到自己要的东西,埋着头边在抽屉里摸索边回答我:“谷小屿当班长又不是因为他成绩好。”
“那是什么?因为他体育好?”我走过去把她一支掉在地上的笔捡起来。
“是因为他长得帅。”郝佳拖着长音说。
我一时语塞,挠了挠头说:“好吧,我还以为你们重点班的至少会说是因为他热心肠。”
谷小屿搁下板擦,从第一排的男生桌上抽了两张面巾纸擦了擦手,随手扔进边上的垃圾桶里。
“快点吧。”我催促道。
他小跑出来,拉了一下我的马尾说:“你今天不是轮到扫包干区吗?怎么这么早下来?”
“不脏,随便扫扫。”我说。
他又得寸进尺地拉了一下,说:“偷懒吧你。”
我转头瞪着他,突然就想起小学的时候,谷小屿为了省力,把自己的名字都写成谷加一个小于号,以至于语文老师在几个礼拜后终于忍不住了,拿着他的作业本投在了大屏幕上,当众批评道:“谷小屿,小屿两个字才几个笔画啊,你怎么这么会偷懒?放学以后把名字给我抄一百遍再回家。”
“哼,偷懒谁比得过你啊,谷小于。”我掐了一下他的虎口,哂笑着说。
重点班的,也不过就是成绩好一点的普通人而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