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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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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管家在前面带路,因男女有别,他一个下人不敢唐突了“廖夫人”,离他们有十余步远。

    喻然小声道:“你跟来干嘛?”

    萧谦也低声答道:“自然是保护你。等一下你就放开了跟她谈,不必有顾虑,有我在。”

    他装作仆妇,扶着喻然的时候两人几乎是贴在一起。喻然不满,用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你差不多得了,别离我这么近。”

    “你都扮成人家夫人了,还担心什么近不近的问题吗?”他也小声回答,说出来的话有点酸溜溜的,让喻然头皮一紧。

    她紧张道:“你不会打算跟我阿娘说今天的事吧?”

    所有的事情里,她最过不去的就是阿娘这一关。她能理解阿娘的想法,也尽量不去伤害她,但她有自己要办的事情,有自己的想法,如果可以,她希望在自己能把控的程度内有自己的自由。

    萧谦反问道:“我为何要跟师娘说今天的事情?”

    他不是一直都跟阿娘是一条战线的吗?反对她拿自己的声誉冒险,担心她出什么问题,只要她做什么出格之事,就恨不得要收拾她一通,给她一顿家法。

    “你不一直就是那种好为人母,成日啰嗦的人吗?”她小声嘟囔着,看他今日这老妇人的打扮,适合得很。

    他想到上一次她说他“好为人母”是在他把她关进监牢的时候,原来都过这么久了她还惦记着呢。他耐心解释道:“那是因为我以为你跟其他讼师一样,用了什么不正当的手段去赢那官司,不是因为别的原因。”

    “是吗?”喻然不太相信,不过事情都过去一些时日了,现在说起来已经没那么生气了,“我还以为你是因为现在潜入人家内院,与我去汤泉清池那日的情形相似,总算能够理解我当时的想法了呢。”

    她说起“汤泉清池”就好像说起今日的天气,这一点仍然让萧谦有点不爽。不过他现在扮成妇人进内院是真,说起来也是不合体统的。

    他低声道:“我何时不理解你的做法了?只要你目的正当,手段合法,你想做什么事情我都是支持的。至于那些想要中伤你的人,我才不会让他们得逞。”

    他说什么?他支持她的做法?

    她疑惑道:“你会支持我?”

    这话的声音稍微高了一些,萧谦扶着她胳膊的手紧了紧,她抬眼看了看前面的刘管家,发现他并没有什么反应,才放下心来,继续耳语道:“你意思是说,就算我抛头露面,在街头摆摊接活,四处找证据破案,在公堂上据理力争,这些事你都支持我?”

    萧谦因弓着背,脸离她特别近。就算这脸很陌生,眼神依旧亲切得让她心中震撼:“当然支持啊,你是个人,又不是谁的物件,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为什么不支持呢?”

    “哪怕女子做这些事格格不入,或许会名声被毁,也可以吗?”她一向不敢用女子的身份来做这些事,就算有顾客知道她是女子,她也从来都是以男装示人,从不以女装出现,因为女子在这个时代终究是女子,民风再开放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萧谦又低声道:“当然可以。我会保护你,不让别人毁你名声。”

    喻然的眼圈红了。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这样的话,即便是放任她胡闹的阿耶,也从来没有跟她那么直白地说过会支持她做她想做的事。

    她抬眼看这院子里的花草树木,四周围拢的屋檐中间有一片湛蓝的天空,飘着几朵轻纱一样的白云,这大概就是自由的感觉,有人理解的感觉。这种感觉竟然是前所未有的轻松,还有一种鼻子酸涩的感动,让人忍不住流泪。

    她伸手擦拭眼角,有一点不好意思。

    正想要对他抱歉地笑笑,却忽然听见他开口道:“别动,保持住这眼眶通红的样子,这样更像洪韵。”

    喻然:“……”

    两人不再说话,一路注意着院子里的布置。难得进许府一次,别错过这熟悉地形的机会。府中亭台楼阁十分复杂,要记下来恐怕要颇费点心思,喻然又是那种方向感不太好的人,瞬间觉得萧谦跟来真是明智之举。

    穿过重重院落,终于到了许夫人住的主院。院中栽满了牡丹和芍药。牡丹花期已过,芍药开得正好,万花斗艳,一派富贵的气息。

    许夫人就坐在院子中间,一身华服,雍容华贵。她面若圆盘,肌肤细腻洁白,额间戴了一条抹额,上面镶了红宝石,一双锐利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喻然,显得十分精明。

    洪韵是诰命夫人,寻常妇人见了她是要跪拜的。许夫人也站起来,行礼道:“民妇许氏,拜见将军夫人。”

    喻然装作太过柔弱没来得及阻止的样子,待她拜了一半才伸手去扶她:“许夫人客气了,许洪两家是订了亲的,您是长辈,这跪拜之礼阿韵受不起。”

    许夫人站起来,又客气了一番,两人才在大厅的几案前坐下,萧谦扮的仆妇只能恭敬地站在喻然后面。丫鬟上了茶,又端来水果点心,许夫人的眼睛一直盯着喻然的脸,见她两眼通红,像之前家仆报的“洪家长姐急得哭红了眼睛。”

    她不再疑心,对喻然道:“不知将军夫人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真是老狐狸,明知故问。

    喻然用帕子抹了抹眼睛,带着点哭腔道:“我……许夫人知道的,我和二妹不同,我平日极少出门,从未办过什么大事。今日来访,实在是父母出行不便,我这长姐如母,不得不越矩来找夫人。我听说许家和蔡家订了亲,准备与我们家退婚,是有这回事吗?”

    许夫人眼中流过一丝尴尬,但脸上依旧若无其事,面不改色道:“什么人放出来的流言蜚语?你我两家早已订了亲,我们许府怎会做那……背信弃义之事。”

    这话虽然说得自然,但假得她自己都不信,掩饰一般端起杯子喝了口茶。

    喻然附和道:“我也觉得是,我们洪家姐妹虽然没有兄弟,但我二妹是个经商能手,这些年协助阿耶打理店铺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我这次回来也跟我阿耶阿娘说了,家里这些铺子庄子,田产林地,除了给爹娘留点养老的,有多少算多少都给我二妹当嫁妆,我这长姐绝无二话。”

    许夫人听到这话眼睛都直了。洪家的财产虽比不上许家,但也绝不是个小数目,更何况这些产业大多与许家相关,要是全都收过来,许家产业就成了一条完整的链条,钱途不可估量。

    “廖夫人这话当真?”她不确定,试探着问。

    喻然不紧不慢地放下手中的茶杯,叹道:“当然是真的。我嫁了之后没帮衬过家里,家里的生意收成跟我没有半点儿关系,理应给二妹。阿耶阿娘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哪天若是有什么不测……”

    洪家老爷子已经病危卧床,女儿女婿也从边疆赶回来了,这是许多人都知道的事。喻然此时说“不测”,可信度极高。

    她开始哽咽,停了片刻才继续说:“倘若有什么不测,那这些财产就归了叔伯,与我们姐妹也再无关系……所以我阿耶想着,趁着他如今还清醒着,立个遗嘱说把所有家产都给二妹当嫁妆,将来让二妹带到许府来。不,那些家产在二妹嫁过来之前就得办到许府名下,不然将来叔伯相逼,我们两姊妹争不过就更麻烦了。”

    说到这里,她又抹起眼泪来。抹眼泪这个活有点难,毕竟她本来并不是个爱流泪的人。好在眼泪不够声音凑,变成洪韵这软糯声音后带哭腔说话简单许多。

    如此情真意切的话,成功勾起了许夫人的胃口。以前觉得和洪家结亲可以要点生意上的让利,如今看来岂止是让利,明明是全部家产啊!

    在这样大的诱惑面前,蔡家算什么?

    她拉过喻然的手亲热道:“长姐莫要伤心,阿瑕嫁到许家,我们一起把生意做大,肯定不会让洪家的生意落到别人的手里去。”

    刚才还“廖夫人”,现在就自降一辈跟着喊“长姐”了。

    喻然心中冷笑,脸上还是戚戚然道:“亲家母这样说,我就放心了。不过外头风言风语传得厉害,我阿耶很不放心,就怕立完这遗嘱,搭上这些嫁妆之后,许家悔婚了可如何是好?”

    许夫人满脸堆笑,一双精明的眼睛眯成两道缝,拉着喻然的手紧了紧:“我们许家好不容易得了洪二娘子这样的好媳妇,怎么会悔婚呢?长姐你就让亲家公、亲家母放一百个心,什么蔡家,我们明日就把他们的婚事退了……”

    她兴奋之下不小心说漏了嘴,忙注意着看喻然的神色,改口道:“啊,我是说,把他们那个问名帖子退回去……”

    问名是结亲的第一步,她这个说法肯定是偏浅了,但不管怎样她承认了与蔡家有接触,那喻然就有机会接着给她下套。

    她眨了眨那双看上去单纯善良的大眼睛,用那柔软无比的声音道:“我是信亲家母的,但是今日我阿耶没来,亲家母可否立个字据给我,就说会退掉与蔡家的婚事,否则就是许家私自毁了与洪家的婚事,愿赔我洪家损失?这样我回去也好跟阿耶交代,让他放心立遗嘱。”

    许夫人面露难色,立这字据就相当于承认自己确实背着洪家与蔡家私下订亲,不立的话眼看到手的洪家家产又成了会飞的鸭子。

    她这边还在犹豫,喻然却已经从袖中拿出已经拟好的字据来,摆到她面前:“亲家母就签一个吧,反正亲家母也不会做那样遭人唾弃的事,签了也没有什么风险。回去之后阿耶立了遗嘱,我叫人誊写一份拿给亲家母看。”

    这契约工工整整写的,条文简单明了,语言通俗易懂,签了也不会有什么坑。至于蔡家,反正已经怀孩子了,生米已做成熟饭,就委屈她先做个妾好了。

    许夫人凝神想着,伸手拿起了几案上的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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