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赤月黑风聚敛财
夜晚的山静谧而幽暗,风将树叶吹得哗啦作响,周遭除了脚步与呼吸声便是虫鸣。
一行人随着山路蜿蜒向前,远处的那片灯火也跟着忽隐忽现。
视野中是黝黑模糊的山的剪影,沈鱼跃小心跟在封流尘身后。
她已完全不知自己身处何地,只真情实感山里夜路难行。
不知绕了多久,几人走过一个山湾,会武的三人脚步顿了顿。
跟在身后的沈鱼跃、封初尧猝不及防,几近同步撞上了前方人的后背。
高耸的木制建筑映入眼帘。
他们刚反应过来,很快被捂住嘴,按头带进了一旁的草丛中。
几人探出脑袋打量着前方数丈远的地方。
那是座寨子的营门,无匾无名,门口安置了火把,将门口前方的空地照得明亮。两处瞭望台分立大门后两侧,其上各置了一火盆和看守者二人。
“这不会就是黑风寨吧?”沈鱼跃压着声问道。
封初尧亦小声回:“不很清楚。”
她哽了下,启唇刚想一顿输出,只听得人继续道:“县衙里的舆图也说不清黑风寨具体位置,只言其在烟雨寺山之北面。”
这地方隐蔽性强,山林密集,沟沟坎坎也多,若非此时在夜间,从密道出来便能看见火光,他们还不知能否寻得过来。
沈鱼跃听着,联系悄咪咪传播目的不纯的童谣,又同样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赤月教,只想到一个词——
猥琐发育。
听到两人的谈话,封流尘视线落在他们来时的方向,道:“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怎么……”
封初尧话还未说完,便听到人“嘘”了一声。
“有脚步声,”夜色中,封流尘凝神,敛了敛眉眼:“目前距离有些远,听不太清具体人数。”
一旁无所察觉的天机、武曲闻声一惊。
又过一会,他们才确有听到脚步声,另一边略微沉吟,已是做出了更精确的判断:“约莫五十人以上,不足百人。”
这话一出,封初尧也意识到了什么,三人面面相觑。
对方不过虚岁十七,便有如此境界,究竟是天生一块学武奇才,还是福了其实是深藏不露的武宗大师?
不管如何……真是不得了。
有人鬼手红妆,可解尸语,有人身手了得,可缉凶歹,绝妙搭配啊,这样的人才居然不是出自他们大理寺?!
一时间,忍不住向这对阴差阳错走到一起的夫妻投以热切的眼神。
视线焦点的两人神色却淡然。
山寨营门处的火光照在几人侧脸,阴阳脸的打光效果,和其如狼似虎的眼神看得沈鱼跃浑身不自在。
她道:“怎么了?”
主仆三人一本正经摇首。
“九殿下有何打算?”视线重新落在不显山不漏水的少年身上,天机心中多了一层敬意。
沈鱼跃亦好奇看向少年。
后者先是看了她一眼,复又冲天机道:“身上有蒙汗药吗?”
天机一愣。
别说,这玩意他还真有。到底是混过江湖,就算现在六爷手下讨生活,一些习惯还是没改掉。
他从怀中取出两个小纸包放在几人中间的地上。
见状封流尘也不废话,直接将自己方才划破的外衣脱下,铺开在地,从靴中抽出匕首大卸五块,叫会武的另两人将药涂上,二塔自己则从怀中拿出另一个小瓷瓶。
沈鱼跃本以为这又是什么神奇的小迷药,谁知这人倒出一粒径直往自己口中喂去。
药丸吞咽下去,少年脸上的神情变得痛苦起来。
他紧紧捏着拳,眉头蹙起,不住地眯眼,仿佛眼中进了沙子般。
不多会,两行血泪从脸上淌了下来。
另几人吓了一跳。
沈鱼跃人都傻了,忙不迭从怀中取出帕子给人擦脸。
那血泪一擦,血痕便留在了那张白皙的脸蛋上。
这会儿惊吓过了,她很快反应过来对方这么做的目的。
她倒不是很担心人有什么好歹,主要是这血。待会还要混进那群百姓中潜伏山寨呢,顶着血糊大脸可怎么行?
一心急,手劲儿也大,捧着人的后脑勺就是一顿猛擦。
一旁的封初尧三人看得瞠目结舌。
封流尘只觉自己脸火辣辣的,颧骨都只怕被摁出手指印来。
他忍不住扣住人手腕,哑声道:“……疼。”
恰巧这时那血泪便止住了,颜色恢复了正常。
沈鱼跃也意识到自己反应有血过激,顿了顿,就着那点泪水胡乱擦了擦,将帕子丢在人脸上。
“疼就对了。”她咬牙。
这种非正常举动做之前能不能说明一下?
封流尘取下手帕,睁开眼。
那双异瞳中,大海潮生的蓝已然变成了褐色,此时看起来,瞳孔的颜色只是较正常人要浅一点,但不至于太打眼。
“这又是吃的什么药?”沈鱼跃阴阳怪气道,脸色不太好。
那么多人,就算有看守,也不一定记得住每人有什么特征。就是说咱们撕根布条装一装盲人不好吗?
少年,什么都吃只会害了你啊!
这明显是有些气着了。
封流尘默默将帕子收回衣襟内,老实道:“是毒。药效期间会……”
他的话没能说完,但不妨碍众人知道这药的后果。
变哑。
“行吧,正事要紧。”沈鱼跃扶额。
准备工作就绪,封流尘带着天机、武曲埋伏在前,守株待兔,沈鱼跃则和封初尧继续躲在一旁。
等了约莫半炷香的时间,远处出现了被高高举起的火把,迎面走来第一人……
沈鱼跃凝眸一看。
好家伙,黑斗篷,黑兜帽,穿得跟格格巫似的!
只见正前方的格格巫举着火把,百姓们双手合十,沉默地跟在身后。
在他们两侧,有另几个格格巫举着火把用以照明,时不时来回巡视。
待到队伍最后经过,封流尘看准时机,眼神示意。
三人上前,迅速且悄无声息。
被带有蒙汗药的布紧紧捂住口鼻,五个倒霉蛋连声儿也未来得及出一个,白眼一翻便昏死过去。
沈鱼跃与封初尧候在一旁,见守在一旁的格格巫转过身,伺机混淆进队伍末尾。
那人察觉到身后风声,折返回去时,另三人早已补了上来。
几人学着百姓的模样双手合十,低头走着。
沈鱼跃站外侧,那格格巫走到她身边时停了下来,她不禁将一颗心提起,屏气凝神关注着那人的举动。
同样小心的还有她身旁的封流尘。
少年双手合十,身体却朝沈鱼跃那方侧了侧。
好在那黑袍人并未怀疑什么,口里振振有词数了几个数,又转过了身。
一行五人坠在队伍最后跟着过了山寨门,火把照明增多后,众人便被遮了眼。
越走声音越嘈杂,再次睁开眼,他们被带到了一个类似祭台的广场。
这里百姓的人数更多,几人顺着人流聚在一起后,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
只见前方的高台依山而建,一尊佛像镶山而卧。
穿着黑袍的格格巫们在高台上站了一圈。他们正中间是一个虎皮座椅,椅子后树了一块很大的木牌,其上罩着一层红布。
黑袍们沉默着,广场上的百姓却各自聊着什么。
沈鱼跃想了想,道:“你们留在这不要动,我和封初尧过去打探消息。”
天机和武曲自然无甚意见,倒是封流尘皱了皱眉,上前一步垂眸看着沈鱼跃。
“你人都哑了跟上来做什么?”沈鱼跃眨眼,伸出一根手指戳在人左肩,将他往后推,“好好待在这吧。”
说罢,带着一脸看热闹的封初尧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两人四周转了一圈,很快有了结果回来。
“此地果然是黑风寨!”封初尧低声道:“听说待会那什么寨主要过来——”
说曹操曹操到。
最前方有人扯了一嗓子,只见一黑面魁梧、长得跟要去山里掏蜂蜜似的汉子,和一个风韵犹存的窈窕女人走来。
两人走至高台正中,汉子一屁股坐下,女人则站在他身后将那红布掀下来。
只见其上赫然写着——
赤月教坛。
那汉子挥手示意众人肃静,说了几句场面话开场,紧接着话锋突然一转:“日刀口,青草枯,异瞳妖人所至,佛子竟死,谶语应验,实乃大胤国运受冲撞,天灾人祸不久矣!”
底下哗然,咒骂一片。
沈鱼跃第一时间牵住了少年的手。
“佛子遇害关九弟和国运什么事?”封初尧皱眉:“这人在胡说什么?”
“莫急。”她示意人稍安勿躁。
再看少年,低垂着头,睫毛纤长的剪影映在眼下,不知在想些什么。
从出生便受困扰至今,有些话也并非朝夕就能免疫。到底只有十六岁,还是小孩啊……
少年似有所感,抬头看她。
可能是首次正面这么多人的恶意,那双刻意掩饰的眸中泛着一层水光。
与她对视,少年很快逼退泪意,隐去眸中情绪。
“……”紧握的手松开,她轻轻搂住人的肩:“不是你的错,别多想。”
少年垂着头低低应声,仗着女子看不到,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教主——”
人群中忽有人高呵:“要如何才能避免天灾人祸?”
“我们不想再经历一场大旱啊!”
“此事尚有回寰余地,”女子一拍手,黑袍人端上功德箱与红布条、菩提手串等物。
沈鱼跃一瞧,这不就是现代那些寺庙里常用的坑人手段吗?
只听那汉子道:“大家只需潜心信教,积攒佛缘,不祥之人自不能相袭。”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一通洗脑,那些东西仿佛都泛着佛光,引得众人抛钱财,擦热血。
沈鱼跃也跟着人流排好队,只觉事态有些古怪:“他们弄这么大阵仗难道只为敛财?”
那童谣说的玄乎其玄,看起来好像只是恐吓居多。
“有钱可以做很多事,”封初尧意味深长。
想到这人出身,沈鱼跃想这问题轮不着她纠结了,小声道:“现在这样咱们怎么跑路?”
封初尧得意地眨眨眼。
只见他向天机使了一个眼色,后者会意,拿出药丸让几人服用,紧接着,捏碎了一个珍珠大小的圆球。
一股秾酽的酒香飘出。
不多会,那些人便如喝醉了般纷纷不醒人事。
将人药倒后几人朝山下寻路,至一空旷处忽闻到熟悉的独特香味。
循着香味,他们竟然在一山坳发现一片迦南花田。
幽蓝色的花在黑暗中仿佛泛着光,看起来诡异极了,也妖冶美极。
“烧了罢。”封初尧朝手下人示意。
武曲寻来火把,走上前。
烧了也好,一想到这些东西是罂粟花一般的存在,沈鱼跃心里便一阵恶寒。
火焰一触即燃。
“毛贼在哪!”
吼声震天,本该晕倒的汉子突然带人追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