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五年之约
三十的夜里，姑苏市集热闹极了。这天哪怕是贫苦百姓家的孩子，也是不必做活儿的，在街上撒欢的跑来跑去。偶有不小心撞到人，那人也不计较，反而和善地从兜里拿出一把糖给他们。
洛双猜灯谜十连击换了个兔耳发饰，小跑过来笑嘻嘻地替璃月簪上。原本出门时，璃月便穿着绒领披风、提着兔儿灯，这下算是装备齐全啦！
有人酸溜溜的挤过来，是谁，啊原来是洛双小美人的天字第一号死忠粉执游。“双儿，你看我今年天天陪你练功，你有没有什么可以给我当作祝福啊，很小的小玩意都可以！”
洛双食指撑着脸颊做思考状，红衣衬着她的肌肤更雪白了。“有！”然后从璃月的兔耳发饰上扯下一根绒毛：“呐，小玩意~”
“双儿！你欺负人！”执游哭嚎着不公平，一下子没站稳崴了脚，走都走不动，向她们投来求助的眼神。洛双只好扶起他，但毕竟身娇体弱有些吃力，便让璃月一起帮帮忙。璃月刚要上手，便被泽灵抢先，一手扶住执游左手，一手提着执游的腰：“这下走得动了？”
于是洛双就能解放了双手，执游拼命朝他挤眼色，泽灵像没看见一样，执游瞪了他一眼：“真是多谢泽灵了！”
泽灵微微一笑：“不客气。”
出于打击报复，执游索性腿上不使劲，整个人瘫软着由泽灵提，路过的人窃窃私语：
“哇你看那两位公子像不像是”
“不是像，是肯定有龙阳之好！不然这么亲密？”
“哎呀那个娇羞歪倒在人家怀里的真是有伤风化，他们也不等关起门来再恩爱。”
“可是那个扶着的男子好帅！若是我相公，我也站不稳了！”
这下执游挣扎着要他撒手，什么娇羞什么有伤风化，不要破坏他在洛双面前英武不凡的形象好不好。
一群人这样笑笑闹闹地逛着灯会，突然旁边有小孩子指着天上，蹦蹦跳跳地大喊：“雪，那是不是雪！”
璃月猛然抬头，一朵形状不那么规则、绵软如云朵的雪花落到她的眉间，顷刻便被她的体温暖化，散做一小滴水。结着更多的雪花落了下来，她伸出手去接，掌心触碰到冰凉的雪花酥酥麻麻的，灯会的摊贩们也都不想营业了，在姑苏城生活了一辈子，可没见过降雪的样子。
她得意的朝泽灵吐舌头：“看吧，还说不会下雪，这叫，心诚则灵！”
泽灵替她将斗篷上的帽子轻轻戴好，半点没弄乱发钗：“去玩吧。”
雪越下越大，下雪是不冷的，男女老少都搜刮着干净的雪堆雪人。这场雪地大战的起因是一个小孩堆了半天雪人，脑袋被另一个小孩当超级大雪球拿走了，他当即气得把雪人身子揉成一块块球状开始出击。他二人来回打时，又砸到许多无辜群众，这些人里还有花甲之年的老翁。
老翁哼了一声：“小兔崽子，欺负我老头子手脚不便。嘿嘿，今天让你看看什么叫老当益壮。”说罢老翁也捏了个大雪球发动攻击，整个街道演变成了雪球大乱斗。
泽灵飞到棚子上本不想参与，奈何砰砰好几个雪球飞到他身上，还有雪花的碎片扑上他的眉眼鼻尖，他冷着脸抹干净，下面的小孩子却大声嚷嚷着：“打那个，那个人不还手！”
于是泽灵成为了小朋友们的共同靶子，他飞到身前拎起带头的小孩厉声道：“警告你别惹我。”
小孩吓得哭了出来，旁边的孩子们也呆了，哭着哭着鼻涕吐了个泡泡，泽灵突然笑了出来，把他放到地上，又跳回高处解开披风：“来，你们一起上，看谁打得过谁。”
说罢率先一个雪球命中小孩子的脚丫，孩子们见他脸上有了笑容，又主动发战书，都笑嘻嘻地投入战斗中。泽灵身法极好，来的雪球都被他踢碎或躲开，在这缝隙中还能抽空回击。洛双摇晃着璃月的肩：“快看泽灵！铁树开花冰川融化啊。”
璃月摊手：“对我们都没笑过，难道他喜欢小孩子？他是不是想当爹了。”
洛双眨眨眼：“他若是想，你来生吗？”
开什么玩笑！谁跟他成亲，躺一个被窝，非得冻得整宿睡不着觉不可。洛双似有所悟，原来阿璃是怕冷，不是不想也不是不喜欢。璃月笑骂：“好哇双姐姐，你也跟着执游师兄学坏了，跟居然打趣我，看我今天帮你改邪归正！”
执游急了：“璃月，你居然敢拿雪球扔双儿，看我的！”
璃月左右躲窜大声嚷嚷：“泽灵，泽灵救我，他们两个欺负一个胜之不武！”
泽灵见状离开那边的战局，加入璃月的阵营，执游知道打不过他，便出言激他：“泽灵啊，你该不会喜欢璃月吧，不然我们欺负她关你什么事？”与此同时洛双扔了个雪球，璃月迅速将泽灵拉过来挡住了，泽灵指着身上的雪：“这下关我事了。”
直到雪停，街上的疯闹声才渐渐消失，大家帮忙收拾着被无意掀翻的摊子，璃月一行人来到城中最高的建筑——明玉楼，这可是执游提前半月就下重金定好的临湖包厢，抢手得紧。只因每年除夕姑苏城会有盛大的烟花展，坐在这里可以一览无余。
随着打更人一声锣响，爆竹声中一岁除，烟花绽放于天空，映在眼里满目星河。按习俗，此刻是要诚心许愿的。璃月闭上眼，深呼吸了一口气，朝神明许下心愿。抬眼后，看见泽灵只是站在窗边静静地看着烟花，她好奇地走过去：“泽灵，你不许愿吗？”
泽灵挥手一一指过下面的人群：“凡人将心愿寄托在神明身上，可流光岛许多弟子已是仙身，尚且不知有多少心愿期盼实现，他们又该诉诸谁呢，可见不准。”
璃月笑道：“我知道，但其实大多数人许愿只是更坚定自己的目标，努力为之奋斗。”
“哦？那你许的是什么愿？”
璃月傲娇地摇摇头：“不可以说哦，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泽灵你就许一个吧！”
见她执意，泽灵这次没拒绝，闭上眼睛，默默将双手合十。
究竟想要什么，他脑中一片空白。自出生后，便只有无尽的修炼，他不知道修炼的意义，也不清楚一身法术将来应该用到什么地方。不管是法力还是身外之物，他从不因得到而欣喜、也不因失去而落寞。
除了璃月。
身边任何事物向来由他掌控节奏，唯独对璃月，一步步深陷其中，每每想要对她冷淡好让自己脱身，总也控制不住自己，逐渐迷失在她的笑颜里。
他睁开眼睛，看向璃月：“我希望”
璃月忙捂住他的嘴，又不好意思地拿开：“抱歉我一时情急，刚才告诉过你啦，愿望不可以说出来的！”
泽灵久违地朝她温柔一笑：“可是我的愿望是，许久以后的除夕，还能和你你们，一起看烟花，不说出来，怎么帮我实现。”
执游放下酒杯，像见了鬼一样，过来推搡了他一下：“我没听错吧？你要是被夺舍了就眨眨眼？”
泽灵又恢复了那张似乎别人欠他钱的脸：“无聊，爱看不看。”
执游忙告罪：“好哥哥，别生我气嘛，这不是第一次听见你说这种肉麻的话，连你都变得温和了，璃月功不可没啊！”
“胡乱攀扯，谁是你哥哥？”
执游指了指洛双，在他耳边小声说道：“你看，我是立志要娶双儿为妻的，难道你不心仪阿璃么。她们情同姐妹，咱们不就是连襟！提前叫你一声哥，不合理吗？”
泽灵垂眼，将笑意深深掩藏起来。
“喂，你们两个大男人说悄悄话，害不害臊呀！快过来，既然泽灵已经许愿了，我们四人在此对着姑苏城的焰火许愿，呃，许久是多久？”
泽灵思索片刻：“五年如何？”
洛双拍掌：“好，就五年，洛双在此许愿，五年后，我们还能齐聚明玉楼看烟花。”说罢伸出手，璃月覆盖上去：“还有我璃月。”
泽灵看着她发出邀请的眼神，将手隔着袖子轻轻搭在璃月手背：“还有我。”
璃月疑惑着，他是不是洁癖啊？泽灵似乎察觉到了，忙解释：“你不是怕冷吗？”
洛双嗤嗤笑了几声：“阿璃一个眼神，泽灵就知道什么意思啦。”
执游讲究地将手垫在洛双的手下方：“还有我，执游！”
四人将手重重压下，以此为约，愿五年后再齐聚一堂，平安顺遂。
翎歌探进一只脑袋看清包厢内的人后，欣喜地跑进来：“我们方才在隔壁就听见像是阿璃的声音，还真是你，你们也在这里过除夕呀？我和曲幽还有神君在隔壁间呢。”
既然神君到了不拜见显得有些不礼貌了，执游拜见后直言：“没想到连神君也会凑凡人的热闹。”
望辞不语，曲幽边招待他们小酒边解释：“神君本是不想来的，但我和翎歌想来姑苏玩，又觉得把神君自己丢在昙华殿守岁太残忍了，所幸邀请他一起咯！”
望辞无奈地摇摇头：“哪里是她说的这样，分明是怕遇上什么妖魔，生拉硬拽着本君来保驾护航罢了。”
洛双颇为吃惊：“自神魔大战后，三界已安定了数万年，何来妖魔？”
“你在流光岛自然不知道，”曲幽向她解释：“下界其他离流光岛远一些的地方，接连有邪物伤人，不知是鬼族还是若是鬼怪便好了，只怕是魔物啊。”
魔物，对他们来说十分陌生，只有望辞见过，难免有些不安，璃月问道：“可是魔界都已经覆灭，哪来的魔物？”
望辞答道：“那场大战里，所有魔界的主力战士都已经灭绝，但谁也不能保证，有没有小喽喽逃出去，苟延残喘。按理说，他们活不了这么长的年岁，可各地送来的求助信上，描述的形态，的确像是魔物。”
看包厢内气氛沉重了起来，望辞故作责怪曲幽：“好好的除夕，谈魔物做什么，看你把弟子们都吓到了。”
曲幽忙向他们道歉，夭寿了，哪敢受神君侧妃的礼啊，她虽年岁不大，辈分上却算是他们的长辈了，执游立马拿出看家本事插科打诨敷衍过去，又恢复了热闹喜庆的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