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启程
裴锦思向阿爹阿娘行过大礼,还未起身,先听见身边传来轻微的抽泣声。
是阿玥。
阿玥最舍不得她了。
裴锦思心里泛起密密麻麻的酸涩,自阿玥诞生以来,两姊妹就没有分开过,即使平日里走街串巷,阿玥也一定会拉上裴锦思。
如今她要离开这么远、这么久,阿爹阿娘都想到了,独独忘记了这个最舍不得自己的妹妹。
裴锦思起身,朝裴锦玥伸伸手,裴锦玥一把抱住即将离开的阿姊,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裴锦思也不嫌弃,用手帕擦净裴锦玥的脸。
随后拉着裴锦玥向阿爹阿娘道别,牵着妹妹出了内堂。
“阿姊,你真要走。”不是疑问,是肯定的语气。
“阿玥,你知道的,我真想出去看看。”裴锦思常与她说起自己那些“远大”的抱负。
不过那些所谓的抱负中远出是排在最末的。
裴锦玥才知道原来那是阿姊在安慰自己,不想让她那么伤心。
听完裴锦思的话,裴锦玥一言不发,就如裴锦思说的那样,她知道的。
她知道阿姊做了决定后一向是不会反悔的。
裴锦玥低着头,裴锦思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但也知道她现在心里一定不好受。
“阿玥,我们去西街吧。”想在离开前带阿玥去吃一次西街的栗子糕。
西街不比东街热闹,这边多稻田,但也是很具郦州特色的地方,郦州人更偏爱来这里躲躲清闲。
姊妹两人到西街时,那家卖栗子糕的老伯才刚刚出摊。
她们是老伯今日的第一单生意。
“小姑娘,你们又来啦!今天刚出摊,栗子糕还热乎着呢!”这个老伯热情得很。
只是裴锦思奇怪:“老伯,您认识我们啊?”
“认识认识,前几日不就是这个小姑娘把周家小子吓进田里的吗?我就在这里,看得清清楚楚。那臭小子一身泥跑我这儿买栗子糕,把我摊底的招牌都糊上泥了。”
老伯边说边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的稻田,指完又拉着裴锦思看摊底还没清理掉的泥。
裴锦思嗤的一声笑了出来,弄得裴锦玥羞怯不已。
“别笑了阿姊。”裴锦玥红着脸小声抗议着。
“老伯,你眼神可真好。”
“那是!”老伯颇为得意,“今天要几个栗子糕啊?”
“六个。”裴锦思看着这个个都顶大的栗子糕认真思索了片刻,还是一人一个吧。
买完栗子糕,裴锦思还想带着裴锦玥四处走走,但裴锦玥不愿意,拉着阿姊往家里走。
“阿姊,你要远行了,要早些把行李收拾好。”
“而且啊,万一路上凶险,还须得带些防身的东西。”
“我看小花苞就很好。”
“……”
听了裴锦玥一路的絮叨,裴锦思第一次觉得这个妹妹真的很能说。
“阿玥,阿玥,我知道的,我都会带上,放心吧。”
裴锦思总觉得若是自己不阻止着她继续往下说,她能说上好久。
“嗯,”她当然知道阿姊都知道,只是今日过后,不知道何时才能这样说上几句话了,“阿姊,你一定保重。”
裴锦玥紧紧地抱住还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想留下属于阿姊的味道。
裴锦思也伸手抱住她,抬起另一只手轻柔地摩挲着她的头发,在她耳边轻轻地说:“阿玥,等我回来就教你骑马。”
骑马,是在迎秋神前就答应的事情,裴清年总以裴锦玥体弱为由,不让她去碰这些危险的东西。
只有裴锦思大胆,敢带她去做那些她不曾试过的事物。
回到府上,裴锦思想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栗子糕送出去。
阿爹阿娘的已经送去。
于是她坐在后院的方亭里,向面前的人极力推荐着栗子糕:“闵公子,不知道乾水有何美食,但我敢保证郦州的栗子糕已是一绝。尤其是这个老伯家的,一定要尝一尝。”
闵行止看着这抵得上普通糕点三个大小的栗子糕,肚子里就已经有了些饱腹感。
不久前才吃过了午饭,这实在是有些为难。
“小姐将它放在这里,在下饿了就吃。”
实在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
裴锦思也没时间去劝他,因为别的栗子糕要凉了。
只叫他一定要趁热吃就先离开了。
闵行止看着她跑开,还是拿起桌上的栗子糕咬了一口。
下一个是裴泉,去乾水是有求于人,需得有礼,尽管裴泉是见首不见尾的。
明明早些时候还在和她谈面相,这下又找不着人。
好像从刚才离开去内堂过后就再没见到了。
问过了几个人都说没看见,裴锦思将最后一个栗子糕存在厨房里,懒得去找。
云芳斋厢房内。
“父亲。”说话的人抬手行礼,身上穿着裴家护卫的衣服。
“容尘,别说,穿着这身衣服看着倒不像护卫,像是家中落魄不得已屈人篱下的少爷。”
徐颂州总是不合时宜的说笑,徐容尘有些急了。
“父亲,那神秘人说得没错,闵行止果真去了裴家。”
“我都知道,闻辛信中说明得已然清楚。那你有何打算?”
徐颂州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比起此事,他更需担心的,是皇上说过些时日要宴请裴清年,以慰机关制造之劳。
看似合情合理,但就算要慰劳,再怎样也不必叫皇上亲自宴请,何况裴清年连个一官半职都不是。
他至此也想不出还能是别的什么缘由,只能叫裴清年走一步看一步。
“近日裴家大小姐裴锦思将前往乾水,裴大人叫我跟随前去,正好我也可以去一探究竟。”
“也好,多个身份掩护总少些事端,”徐颂州很赞同徐容尘的想法,“不过裴大人叫你一同前往,那你可得保护好人家女儿。”
“是。”
徐容尘想再问问母亲的近况,自他要事缠身便没再回过京州家中,也不知母亲染上的风寒是否痊愈。
“你阿娘的风寒早已痊愈,无需你担心,我还不知道怎么照顾她吗?”
徐容尘抬眼看着徐颂州的脸,果然说这话的时候红都不红一下。
谁不知道他阿娘染上风寒就是因为他非要夜里去看湖心洲的表演,结果那表演的人窜进水里溅得周围人一身水,他阿娘也不例外,为此生病了许久。
“别皱着眉头,别想,只是意外。”徐颂州见他那样子就知道在想什么,一定是他阿娘如何染上风寒的。
“行了,把这个带给裴大人,切勿打草惊蛇,我先走了。”徐颂州将一封书信递给徐容尘,交代完便离开。
徐容尘也后几步离开了。
只不过他去的是一旁的药房。
“裴泉,你刚去哪了?”说是懒得去找裴泉,结果裴锦思就在门内站着等他“自投罗网”。
“小姐,刘叔说他仍有些头胀,托我去买了点药。”说着就抬手晃一晃手里提着的药。
“对了,小姐,您可见到裴大人了?刚才回来时看见有人在石雕上放了一封信,只写了裴大人启。”
“内堂,”一解释让裴锦思觉得无趣了,还以为是有什么大秘密,“交完信和药,记得吃栗子糕,在厨房里温着。”
“多谢小姐。”
裴泉将信交给裴清年后去了厨房,拿着那个栗子糕,有点不知从何下嘴。
小姐好意,不该辜负,何况之后还要靠裴家护卫之名掩护自己。
他几口吃下了这个糕点。
真的很饱。
——
那大夫之言果然没错,不出半月,闵行止就已经健步如飞了。
也就是今日,就要启程去乾水了。
裴锦玥难过得不愿出来送别,一个人在房间里闷闷不乐。
三人向裴清年和裴夫人道别后就出发了。
郦州到乾水,说远不远,但说近也不近。
这一路骑马至少也要个半月不止。
此时三人骑着马慢行在路上。
两边都是高山,唯有中间一条道路。
闵行止对裴锦思会骑马这件事还很是惊奇,至少在乾水的大家小姐没有会骑马的。
何况还要行上半个多月。
“没想到裴小姐还会骑马,是在下眼光疏浅了。”
“小时后跟着家里的护卫学的,本来是偷偷的,不知谁告诉了我阿爹,还挨了不少罚呢。”
裴锦思语气里尽是愤恨,怎么会有人去告状啊。
一路无事,裴泉想象着裴锦思受罚的样子,没忍住笑出了声。
“裴泉,不许笑我。”话说着就拿出现下最趁手的武器——琉璃炮,给了裴泉一炮。
裴泉:!?
只可惜那弹珠还没挨上裴泉的衣角就掉在了地上。
裴泉:……
随之而来的是闵行止和裴泉两人更加肆意的笑声。
忘了这琉璃炮是阿玥昨日才给的,还没修好呢。
“小姐,不敢了,别打我,怕小姐吓着地上的蚂蚁。”裴泉真是有些得意忘形。
裴锦思耳朵通红,一个人扬着马鞭往前跑去,谁也不理。
两边的高山上长满了草,没人打理,又是秋日,如今早变成快半人高的枯草。
即使是躲着人在山下的道路也难以察觉。
山上的人等底下那三人离开后,才缓慢站起身。
“老大,真的不去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