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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赏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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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见眼前是幅水墨山水画。

    画中四面八方皆为重峦叠嶂,深谷山岳之间,雾霭时而朦胧,时而伴岳恃而存。

    画的正中央是一处崖边,有一道深邃的人影,彷彿冲破了厚实的云雾之墙,是以天苍一片空明开阔。

    那人影撑着竹杖,戴着斗笠,眼前不知究竟在眺望何处。

    自有一种豪气干云之感、天下万物殊途同归之感。

    袁昊胸中一阵感慨。

    见那人影身后有一片留白处,冥冥中不由觉得那人在邀约自己。

    胸中一股倔强之气,勃然而发。

    他脸色通红起来,喘了口气,还是难以缓过来,颤声道:“好画,好画!”

    想了一阵,觉得这世上难找足以形容此画之赞词,只好再道:“好画!”

    这幅画风格诡异,画中真假参半。

    可那磅礡气势却是骗不了人,简直是世所罕见之作。

    袁昊再瞧过一眼,忽然对这山水画颇有种既视感,只觉自己好像在哪见过。

    可想了一阵,却不想个所以然。

    眼见老渔夫将山水画卷了起来,一阵惋惜感席捲全身,大是愁然不已。

    只听老渔夫笑问:“哪里好?

    画总有优劣之分,小家伙你既说这是好画,可这画哪里好?

    是画山的功力好,还是画云的功力好,又或是画人的功力好?”

    袁昊微微一愣,脑中嗡嗡大响,眉宇微蹙道:“这……老爷爷,晚辈、晚辈不清楚。”

    老渔夫闻言,眸中略感失望,笑意如漆般缓缓剥落。

    皱眉道:“别晚辈来晚辈去的,听都听厌了!这儿只有你我,何必管他的礼俗?”

    他续问:“小家伙,既然说不清楚,又怎地能说是好画?”

    袁昊顿感羞愧不已,几乎抬不了头。

    他方才会一口赞道那山水的好,是因画中人物一副彷彿要于天下间找寻够格和自己同游的豪杰。

    其豪情壮志之感,令人折服、动心。

    回过神之际,那好画二字便脱口而出,哪里有想那么多?

    他抓抓头,道:“老爷爷,晚辈、我只是……觉得这画有些古怪。”

    老渔夫点点头,微微睁圆眼,似感兴趣道:“哪里古怪?”

    袁昊感慨道:“我说了您可别笑我啊。

    我觉得这画中那人,好像活生生的人,邀我一同游山玩水。

    我若是、若是不答允……”

    老渔夫道:“不答允会怎样?”

    袁昊突然脸露不服之色,闷哼一声,道:“我若是不允,画中那人定会笑话于我。

    我堂堂小男人,怕他个屁?去就去,有什么好怕的?”

    岂知话一落下,只听得老渔夫哦了一声,声音听来又是欢快又是荒谬。

    袁昊小脸一红,低着头,料想是要被嘲笑,不敢见老渔夫脸上之色,只顾笑道:

    “我、我不懂画……说起琴棋书画,我只读过一点书,哈哈哈!

    看不懂画也是正常的,老爷爷别见怪,别见怪。”

    老渔夫久久没有回话。

    霎时之间,清风徐来,又只听得白杨林发出的沙沙声响。

    袁昊好是尴尬,根本不敢抬头,因此没见着老渔夫那如盯上猎物般的狰狞神色。

    过得少时,只闻老渔夫哈哈大笑起来,声音畅快,道:“小家伙,你很不错,很不错。

    说起来,老夫连你叫什么名都不晓得。老夫姓竹,名云堂。”

    顿了一拍,又道:“你大可唤老夫一声竹爷爷。”

    袁昊还是懂得敬老尊贤之道,忙起身行上一礼,道:“晚辈袁昊,见过竹爷爷。”

    竹云堂点点头,道:“这幅画,老夫让好多人瞧了许多次。

    画中之意为何,老夫和你一样,既不懂画,哪里能懂什么画中之意?

    可每每听来的答应,却总是千篇一律,冗长矫情,全都是狗屁不通!”

    他说这番话时,中气十足,愈说声音愈是响亮。

    说到最后,更是气势凛然,声音痛快。

    待袁昊终于抬头,竹云堂朗笑道:“但你和那些蠢蛋不一样,你这答案,很对老夫脾气,很好,很好。”

    眼神之中,全是赞赏之色。

    袁昊闻得这话,性子大起,也是笑了起来,道:“竹爷爷,莫要小看了您口中的那种人。

    倘若这画的主子不是您,而是个女子,那些人定会称赞个没完,只求得女子回眸一盼。

    我袁昊岂会是干这等鸟事的下流之辈?”

    他嘿嘿笑了出来,道:“若是只想让女子看自己一眼,何必那般麻烦?

    直接将画偷了去,那女子还不殷勤追你而来?”

    竹云堂大感快意,拍腿叫好,道:“不错,不错!

    这招妙极,小人谄媚百句,不得美人一眸子,活该,活该!”

    他又留了袁昊好一阵子。

    这回二人谈笑之间,再无方才礼仪得当的情状,倒似朋友之间的相处,无话不可谈,笑声不止。

    而袁昊本也不是说话得体之人。

    当下见竹云堂这般通俗违礼,也是了然,放开胆子,和他大谈阔论起来。

    这一老一小连干了好几壶茶水,兀自聊得喉咙都要哑了,还是不肯停歇,只觉对方实是难得可贵的坦荡之人。

    待得天色渐晚,竹云堂这才不舍放袁昊离去。

    眼见袁昊矮小的身影愈来愈远,直到不见踪影,竹云堂始终凝目白杨林的道口,嘴中喃道:“终于,终于……”

    待袁昊回到抚仙镇,天色渐暗。

    可抚仙镇上依旧人潮众多,来客络绎不绝。

    其时,有人点亮因大婚张挂起的红灯笼,第一盏灯火既起,接踵便是第二盏、第三盏……

    不久,整条抚仙街便红红火火一片,景状唯美,自又是闹得一阵沸沸扬扬。

    袁昊见这些抚仙百姓嘴中有一句没一句喊着“范小姐万岁!”、“抚仙万岁!”。

    欢呼声此起彼落,登时萌生一股惭愧之情。

    他和都争先为了处理判官锤之事,闹得抚仙派鸡犬不宁。

    贮积良久的道气散去不少,大大影响了抚仙派的气运聚凝。

    抚仙百姓却还不知,那婚宴势必得延期举行。

    瞧这些抚仙百姓乐得模样,袁昊愈发不好意思。

    低头快步而过,深怕和那些抚仙人对上一眼,更添歉疚。

    他愈走愈急,接着拐了弯,远远就见得一家客栈前,伫足一道熟悉身影。

    那人十七、八来岁,方脸剑眉。

    一双虎眼所及之处若是有地痞胆敢和他多对一眼、咽喉发出一丝不满闷声。

    定会被他狠瞪过去,被咽喉发出像是野兽发怒般的哼声吓走。

    只见他脸上甚是不耐,那双虎眼更加骇人。

    路上行人无不低头行过,那人却不是都争先又是何人?

    袁昊上前一步,见他左颊红肿,有道五指掌印,不由奇问:“姓都的,你的脸是怎么一回事?”

    问话之时,不由发笑出来,是以边笑边问,气得都争先脸色通红。

    都争先脸上不快之色更甚,怒道:“他妈的,小孩子管那多做什么?

    这叫荣誉伤疤,懂不?

    那臭娘们,老子横行赌界十年,什么高岳深渊没见过?

    就没见过那等厚颜无耻之辈,真是……真是我辈楷模!”

    他抚着脸上掌印,一脸恨得牙痒痒之色,可话中却满是敬佩之意。

    袁昊听来不解,道:“你究竟是想骂人还是想夸人?”

    他脑袋一转,惊觉过来,道:“你这赌……赌,赌虫!又去赌了不成?

    不是说要蒐集情报,怎么你就只知道玩乐。

    我可是顾及大义,为了咱们未来拼命蒐集情报。”

    他说这话时,脸上全是庄严之色。

    都争先翻翻白眼,道:“得了吧,咱们认识多久,你什么性子,我难道还不清楚?

    定是你瞎猫碰到死耗子,运气好罢了。不说了,先进去。”

    两人走进客栈,付了武币,来到二楼客房,将行囊一扔,便即落坐,旋即唤了小二叫些菜肴。

    先是有一句没一句哈哈打笑,待小二端上所有菜肴离去,快步离去。

    两人劲自沉默下来,分头关了房门、窗牖,回头落坐。

    只听都争先率先道:“你那边如何?”

    袁昊想了一会儿,还是将今日于酒馆中闻得的画师之事细说一遍。

    都争先起先闻话还是面不改色,尔后眉宇一挑,接着脸色数变,道:

    “这么说来,咱们若是不尽快找出那墨竹小姐,难保有一日上街让她瞧见,最后被识破身份?”

    袁昊点头道:“不错,可抚仙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那墨竹小姐八成也不住镇内。

    毕竟拥有那般画工,定会一传十,十传百,咱们进镇怎么可能会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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