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舅父尔兴
下蛋?这是在说她是一只母鸡吗?
如莲听了忍不住泪水涟涟,幽怨地看着利贞,道,“贞贞,这是怎么了,咋开口便是这样的话,咱们姐妹也才数月不见呀。”
利贞心里头难道就不难受了,她与如莲曾经十年姐妹情深,不想这才半年多未见,人家悄悄生孩子了!曾经利贞什么话都跟她讲,可她呢,什么都瞒着利贞,不说她是纯郡王的结发妻子,也不说她怀有身孕之事,更加不提她曾经的身世过往!
李涵见利贞呆愣着,忙提醒道,“贞贞,只有那什么鸡和什么鸟才下蛋的!”
利贞回神,冲她苦笑。
“放肆,怎可在殿下面前大放厥词,对小公子和夫人放尊重点。”永乐公主并未言语,她身边的大宫女先开口呵斥了。
利贞摆摆手,“罢了罢了,你们才是一家人,我与纯郡王在若羌拜的堂、成的亲就此作罢吧,我走便是。”说着,转身便要离开。
如莲听闻此言,如被雷劈,愕然地立在那,看看利贞,又看看纯郡王,眼眶里才堵住的泪水,又哗啦哗啦地掉。若非手中抱着孩子,她敢保证她会脚下不稳而摔倒在地。
永乐公主瞧纯郡王一眼,又看向身边的大宫女,正欲开口留住利贞,却见利贞回过头来又问,“对了,我舅父在何方,是否身体不适?”
纯郡王看一眼她腰间铃铛,又看一眼抱着孩子的如莲,摸摸鼻子,以防尴尬,干脆偷偷溜进府中去。
永乐公主皱皱眉头,终于开口,“先生就住在府内的客院。你既然已跟纯儿拜过堂,便也该住在公主府,后院自然会有你的一席之地,有本宫在,谁也不得轻视了你,正好你也可以陪陪先生。”
看看这说的话,处处圆滑,左右逢源。
利贞看着她只笑,她还不知道要不要答应,最好是让她先见一见舅父。李涵也是这个意思,偷偷拉住利贞袖子,生怕她就这么答应了,入了人家的后院,名分上可就说不清了。
“靠花园有座百花院,一直空着也是空着,打扫打扫出来个,给利贞姑娘住。”永安公主吩咐身边的大宫女。
利贞正要说不用,却听得李涵已脱口而出,“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听得利贞瞠目结舌,这丫头哪根筋不对,却不敢出声制止,只冲着永乐公主傻笑。
永乐公主打量这两丫头神色,心中轻哼:不过是想要在后院争宠的东西,见得多了。轻“嗯”一声,便优雅地朝府中深处去。
她身边的大宫女看一眼身后的小宫女,示意其留下,才随着永安公主离去。如莲在奶妈和侍女的扶持下,也三步一回头、欲言又止地离开。
一时,主子几个,身后跟着一群宫女婆子,奶妈等三十几人,无声入院内去。
只那个小宫女和利贞、李涵三人留在大门处。
小宫女见这两个土包子,只打量府内情形,眼珠子都离不开府中的花草树木,不禁低低地嗤笑一声,暗道,乡巴佬就是乡巴佬。
利贞瞧她一眼,道,“我多少算半个主子,你这般嘲讽该是不怕被我穿小鞋吧?”
小宫女一愣,硬生生将嗤笑吞下去,忙垂眉顺目地说道,“奴婢怀洁,是公主身边的二等宫女,这便领姑娘去见尔先生。”
能见舅父了?利贞挑眉,心情一好,便也不觉得这丫头讨厌了,点头跟上。
是不是大户人家,都喜欢把隔壁人家的院子买了,然后在自家前院旁边凿一道门,拐进新买的院落,用以应付客居的不贵不贱、或男或女的亲友,又不能让其轻易打探到府中之事。果然是妙极了。
大门进来,前院很是宽敞,有几个小孩在嘻嘻哈哈地欢笑着,很是可爱。刚刚公主等人在时,他们不知躲在哪里,如今公主一行人离开,他们就出来了,可见只是府中管事类的下人家的小孩,带进府里长见识的,却也只限于前院这大院子之中。
穿过大院,往东南角的月拱门走去,不过数十步子!门后别有洞天,是个农家小院,只简单三间房。
舅父为了纯郡王连前途都毁掉不要了,辛辛苦苦跟随他为质十载,为了他殚精竭虑,差一点连命都丢在关外了,可到头来,就给他住个这么破落的院子,真真住者心寒、见者心酸!
好在院中种着花草,黄菊、月桂开得正旺,香气浓郁,打理得还算规整安逸。
花草中正有一人,蹲在那拔草,听到脚步声,似乎想起什么来,身子一震,立马站起身来,“糟糕,是不是忘了时辰去城门?”说完,丢下手中一把即将枯萎的草,转身就要朝外跑。
利贞听出声音来了,也看清了站起身来的白发苍苍的老人,正是她的舅父尔兴。在若羌最后那几个月里,纯郡王以恩师尔兴病重为由,将尔兴、如莲、秋梅、凌牧和夏亦金五人先遣送回了张掖。
说是遣送回来治病,其实是半挟持半荣养。但更重要的是,他能趁机将有身孕的如莲和秋梅,送回张掖待产,且外界不知!所以,利贞是怀疑舅父之病,来得蹊跷!
看眼前舅父,才半年多未见,他竟老了这许多。知命之年的他只比厉先生年长数载,人家看着神采奕奕,可舅父却给人一种行将就木的错觉。她看着看着,眼中泪意朦胧,醒醒鼻子,才将情绪平复,轻唤一声,“舅父。”
尔兴抬头,正与利贞视线相撞,紧抿了唇瓣,嘴角似在抽搐。之后垂头,似乎在注意着脚下徐徐走动的步子,直到走近了利贞,他才咧嘴笑出声来,“你都已经来了,还说去接你的。哎,这记性,不行了,老咯。”
他一笑,就露出两个酒窝来,四四方方的脸,松松垮垮的皮,上头印着两个酒窝窝,煞是可爱。舅父还是那个舅父,尽管白了头,呆滞了眼神。利贞伸手扶住他,道,“无妨,舅父身体康健了吗?可还安好?”
“舅父安好,看到你安好,我就安好了,怎么样,一路辛苦吧!”
利贞口中说着“不辛苦”,心中却很苦。不过看到这样子的舅父,她还是觉得自己冒险前来张掖,也是值得的,无论如何,她都要让舅父归家去,也好让他和舅母、外祖母团聚。
“来来来,跟舅父来看看这菊花,是不是和我们老家的长得一模一样?”尔兴知道她苦,他后悔过将她带入这个死局之中来,但后悔归后悔,他不会说出口来承认自己错了,只能一如既往地和她说些轻快的事。
利贞随着他要过去看花,小宫女怀洁很是不悦,这得耽搁她多少时间呀,这些个破落户又没有赏银,是故很是不悦地说道,“快些快些!”
利贞和立在门口的李涵,几乎是同时用犀利的眼神瞟着她,后者愣了愣,竟是被唬住,再不敢多言。
尔兴抬眼看了半刻,才发现李涵不是个丫鬟,不禁又黯然伤感,道,“你们不该来张掖的。”
他说的是“你们”,而非“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