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荒谬
序言-【不可思议的事，总在毫无防备之下发生。】
她记得先生仅有的一次动手，是一挑十，十个年轻人都不是先生的对手。
那些个年轻人眨眼的功夫就被放倒在地，哼哼唧唧半天都起不来。除了先生的拳脚外，先生说起话也是一套一套，这小地方压根没人说得过先生。
久而久之，没谁敢对先生不敬，她就更不敢了，要是被先生逮着说教，能说到你耳朵起茧不可。
这下，她老实的低头，准备掏出断成两截的镇纸认错。
正掏东西，就听到先生说，“人啊，这一生会犯很多错，可有些错……绝不能犯。”
“……？”这没头没尾的话，听的她一脸茫然。
她是不小心弄断了镇纸，那是无心之失，而且也不是先生说的那种绝对不能犯的错。
可听先生这话说的，好似她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一样。
这番话让已经把断成两截的镇纸拿出来的她一下顿住了，握在手里，感觉伸也不是，不伸也不是。正纠结着怎么承认错误时，先生又说了一些没头没脑的话。
“——不能犯的错，一开始就不该发生。”
“……可是，先生，我觉得、人根本不可能知道那些错能犯，那些错不能犯啊。”这会，她忍不住出声反驳，一脸愁苦的说道。
“犯错前谁能知道？再说，谁也不能保证结果就一定是错的啊。”
少女的反驳显得稚气又刚烈，充满着这个年纪无所畏惧的天真和无知。
涉世未深的他们总觉得，犯错可以成为人生宝贵的经历和经验。
殊不知，成长的过程里，错误并非是珍贵的经验，而是往后余生无法抹除的痕迹。有的轻，岁月能够磨平它，经过的时间久了就可以忘掉。
有的则深、深入骨髓，无论岁月如何流逝，都无法磨平。
甚至随着岁月的流逝，这些深刻的痕迹还会慢慢溃烂发脓，永远无法愈合。往后，只要每回忆起一次，就不亚于在反复撕开那道痕迹。
那痕迹，也只会越来越大，直到能把人整个吞没了。
老者沉默下来，他该怎么告诉这天真爱计较和反驳的孩子？
有的错误，确实可以当做经验，避免日后再犯相同的错。——却绝对不能把错误当做经验来累积，因为有的错误，是你用余生都无法弥补的。
一时不知从何开口，老者的沉默反倒让少女胡乱猜测起来。
“……先生？”她有些疑惑，觉得今天的先生有些奇怪。
说的话奇怪也就算了，怎么说到一半突然不吱声了？还真不像以往唐僧式念经的说法。
怪怪的，这份怪让她有种莫名的紧张感，说不出具体在紧张什么。
在沉默的奇怪氛围下，她紧张的搅紧了手指头，鼓了鼓腮帮子。刚想说些什么缓解一下氛围，那边的先生却长叹了一口气，冲她招手说道。
“你过来。”
少女依言走了过去，老者伸出干瘦的宽大手掌，在少女的脑门上摸了摸。就跟平日少女摸着厨房里那只老猫一样，顺着头顶缓慢的抚摸，力道轻柔绵长。
她眨眨眼，不明所以间。
先生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口吻对她说道。“如一，你要记得，人和野兽本无区别。人有欲虽能节，盈心算计，皆为利益；兽有欲纵，其本能所使，血口夺食，果腹而杀……”
“然，——取食无节，人与兽无分。”
“？”这番话，听得她疑问更多，不由反驳道，“先生，人怎么可能和野兽一样呢。”
她不服气的说道，“人有自制力和理智，虽然会为了一口食物无故造杀，但也不能因此就把人和野兽类比啊。再说，野兽捕猎也是为了生存，没有食物，它们也会饿死的。”
“哈……”少女的反驳让老者无奈的笑了，只得摸着胡子说道。“理智和情感，是人自我归化和约束的道德枷锁。没了这两样，人和野兽，本质上并无二致。”
当情感和理智充当的枷锁再也无法锁住本能，或者说，两者无法保证个体继续存活下。为了生存，人吃人并非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在历史上发生过太多次。
那人和野兽之间……又剩几分区别呢？
“……唔，”
少女一下被堵得哑口无言起来，苦恼的低下头。显然在思索着如何反驳这对她来说堪称粗暴的谬论，简直就是推翻了她先前所学的一切。
先生常在闲暇之余给他们三个补课，也曾多次说到历史上著名的饥荒事件。以及书上寥寥一笔带过的易子而食，令她印象深刻。
没有遇到先生前，吃着百家饭的他们，也曾体会过饥饿的感受。对此，她十分敏感，总觉得先生不会说些无关紧要的话。
这让她不免有所联想，虽不懂先生今日为何会提到这些，让人满头雾水。但不妨碍能听出先生的一些弦外之音，也许说起来有些荒谬。
先生大概是怕她有朝一日也会变成史书上说的那种、易子而食的人吧？所以才旁敲侧击的用话提醒她。
少女想了想，说道。“不会的，现在国泰民安，饥荒这种事不会发生的。”
说到这，她信心满满，噘嘴说道，“先生放心！不管发生什么事，反正我是不会变成野兽的，更不说吃人了。那得是妖怪，再不济也得是怪物，才会吃人。”
老者听了她的话，神色未见一丝说笑，反而严肃的反问，“……你怎么保证？”
“未来——你不会变成吃人的怪物？”
“这……”老者的诘问，让少女彻底愣住。
这种假设有可能发生的事……让她怎么保证啊？再说，这是你打保证就能避免的吗？
她不禁气鼓鼓的说道。“先生你耍赖！这种不可能发生的事要怎么保证啊！？”
“谁知道呢？”老者一反常态，笑眯眯的堵死小姑娘的话。“世事难料，谁能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也许……”
“今日说的话，都会成为现实呢。”
“不可能！”她斩钉截铁的回答，语气强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