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旧友
序言-【故人相逢未必是喜，狭路相逢未必皆敌。人的身份和立场，历来如此神奇，不是吗？】
远在高处的‘它’配合关岚的咒声，同时祭法。
【送一叶而障，视之不明，听之不详，闻之不辩，言之不清，触之不觉！】
‘它’的话音在夜风中被送远，尾音都消失在夜风中，四周还是一点变化也没有。‘它’却收回手，身形一闪，消失在高峰上。
下一刻，‘它’出现在离公园入口数百米之外的一座居民楼上。在‘它’眼中，红光明灭不定的大型召唤术阵已经将整个公园囊括在内。
‘它’不由赞叹，【不愧是‘生蛊’自己选中的宿主，这样的资质万中无一！】
仅在‘噬魂契’刚完成第2次‘蜕变’后不到半个月，她就能独自完成支撑这种大型术阵。若给够她时间成长，彻底制服她体内的‘噬魂契’指日可待！
若关岚真能将体内‘噬魂契’纳为己用，‘它’的计划何止向前迈进一步！
尽管这个发现让‘它’兴奋，可眼下的危机还没有完全解除。如果关岚今晚不能将‘青鬼’斩于刀下，那面对盘踞在南城的‘独行者’，她将毫无话语权。
刚按捺下悸动的心绪，‘它’就留意到。石门山森林公园四周的黑暗里，已经聚集了不少意料之中的访客。比起‘它’隐匿身形和收敛气息，它们则是肆无忌惮的表示自己的存在。
是想要分一杯羹吗？亦或看一场好戏？
呵——只要它们想，这离天亮还不不到2个小时的南城，都将热闹非常。
另一边，关岚选择了远离安置百姓的营地最远，在石门山森林公园最西侧面的地方‘乱石林’激活她体内的‘噬魂契’。
一来可以避免战事祸及无辜，二来……
这里——是她为‘青鬼’精心挑选的坟场，用来埋葬这位昔日的战友和同胞，再合适不过。
在放任身上气息苏醒后，关岚坐在巨石上，耐心等候今晚的主角登场。
今夜的红月并没有出现，被浓厚的乌云遮挡。让南城里那些容易受到红月影响的异变人类安静不少，没有往日夜晚时此起彼伏的兽鸣。
这倒是让她有些不适应这样的夜晚……
明明不远处就是炮火连天，在她眼中，这却像暴雨来临前的宁静。
不久后，黑暗无光的乱石林内响起一阵‘嘚嘚——’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的响起。与蹄声渐显的便是那阴冷的鬼火，勾勒出青鬼高大的体型。
关岚微微掀起眼皮，金色的瞳孔在昏暗中寒光熠熠。习惯性的，她两手抱胸，右手手指在左臂上开始缓慢而富有节奏的轻敲。
踏着夜色而来的‘青鬼’，远远停在乱石林的边沿，沉默注视不远处坐在红石上的人类女军官。
关岚坐在巨石上，居高临下的注视面目全非的‘战友’。向来沉默无波的眼神，难得的带上感伤和复杂。在彼此漫长的沉默里，她出声，语气却是揶揄嘲讽。
“好久不见，你便是这番沉默？”
她用熟稔的语气说着讥诮的话，连带之前复杂的眼神也变得冷漠、锐利。短短一句话，使得两个注定相互厮杀的对手，好似认识多年的老友。
意外的，女军官的话，让为了吃掉她而来的它更加沉默。微微抽动的眼皮和不自然甩动的耳朵，出卖了它此刻波动复杂的内心。
女军官的话，似乎让它陷入了某种回忆里。先前还算温和的鬼火，随着波动的内心变得狂躁。在夜风中呼呼作响，烧的更旺、更乱。
没等它给出回应，关岚微微侧头，轻笑着说出一个名字。
“方海，别来无恙啊。”
轻巧两个字，好似千斤重锤狠狠砸中它的心窝。青鬼漆黑的眼睛不可置信的瞪大，眼中红光渐显凶戾，紧紧的锁定那面上含笑，眼神冰冷的女军官。
[嗬、嗬……你说什么？]
异常沙哑干涩的声音从青鬼喉咙里挤出，像是两片粗粝的砂纸摩擦在一起去发出的声音，难听又刺耳。自从他变成它后，它就再也没有主动开口说过话。
人类的语言……对它而言成了一种刺激和折磨！
只要开口说话，体内残留的人性和习惯就会让它想起那些可怖的血色画面。它会记起，自己是如何撕碎和吞食自己的同胞，把他们当成食物吃掉……
又是怎么在吃饱喝足后，在其他人哭喊着求饶和救命的恳求里清醒。
看着满地的狼藉和沾满鲜血的自己，陷入无尽的痛苦和自责！
可悲的是，不论它多自责和愧疚，只要饿了……哪怕前一秒它还在清醒的抗拒自残。下一秒，在食物面前，它就会变得多疯狂和可怕。
面前女军官眼中冷漠的神情，让被认出来的它既羞愧又无地自容。上下滚动的喉结，以及变乱粗重的呼吸，出卖了它此刻复杂慌乱的内心。
它的反应明确的告诉关岚——1号营地逃出生天的士兵说的是真的。
1号营地负责人，在红月之夜异变，屠杀了整个1号营地……只余少数几个活口逃了出来。
眼前这鹿头人躯鹿身的怪物，确实是她为数不多，能够被称之为朋友的故人。
更是大洲湾行动覆灭战那次，和她一样侥幸活到最后的几个战友。关岚在接到消息时，不敢轻易相信，第一个实现‘噬魂契’‘同化’的方海……
会败在‘噬魂契’的‘蜕变’之下……在红月下彻底异变，失去人性。
可接连陷落的营地和传回的消息，让她不得不面对早已面目全非的昔日战友。
关岚张了张嘴，足足哑了片刻，最后才笑出了声，“……哈、我真是做梦都没想到啊，方海，我第一个要杀的‘鬼’，竟然会是你？”
说到这，关岚的眼神瞬间变得极为尖锐，连同质问声都变得刻薄。“小雅和图图呢？他们在哪？你敢告诉我吗？方海！”
她的厉声质问，撕开最后一张遮羞布，更像彻底打碎了什么。
[小雅、图图……]
样貌可怖的青鬼默念着这四个字，神色也因为这几个字开始变得茫然而慌乱。在重复的默念里，它高大的身体忽然抽搐起来。
像是打开了某个可怕的开关，被封锁的记忆猛地倾倒而出。
场面血腥而可怕，满地都是碎肢残骸，血脂积在地上厚厚一层。空气里积郁不散的浓厚血腥味，甘甜的让它彻底失去最后的理智。
混乱的记忆里，尖利的哭喊声里，它大口的蚕食着那具幼小的身体……
这疯狂荒谬的一幕，让青鬼本就波动的思绪彻底变得混乱，直接让那强壮健硕的雄鹿变得躁怒。四蹄不安的踩踏，将青石砖的地面踩得稀碎，发出沉闷的声音。
沉重急促的呼吸从鼻孔中喷出，犹如一只被逼到陷阱角落，逐渐狂躁失去理智的雄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