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你爱他远甚过爱我
沈如樱心不在焉往回走，无聊地踢了颗小石子，原本停着宾利的停车位已经空空如也。
她驻足两秒。
裴晏初已经离开，给她发了条消息。
沈如樱猜测裴先生闹小脾气了，需要她去顺顺毛。
不过沈如樱现在也没有心情管他，她瘫在床上，脑海中回忆着沈季舟的话，以及哥哥不加掩饰的排斥和厌恶，思绪一片混乱。
她闭着眼，强迫自己认真思考她和裴晏初的以后。
真的有以后吗。
裴晏初不愿意主动与哥哥调节关系，哥哥对裴晏初的恨意早已根深蒂固，即使两人真的说清楚当初的事情，多年的裂缝又如何修复，沈季舟的爱与恨都很锋利，沈如樱敢笃定他不会接受裴晏初作为他的妹夫。
她与裴晏初，这般浓烈的幸福，仿佛镜中月、水中花，一击即碎。
因为动摇她的不是别人，而是她最重要的家人。
和裴晏初的幸福生活固然美妙，但幼时哥哥全身心的呵护、最困难时哥哥为家庭所承受的重担，又怎么能轻易忘记呢。
复合之后，沈如樱第一次，产生跟裴晏初分手的想法，一闪而过，极短暂的一瞬。
他们的结合注定无法得到彼此家人的祝福，未来无疑是痛苦的，可是沈如樱一旦这么做，对裴晏初太不公平。
但一直拖延，对裴晏初就公平吗，依照裴晏初的资质和能力，他完全可以拥有更加优秀的女孩子。
譬如曾经一面之缘的薇薇姐，知书达理，精明能干，长得也很漂亮，裴晏初没有拒绝薇薇靠他肩膀，想来应该是有意思的，都被沈如樱搅合了。
沈如樱扯被子捂住脑袋，深深地呼吸着，心脏阵痛。
一直以来，她只不过是在自欺欺人，误人误己罢了。
……
裴晏初没等到沈如樱的回复，又不敢贸然给她打电话，骨节分明的手懒散地搭着方向盘，面容沉静，内心却焦躁无比。
他又发了几条消息，全部石沉大海，眼神愈发阴沉，线条流畅的下颌微微紧绷。
许久，手机自动熄屏，裴晏初静默地盯着它。
回应他吧，哪怕一个句号，一个表情包。
可惜直到次日，裴晏初也没能等到来自她的消息。
在办公室处理工作，裴晏初心烦意乱，根本无法全神贯注，给沈如樱打了两个电话，她也没有接。
裴晏初倦怠地揉了揉眉心，蓦然起身，拿着外套，阔步往外走。
杨潼恰好拿着文件进来，见裴晏初神色不虞，步履匆匆，忙拉住他。
“老大，你去哪儿？”
“我要外出一趟，你和susan暂时跟一下工作进度。”
“外出？”杨潼拔高语调，“老大！待会儿枫樾集团负责人就到了，我我我应付不了的！”
不知道裴晏初中了什么邪，说走就走，他以前从不这样的，可恶，肯定有人给他下降头了。
如果是小生意，杨潼一定爽快地放裴晏初去，但此次项目事关重大，搞好了他们这群人一辈子都吃穿不愁，平步青云，搞不好功亏一篑，还会得罪人家，杨潼好说歹说，就差抱住裴晏初的大腿喊爹了，终于劝住归心似箭的老大。
整个项目交流过程，杨潼心惊胆战，不过裴晏初还是裴晏初，状态完美，完全看不出异常，事情进行得非常顺利。
晚上裴晏初做东，请枫樾集团负责人吃饭。
裴晏初喝了不少酒，杨潼看他面不改色的样子，真的觉得裴晏初有点厉害。
最后还是杨潼送几位客人出去的，裴晏初靠着背倚，眉峰微蹙，领结被扯松，整个人看起来莫名颓废。
杨潼走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老大，还能走路不，我送你回去。”
裴晏初阖着眼，抬手搭在眉梢，呼吸沉重，嗓音喑哑，极轻地唤了一声。
“沈如樱。”
杨潼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沈如樱，”裴晏初胸膛缓慢起伏着，一字一句，“叫她来接我。”
“……”
杨潼大脑宕机，反应了许久，拿出手机的动作还有些迟疑，他翻到沈如樱的联系方式，不确定地问一遍，“老大，是沈如樱，对吗？”
裴晏初眉头紧皱，不耐烦地“嗯”了声。
电话响了几秒，接着传出熟悉的嗓音。
“杨潼？”
“欸，是我，那个，樱樱，你现在方便不？”
“……有什么事情吗？”
“是这样，老大喝醉了，你能不能来接他？”
“你在他身边吗？”
杨潼撞见裴晏初犀利的眼神，心里一惊，“我得送客人，老大现在一个人在包厢不安全，你快点来啊，我发地址给你！”
这一次杨潼学精了，不待她拒绝，“啪”地挂断电话，麻溜地将地址发过去，顺便严肃感谢一番。
沈如樱赶到鸿源大酒楼，服务生带她去vip休息室，裴晏初正倚着沙发背倚，双腿交叠，颈部线条流畅冷硬，喉结突起，俊朗的五官略显疲惫。
他穿着肃穆的黑西装，闭目休息。
休息室空调温度很低，像他这么睡，明天要头痛的。
沈如樱轻轻地叫他名字，男人缓缓睁开眼。
因为喝了酒，他脸颊泛着红，沈如樱看见他眼底的红血丝，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嘀咕着，“杨潼怎么把你一个人放在这里啊？”
男人直直地盯着她，一言不发。
“我们回家？”
裴晏初目光闪了闪，他握住沈如樱的手，紧紧攥在手心。
“嗯。”
沈如樱打车送裴晏初回他公寓，进入电梯，沈如樱按了楼层，肩膀突然多了份重量。
噌亮的电梯镜中，男人靠着她的肩膀，耷拉着眼皮。
声音低沉，“怎么不理我，消息不回，电话不接？”
沈如樱眼睫颤了颤，心乱如麻，“对不起……”
裴晏初沉默片刻，电梯“叮”的打开。
“我不是想听你道歉的，樱樱。”
沈如樱咬了咬下唇。
送裴晏初到公寓，沈如樱给他泡了杯蜂蜜水，裴晏初几口就喝完了，他将杯子放在茶几上。
酒劲上来之后，思绪有些迟缓，裴晏初的视线里，出现女孩秾丽的面庞。
神情关切，她柔声问：“很难受吗？”
裴晏初注视着她，眼眶发红，深埋在心底的想法脱口而出。
“樱樱，可以不要那么在意沈季舟吗，我明明能够做得比他更好。”
沈如樱怔愣半响，呆呆地望着他，她没想到裴晏初也会有这么小孩子的一面，幼稚地跟哥哥作比较。
“你是你，哥哥是哥哥，对我而言，都是很重要的人。”
男人漆黑的眼眸冷凝，下颌紧绷，他隐忍到临界点，压抑着翻涌的戾气，“是平等重要的吗，和他相比，我算什么，你爱他远甚过爱我……”
“裴晏初，”沈如樱打断他的话，淡淡道，“你喝醉了。”
裴晏初没有喝醉，他的眼底清明，他知道沈如樱今天为什么同他生疏，他也知道当初为什么要与他亲密。
她最初的目的，只是为了帮她哥哥出气而已，如她所说的报复，裴晏初能够有幸得到她的青睐，还多亏自己没有重视与沈季舟的“友谊”。
每一次，但凡裴晏初说了沈季舟一点点不好，仿佛触了她的逆鳞，态度瞬间就冷了许多。
所以只有他是可有可无的吗。
他喉咙发紧，没有否认喝醉的托词，闭了闭眼。
公寓门传来合上的声音，徒留一片窒息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