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以后不要做傻事
裴晏初在医院休息了一周，返校后第一天上课，老师同学都热心询问他的伤势，裴晏初一一回复，他的礼貌在任何时候都挑不出错，
然后，裴晏初收到一张纸条。
“漂亮学妹让我转交给你，”男生挤出一个促狭的笑容，“有福气咯。”
裴晏初注视着这张横杠条纹的笔记本纸张，指尖捻着纸张边缘，里面字迹工整的写着一行小字。
他望着这行字出神良久，最终将纸张放进书包。
一中实验楼楼顶的僻静小天台，哥哥说是他的秘密基地，实验楼和励志楼有相通的走廊，课间去实验楼很方便，另外小天台视野好，遇见领导突击检查，他们一伙人还能及时掩藏痕迹。
沈如樱到小天台，闻见一股淡淡的烟味，她循着烟味来源看去，竟是沈季舟的朋友之一，黄毛。
沈季舟他们一群人混在一起的时候基本不喊真名，都是乱七八糟的代号，沈季舟是小团体老大，那时候也是小团体里最有钱的，被称为“沈爷”、“沈少”，周陵哥被叫做 “陵子”，团体里还有“二狗”，“小李子”之类的外号。
沈如樱只认识和哥哥关系最好的几位，其他人顶多记得外号。
“黄毛”就是眼前之人的外号。
沈如樱看见黄毛的时候愣了愣，随即想到小天台是哥哥的秘密基地，也就相当于他朋友们的秘密基地，遇见熟人在这里躲着抽烟很正常。
黄毛也愣了一下，方才着实被沈如樱吓到，还以为是老师，急忙把烟藏在身后。
两人尴尬地对视两秒，沈如樱在脑海中拼命搜寻他的真名，最后只能干巴巴地笑着说，“好巧。”
黄毛继续抽他的烟，沈如樱则站在小天台另一边，无聊地踢着地上的小石子。
就在沈如樱暗自祈祷“别跟我说话别跟我说话别跟我说话”时，黄毛掐灭手里的烟，冲沈如樱抬了抬下巴，“喂，你跑到一中干什么。”
“……我等人。”
“等谁？”
有人踩着台阶上来，天台的风撩动校服衣角，面色还略微有些苍白的少年出现在小天台，瞬时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沈如樱站直身体，唤了一声，“小哥哥！”
她果然还是习惯这么称呼他。
裴晏初瞥见充满恶意的黄毛，眯了眯眼睛。
黄毛一直跟裴晏初不对付，他早看不惯裴晏初惺惺作态的样子，见他现在走路都费劲，嘲讽道。
“哟，这不是裴大少爷，听说你们要搬家了，恭喜恭喜，沈家的钱拿着花得还痛快不，搬家宴总得请我们哥几个喝一杯吧，毕竟朋友一场，你说是不是？”
沈如樱蜷了一下手指，她按捺着心中的复杂情绪，走到裴晏初身侧，又低低地喊了一声，“小哥哥。”
裴晏初敛下眼睫，紧紧抿着唇。
他看向身旁的沈如樱，少年黑曜石般的眸子无比深沉，脸颊上的擦伤提醒着哥哥的罪证。
沈如樱紧张地捏着手指，她觉得自己现在应该笑一笑，妈妈说她笑起来很好看，没有人会在她笑着的时候拒绝她的请求，但她只能费劲地挤出一个僵硬的微笑。
“我哥哥脾气暴躁，非常抱歉，但他肯定不是故意的……”沈如樱昨晚组织好的语言全忘了个干净，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同学玩闹，出现些摩擦是很正常的……所以，所以明天的处分大会，你能不能不要追究了啊。”
黄毛听笑了，“沈妹，你求他有什么用，你以为他是来听你求情的？他就是来看你笑话的，说不定他在你哥那儿受的伤，正打算从你身上找回来……”
“闭嘴！”裴晏初冷声呵斥。
裴晏初极少有情绪外漏的时候，他此刻显然已经无法忍受黄毛的反复挑拨。
黄毛顶了顶后槽牙，两人剑拔弩张的气势让沈如樱感到头疼，她试图劝解，但是黄毛直接冲上来要揍裴晏初。
出人意料的是，裴晏初居然躲开了，他的动作相当灵活，反撇着黄毛的双手，将他猛地砸在墙上。
那脸怼水泥墙的力气，沈如樱看着就疼。
黄毛滑在墙根，撇在身后的手保持着一种很怪异的姿势，像是脱臼了，
裴晏初淡淡地看着痛得缓不过来的黄毛，以仅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只有狗才会急着为主人出头。”
轻蔑的语气踩中黄毛的痛处，他回头怒视着裴晏初，骂了句脏话，不要命般再次扑了上去。
沈如樱后退一步，两步，她小心翼翼地想逃跑。
裴晏初明明会打架，为什么跟哥哥打架还会伤成那样。
最近的经历让沈如樱不禁以最恶毒的想法猜测别人，他是故意的，裴晏初是故意的，他想陷害哥哥？
沈如樱感到一阵心凉，吓得几乎站不稳脚，她摸到墙面，转身往楼下跑。
她面向光线昏黑的台阶，才迈出脚，背后毫无预兆被人推了一把。
视线里天旋地转，沈如樱骨碌碌滚了下台阶，脑袋撞到尖锐一角，她试图起身，试图求救，但是她周身都很疼，很疼很疼，疼到眼角不受控制地淌出眼泪，疼到无法动弹。
声控灯亮起，血泪模糊中，沈如樱恍惚看见那张熟悉的面庞。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如樱处于半昏迷状态，时而清醒时而昏睡。
渐渐的，沈如樱听见哥哥的声音，闻见消毒水的气味，她费力地睁开眼，倾泄而入的明亮灯光晃得她眼睛不适。
察觉到沈如樱细微的动静，沈季舟立刻挂断电话，撑着床沿看向她。
沈季舟的眼睛布满血丝，表情焦躁，确定沈如樱醒过来的那一刻，他才猛地松一口气。
“哥哥。”
沈如樱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她偏着脑袋注视着沈季舟：“你没去上课吗？”
沈季舟下颌紧绷，没好气地说：“你这副德行我怎么放心去学校。”
静默片刻，沈季舟低声问，“黄毛说是裴晏初推的你，你记得吗？”
沈如樱记忆缓慢回笼，她的确是被人推下了台阶，脑袋还一阵阵抽疼，仔细回想又想不起什么细节。
“不知道，我没看见推我的人。”沈如樱诚实地说，她想了想，问道，“小哥哥怎么说的？”
“什么都没说，”沈季舟给沈如樱掖了掖被子，神情冷硬，“他以后不是你的小哥哥了，他不配。”
“那你的处分呢？小哥……裴晏初有没有松口。”
沈季舟隐忍着怒火，他很难控制自己的脾气，对沈如樱的语气严厉许多。
“你要是闲得慌就多背几首古诗，别管这些屁事，我早就说过我不在乎处分，即使他答应不追究，我也不会感谢他们，知不知道？”
沈如樱眨巴着明亮的眼睛，她从被子里伸出手，轻轻地扯了扯沈季舟的袖口，安抚他。
“对不起嘛，我错了，哥哥。”
沈季舟永远无法忘记沈如樱一身的血被送上救护车的模样，她闭着眼睛，眼尾湿润，呼吸微弱，他甚至忘记了立刻找裴晏初和黄毛算账，脑袋一片空白。
强烈的痛苦漫上心头，沈季舟自虐似地抓扯自己的头发，他深深地埋着头，很快，少年单薄的肩膀轻微耸动，泪珠便一滴滴滑过脸颊。
沈季舟握住沈如樱的手，抵在自己的额头，他握得那样紧，仿佛一松手沈如樱就不见了。
“笨蛋，以后别做这种傻事。”
“好。”
窗外碧空如洗，响亮的蝉鸣穿透医院的窗户，声声入耳，聒噪又热闹。
明天一定不会比今天更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