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抉择
第二天早晨，徐向前睁开了眼，头又刺痛的疼起来。
舍友都洗漱完毕，黄大石过来，叫徐向前一起去上课，徐向前睁着眼，躺在那一动不动。
黄大石又叫了几次，看徐向前没反应，以为他还在生昨晚的气，就没叫了，和宿舍的其余两人一起出去上课了。
徐向前的头只是在早上疼了一会后就不疼了，他躺在床上，是在思考。
他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在这里，而不是在那个挂有大铁线的棚子里。
恍恍惚惚，徐向前走上了宿舍楼顶的天台。
远处，教学楼内，同学们正在上课，下面，宿舍门前，空荡荡的。一阵风吹过，树叶婆娑，片片黄叶落下，自己也冷得禁不住地抖动了几下。一切那么真实，真实得徐向前都不敢相信。
他无法分辨，自己现在是在梦中，还是穿越了。
自己想念另一个世界的父母了，自己想念另一个世界的姐姐了。
徐向前的家，在鹅城的农村。家里世世代代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在自己出生前就过世了，现在家里四口人，父母、姐姐和自己。
村里家家户户都重新翻盖过房子了，自己家因为没钱盖新房子，家里人一直住在爷爷年轻时盖的老房子里。
父母守着家中一亩三分地，平时靠种些水稻、花生、红薯、青菜等农作物过日子。他还记得小时候顿顿红薯饭，吃得他现在看到红薯都有些胃疼，即使这样，家里也只不过勉强度日罢了。
父亲曾经有过好几年，去繁华的鹏城和港城打工。但每当要过年的时候，不是被老板拖欠工资，就是在回家的路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大概是挤车或者在车上时，积蓄了一年的辛苦钱被窃贼偷走，搞得那几年家里几乎没什么收入，只能靠借债过活。
后来父亲去找了算命先生，先生看了手相，说是手大指粗，不留财；掌中纹路杂乱，无明显的财线和贵线，注定贫苦一生，无法大富大贵。
于是父亲便消了继续出外打工的念头，继续在家务农。
孩子一直是父母为数不多的骄傲，姐姐是村里为数不多的大学生，而女大学生就更少了。之后自己也考上了大学。
自己上高一时，由于要负担自己的学费、姐姐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父亲除了种田外，还经常到镇上去找活干，基本都是搬砖、搬家、卸货等体力活。由于过度操劳，父亲在一天早晨突然下不来床，送到医院，被诊断为中风。为了给父亲做手术和后续的恢复治疗，母亲再次向亲朋好友借了一大笔钱。最后经过手术，人总算抢救回来了，经过恢复，虽然不至于需要常年卧病在床，但也是只能生活自理，彻底失去了劳动能力，还需要常年服药保持身体稳定。
这就使得原本就贫苦家庭更是雪上加霜，家中的重担一下就落到母亲身上。
等到自己上大学时，姐姐已经大学毕业了。姐姐读的是重点大学的医药专业，毕业后留在大城市本来会有很好的发展，当大家都认为可以苦尽甘来的时候，过度劳累的母亲，却在那时，也垮了下来————重度腰间盘突出。家里又再次举债，给母亲做了手术，之后母亲虽然能正常生活，但也失去了劳动能力。
为了照顾家中带病的两个老人，姐姐毅然决然回到了鹅城，在鹅城做了医药代表。
姐姐边照顾父母，边工作。一个月下来，工资加绩效奖金有8000多块，这在鹅城，已经算是高工资了。
但是家中有两个带病老人，一个上大学的弟弟，还有那差不多30万的债务，这三座大山压得姐姐气都快喘不起来。这30万有举债的钱，有的是利滚利生成的新债，到姐姐接手时，除了10万块亲戚借的无息债务外，其余的20万是，每年年息20的高利债务。20万，每年就是4万块的利息。
自己还记得，年年除夕，家中坐满了来讨债的人，母亲低声下气的说好话，每个债主，都分了一些钱回去过年。姐姐则躲在房中不出来，一向坚强的姐姐，会那时偷偷的流眼泪，她自己食物不挑味道，管饱就行，衣服穿了一年又一年也舍不得买新的，省吃俭用下来存了一年的钱，在春节前，就这样都拿去还债了，一分不剩，大部分还还的是利息，她不会去怪那些债主，因为他们都是在自己家庭困难时伸出援手的恩人，但这样的日子实在是看不到头。
自己毕业后，姐姐也嫁人了，姐姐也有了自己的新家庭。原本家里的重担，又一下传到了自己这里。得亏自己读的是计算机专业，出来后，在羊城找到了份相对不错的工作。工作几年后，自己甚至入职了大厂，虽然是外包，没有奖金，好在人家工资给得实在，每个月月薪开到了2万多块，眼看家里要慢慢变好了，自己在大厂外包才干了一年，就遭到了裁员。
好工作没找到，好在还有电动车可以送外卖。
徐向前清晰的记得，自己在送外卖回来的路上，被酒驾的车撞了下，自己还找肇事者要了100万。本来想着，靠这些钱，除开用来还债的部分，剩下的还能给父母在老家盖个新房子，毕竟村里家家户户的房子都重新盖过了，就自己家一直住着“祖屋”，这让父母在村里一直直不起腰杆来，说话时，语气都要比别人矮上三分，尽管自己家里，有两个大学生。起新房子，一直是父母心中一个巨大的心愿。
想着想着，徐向前来到天台边上，脚一半悬空，一半踩在边上。
他不知道，在另一个世界中，自己是否还活着；
他不知道，在另一个世界中，自己是不是变成了了植物人，而父母则在自己病床前整日以泪洗面，一声声的呼唤“我儿归来”，想唤醒自己；
他不知道，在另一个世界中，他要来的那100万，父母是否已经收到，债是否已经还清，新房子是否已经建了起来，亦或是都花在了病床上的自己身上。
他分不清现在这里是梦，还是另一个现实的世界。
如果说这是梦，自己昨晚已经做了所有想做的事，现在已经没有遗憾了，应该回去了。
但是自己已经尝试了各种办法，还是没办法从梦中醒来，回到原来的世界。
目前唯一的办法————从这里跳下去，结束这里的一切，说不定可以回去。
可是这里的一切又是那么真实，不像虚幻。
同学的关心嬉闹、饭堂食物的味道、寒风带来的颤抖，甚至昨晚冯楚的体温现在还残留在自己手中，自己还清晰的记得韩芷蕙身上的香味。
可是，如果不是梦，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又在哪里？
徐向前的脚悬天台边缘，犹豫不决。
不知道这一脚下去，是喜还是悲？
不知道是否会看到另一个世界中期待自己归来的父母？
不知道是否能看到另一个世界中疼爱自己的大姐？
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冯楚是否会为自己伤心？
不知道这个世界的韩芷蕙是否会为自己难过？
也不知道谭思雅昨晚那根巧克力究竟是什么意思？
一脚下去，也许什么都知道，也许什么还是不知道。
看着脚下摇摇晃晃的世界，他始终难以下定决心，做出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