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农夫与蛇的故事
夜深人静，乌云满天，星月无光，院子里四下一片漆黑，只听窗外风声呼啸，树木枝叶随风摇曳。
房间里，烛光微弱，火苗忽明忽暗，只听沙沙一声作响，窗户上投落一片漆黑的人影。
封不瑜坐在床头，正轻拍着南卿的后背，瞥见这个人影后，她把床幔放了下来。
绕过遮挡的屏风，负手而立，声音清冷“出来吧！”
“唰唰——”
一个身着黑衣，脸戴铜制面具的女人突然出现，跪了下来。
“事情办的如何了？”
“回王爷，因为时间过去太久，所以……属下只查到了这些。”墨白低头，双手捧起一碟厚厚的纸张，脸色有些难看。
“属下办事不利，还请王爷责罚”
封不瑜伸手接过，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开口说道“无碍，这些已经足够，辛苦你了”
听到王爷的话，墨白整个人有些惶恐，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可练武之人，听力怎么可能会出错呢！何况离得这么近。
看来，王爷刚刚确实说了“辛苦她了”这几个字
身为王爷的暗卫，为王爷做事本就理所应当。不受惩罚已是极好，被王爷道谢这种事是她从来没有想过的。
虽然她也不太确定这到底算不算道谢，可毫无波澜的心却实实在在的因为王爷的这几个字雀跃的跳动起来。
说不上什么感觉，但这种感觉好像还不错。
墨白走了之后，封不瑜就坐到烛台前细细查阅起来。
虽然纸上零零散散记载的消息不多，但她想知道的，上面已经悉数提到了。
南卿作为男尊国的男子，他能怀孕，确实是有迹可循的。
在他七岁那年，他曾被先帝的某个妃子强灌了一种宫廷秘药，南卿的体质就是在那时彻底改变的。
按理说，南卿这样纯良的性子，是不容易与人交恶的。可事情的缘由就出在这里了。俗话说，好人没好报，祸害遗千年。
农夫与蛇的故事在这妃子身上展现的倒是淋漓尽致。
那妃子被人称做丽妃，刚刚怀了三个月的身孕，可谁知一着不慎，在御花园赏花时被野猫惊吓，摔倒在地，当场就见红了。
当时他的身边只剩一个宫侍，那宫侍一片玲珑心思，他担心自己走开丽妃会有什么意外发生，所以是恰好路过那里的南卿为他请的御医。
可即便及时请来御医诊治，丽妃的孩子依旧没有保住。
小产之后，细细打听之下才得知，野猫是有人养的，还是当时备受女帝宠爱的一位贵君。
丽妃不敢找那野猫的麻烦，所以，当时救他一命的南卿反而成了他的发泄对象。
他派人把南卿带到他的宫殿，活生生的折磨他，就像在折磨那只野猫一样。整个人犹如疯子一样癫狂。
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南卿被他折磨的体无完肤，唯独就剩了一口气在。
那时，才彻底摆脱了这种暗无天日的日子。
当然，并不是因为那妃子幡然醒悟，想要放他一马。而是先帝得知消息，于是派了内侍前去警告，否则南卿早就死了。
不过，这一个月的时间里，那妃子的内心早就扭曲了，在放人之前，还派人给南卿灌了药。
选的自然是让人最痛苦，十分折磨人的宫廷秘药。
这药不会让人当场毙命，但对人的身体损害极大，在吃下去之后，人的五脏肺腑会像是被无数蚂蚁啃噬一般痛苦，当然，这种痛苦并不是永久的，这种痛楚会断断续续持续十几天才会彻底消除。
除此之外，它还有一个极大的副作用，那就是能让男子的体质变的特殊，不过到底变的有多特殊没人能够知道，因为之前被灌了此药的宫侍都是疼的熬不过三、五天就自行了断了。
看到这里，封不瑜脸色骤然一变，唇角微勾，冷血一笑，犹如迎头绽放的罂粟花，虽美却极为致命。
“……真是该死！”
一字一句往后看，封不瑜一一记下纸上那些曾经欺辱过南卿之人的名字，免得有一个漏网之鱼。
不论是活是死，回到皇城时，她都会帮他狠狠报复回去。
活人好办，而死人，自然有对付死人的法子。
想到这里，封不瑜冷眸微眯，长长的眼睫在微弱的烛火下投下一大片阴影。
当然，除此之外，这纸上还记载了南卿大大小小的其他事情，八岁之前的经历可以说是惨不忍睹。
过了八岁之后，在先帝的特意叮嘱下，他的日子才慢慢好过起来。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甚至还让他跟着宫中学识最渊博的男官学习男子六雅。
琴、棋、书、画、舞以及刺绣。
当然，南卿也并没有让人失望，不过三年时间，他的画技、绣技已经名满天下。
说是名满天下也不尽然，因为除了后宫中的男子，根本没有人认识南卿。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南卿的画作和绣作曾经被这位眼界极高的男官和先帝同时夸赞过。
只是，没过几年光景，女帝便驾崩了。
墨白轩即位后，她根本就不知道南卿这么个人的存在。
而宫廷中的人又贯会见风使舵，于是南卿的日子也再次回到了最初的时候。
只不过这回的他，已经有了在宫里立足的本事。
在没人给他送饭的时候，他会自己画一些画作，卖给周围的宫侍们，赚取少许银两，以图温饱。
只是他心思单纯，以为自己的画作根本不值几个钱，所以只能勉强度日。
……
看完之后，封不瑜便把纸张烧尽，抬脚走到床边。
撩起一边的床幔坐下，看着他精致的睡颜，轻叹一声
“真是个小傻子”
经历了后宫这么多的黑暗，如今还能保持初心，心思纯粹的，除了他世间恐怕也再无第二人了！
当然，也因为这样，让她更加心疼了。
脱了衣服，躺到床上时，时间已经不早了。
毫无睡意的她，搂着身侧的南卿，闭目养神，此时的一切都变得那么寂静温馨。
只是没过多久，这寂静就被打破了。
先是冷风呼啸而过，狠狠拍打窗户的声音，然后是树枝被吹的疯狂摇晃，伴随着的簌簌声。
封不瑜睁开眼，看着房间里变得昏暗无比的光线，漆黑的眸子一闪。
要变天了！
感受到房间里的愈发阴冷潮湿的空气，封不瑜将南卿身上的被子再次掖紧。
突然，一道明亮的银光从窗外一闪而过，照亮了整个房间。只是很快，这道银光就消失不见，而整个房间也瞬间恢复了黑暗。
此时，天玑山顶的某处广阔宫殿内，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盘腿而坐，手指正不停掐算着什么，只见他满头大汗，眉头紧蹙，口中念念有词道：
“荧惑现，灾星降，祸事起，国将亡！”
“灾星，灾星……”
“师父，您说的究竟是何许人也？”
“为何弟子推算了这么多年却迟迟没有一点儿头绪……”
突然，他唰的睁开眼睛，看向不知名的某个方位，那是……
东南方
心头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有点眉目了。
天空阴沉无比，乌云翻滚，一道道银蛇般的闪电划过厚重的云层，震耳欲聋的雷声霎时响彻云霄。
“轰隆隆——”
南卿被这惊人的雷声瞬间吓醒，脸色突然变得惨白，嘴唇也变得毫无血色，眼神慌乱的看向周围。
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
身子忍不住颤栗起来，就在他惶恐不安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女子清冷的声音
“妻主在，别怕。”
女子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暖意，即使身处黑暗，也能让人觉得十分安心
话音刚落，他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一股熟悉的气息给包围了。
此时，他的头正紧紧贴在女子软绵绵的胸口，耳边传来的除了强而有力的心跳声以外，再也听不到其他的声音了。
突然被女子这么亲密的抱住，南卿身子一僵，窘迫的偏转过头，脖颈立马染上一层粉红，一路从脖颈漫上脸侧，犹如晚霞夕照。
从腰间传来的滚烫温度，和女子身上淡淡的清冷梅香，让他有一瞬间的紧张，而女子胸口的跳动声更是震得他的脑袋晕晕乎乎的。
不知过了多久，忐忑不安的心情总算平复下来。
他抬起头，看向隐匿在黑暗中的女子。
因为天色太黑，他看不清楚女子的脸，只能看到她若隐若现的下巴轮廓。
他手指微动，鼓起勇气想去回抱女子。
可临到关头，却止住了。
妻主喜欢的不是他。
她喜欢的是那个失忆后会叫她“妻主姐姐”的人。
可他……不是！
想到这里，无声的眼泪不自觉的滴落下来。
生怕身侧之人会觉察到什么，他很快又止住了眼泪，眸中雾气闪现，低低的呢喃道
“……妻主姐姐”
这句妻主姐姐他说的声音极小，微乎其微，不知是在叫人还是在说给自己听。
窗外大雨倾盆而下，犹如箭矢般直坠大地。
这么小的声音很快就被噼噼啪啪的大雨声给淹没了。
封不瑜将南卿紧紧的抱在怀里，不知为何，她总感觉怀里的小人心情似乎有些低落。
低头看去，想要验证他是否如自己心中所想的那般。却见他双眸紧闭，像是睡着了一样。
盯着他的睡颜看了好一会儿，封不瑜才将目光移向别处。
黑暗中，封不瑜眯了眯眼。
所以，是她的错觉吗？
殊不知在她的目光离开之后，一颗晶莹的泪珠就从南卿的眼角滑过，顺着他的侧脸，落到了锦被之上。
听着外面的响亮的雨声，封不瑜心想：这场暴雨恐怕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了了。
原本是想明天带他去城里逛逛的，看来只能再等下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