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七章流水试清浅
弦月初升,岳阳城内流光璀璨,那不断传来的叫卖声,嬉闹声,惹得坐在屋顶的月灵心里直痒。
“别再看了!再看你也不能出去!”不料,身旁断冥突浇一盆凉水。
月灵扭头瞪着断冥,气恼道:“你个小鬼!就不能说些好听的话么?”
断冥斜撇一眼月灵,轻飘飘的吐出一句:“门主有令不许你出门,有气找门主发去!”
一提幽阙,月灵满肚子气顿时都烟消云散。找幽阙!那不是跟找死差不多吗!
眼睛上下飞转一周,勾唇揶揄道:“咱们啊是同病相怜!门主不也禁了你的足吗?唉……有一个人陪伴也是好的。”
“你!”这番话正中断冥痛处。不就是前几日,他不小心让一个蛊虫跑出来伤了几个人,便闹得鸡飞狗跳,惹得幽阙铁青着脸下令禁自己足。消息一出顿时让月灵足足笑了一天。不成想,她浑然不忘还拿这事调侃断冥。
怒气难消的断冥死死回瞪着月灵,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几日来,两人常常这样,并乐此不疲!
脚下响起轻微的开门声,两人一愣,然后不言而同的扭头向下望去。
居然是幽阙和火烺燕杀三人!只是火烺和燕杀摘下了面具,作寻常打扮。而幽阙虽是着寻常衣物,银白色面具却未摘下,倒还显得突兀。
月灵和断冥趴在屋顶屏住呼吸直见三人动作谨慎,身形轻巧的从后门溜出,钻进密集的人流里。
“不如……我们去看看?”断冥毕竟还是小孩子,难免好奇心盛,正巧碰到一样胆大的月灵。两人一拍即成,偷偷跃下屋顶,然后从后门尾随而去。
……
大街上,华灯流萤,往来人群如绵延不绝的江水,在这密集如织的人群中不时传来一阵叫好声,那整齐的摊位上摆放着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玩意。头上还挂着各式灯,有白帽方灯、宫灯纱圆灯、罗汉灯、走马灯、蝴蝶灯……
月灵突然想到少杨之前和她说过京城的繁华,也许那里的景色或许就是这样。
月灵倏然问道:“断冥!你去过京城吗?”
断冥回过头,看着她摇头:“我自小长在南疆,从没有去过什么京城。”
“哦……这样啊!”月灵扭头望向街角一棵参天大树,树上拴着许许多多的红绳,旁边还有许多男女手持红绳,一脸虔诚的对古树参拜。
“喂!”断冥捏住月灵衣角,喊道。
“嗯?”月灵从发呆中回神,弯腰笑眯眯说,“早听说过京城的景色是世上绝有的,等以后有机会我带你去京城可好?”
“切!谁要你带我去!”断冥撇嘴,双手环抱胸前一脸高傲。
这小孩还死鸭子嘴硬!月灵就像成精的狐狸把断冥的心思看的通透,抓著他的道:“我们快走吧不然可就要跟丢了!”
说完就继续朝前走,起初断冥对月灵的接触还比较抗拒,挣扎几次发现挣脱不掉才渐渐安静下来。
真是一个别扭的小孩!
一路绕过几条大街,拐过街角,只见街道两边亭台楼阁古色古香,和刚才那几条街迥然不同,更显玲珑雅致。
阵阵丝竹之声不断从两边楼阁中传出,偶尔还会夹杂几声女子的娇笑声,衬着天上一轮弦月,蓬莱仙境也不过如此。
“喂!这里我们还是不要进去了!”断冥猛一止住脚步,对月灵道。
“怎么了?门主他们就在里面,你不是很好奇他们偷偷摸摸来干嘛吗?”
“我……”断冥脸上突然有一抹异样的酡红,嘴里支支吾吾,“这里不该是我们来的地方,我们快走吧!”
“哎呀!有什么好怕的!有什么事还有我呢!”月灵没有看见断冥眼神里的躲闪,拍拍胸脯打包票。
这月灵到底还是不是女人!断冥快要晕倒了,怎么这个女人一点也没察觉到!
月灵没有察觉断冥快要抓狂,拽起他的手就往前走去,道:“快点!再不走就要跟丢了!”
“不要!我们不要过去啊!”就在断冥准备使出吃奶的劲时,月灵突然脚步一滞,断冥躲闪不及直直撞在她后背上。
怎么也不打声招呼就停下来?断冥揉揉自己脸,从身后探出,意外瞧见远处正站着那日在云梦湖救上的女子。
“小狸!她怎么在这?”断冥抬头问月灵。
月灵眉眼一弯,侧下身手指向他:“才见过一面的女子,你居然会记得她的名字!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早就图谋不轨!”
断冥被月灵这番编排弄得无言反驳,只得用眼神回敬:“你……你别胡说!我,我怎么会!”本来他脸已经够红了,这会儿红的越发明显,让月灵颇为满意。
拍拍断冥头,道:“呵呵,我闹着玩的!不过断冥……你现在这个样子真可爱,整天装副小老头模样,一点也不可爱!嘿嘿!还是现在最好。”说着月灵还手脚齐上,伸出魔爪。
断冥见状,立刻挣扎大叫道:“救命啊!你别碰我!!”
哀嚎的叫声顿时引来众人侧目,月灵担心动静太大闹不好会让前面幽阙察觉,慌乱的忙捂住断冥嘴,出声喝止。
要知道,为了不让幽阙察觉,她和断冥可是特意跟在三丈之外!如果被发现,功亏一篑不说,少不了还有一顿责罚!
而断冥心里想着只要月灵不‘调戏’自己,什么都好商量,一把扯开月灵的手掌,笑嘻嘻说:“嘿嘿,现在知道我的厉害了吧!还不赶紧走?再不走怕是就再也跟不上了。”
见此月灵松开手,撅嘴道:“走吧!”
如果要问□□最美的人是谁?那一定会有人告诉你第一是七情楼的白莹夕,其次便是岳阳流水阁的姚纤凝,这两个人无论是色还是艺都属天下一绝!
之所以白莹夕为天下第一美人,是因为她虽处青楼却出污泥而不染,且学识渊博,当年曾做一诗,让状元郎孔正泰都自叹不如。
她为人低调谦和,而且不屈权贵,曾有官宦子弟出价千两黄金一亲芳泽,却被她用一丑颜老妪羞辱,从此再也不提轻浮之事。
再说这流水阁的姚纤凝,她那模样倒一点也不必白莹夕差,单比琴艺更胜一筹。曾有人幸运的亲眼过目睹两人姿色后作诗道:纤蝶妙曼踏凝波,古琴涔涔似天夺。寒水惊玉疑有谁?回眸颜落妒青娥。
后来这诗便意外传开,人所共知□□有这么两位绝代佳人,纷纷趋之若鹜,只为一览娇颜。
只可惜几月前却发生一件大事——七情楼在一夜之间被烧的干干净净,里面没有一人出来。人人都说这是冥焰做的!因为曾有目击者声称见到一轮血月,而那是冥焰的标志。后西枫堡一役幽阙也当场承认此事。
叫人遗憾的是七情楼里第一美人白莹夕姑娘自此音讯全无!有传闻说白姑娘当时并不在楼里,而是被大盛钱庄老板沈大盛请去;也有传闻说是被天下镖局二当家宋言问截去强娶为妻;更有传闻说白莹夕早就脱离妓籍,嫁给齐王为妾。无论谣言如何白莹夕始终没有露面,人们有些相信一代佳人已经葬在那赤焰火海中……
走进流水阁,迎面便见大堂中央设有一池清泓,里面绿叶点点,满池芙蕖或还含苞未放,或已经开放。有别于一般秦楼楚馆,这里弥漫的是淡淡芙蕖香气,浑浊之气一扫全无。
阁中二楼是一个个独立房间,平日里只有有钱公子才能包下,为的就是不被打扰更好的和佳人互诉衷肠。
“门主,你说泠音宫的人会来吗?”燕杀从半开的窗户向下瞥了一眼,近乎冷漠的望着那些人挥金如土,纵情声色。
幽阙端下茶杯微抿一口茶,登时茶香扑鼻,淡淡道:“她今天一定会来!”
抬眼间,看见许久未语的火烺脸上似乎挂有一丝难色,开口道:“火烺,我知道你一定想知道月灵,她到底是谁!”
火烺闻言,浑身一颤,而后垂首良久才说:“门主,她是谁对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门主怎么想!”
幽阙脸一沉,放下茶杯,低哑的声音夹杂着说不出的冰冷:“你什么意思!”
火烺不动,只是用一种的淡淡的口吻说:“门主,我跟随你十几年,十几年来不管你有什么决定我都毫不怀疑的遵从,可是这次……请恕属下妄测——月灵,她并非小姐,你却执意把她留在自己身边?”
“够了!”幽阙出声打断,眼神一凛,寒光倾,“我怎么想还轮不到你妄自揣测!”
“是!”火烺虽垂首答是,嘴角却噙有一丝笑意。被我说中了不是吗?
可是她终究不是她啊!如果月灵知道自己的存在只是一个替代品!那……她会多么伤心!想到这火烺嘴角边的笑意瞬间冷了下去。
和小姐一样的笑容,把自己当做朋友的月灵。那足以温暖冷如坚冰的笑容,是火烺此生唯一的支柱。所以他不会让她和小姐一样的下场,即使是幽阙也不可以!
咚咚咚!倏然传来一阵敲门,木门被轻轻推开。
火烺忙收敛心神,抬头望去,只见走进来两名女子,走在前面的体态丰腴,略显沧桑的脸上挂着一副魅惑讨好之态。走在后头的却眼似拱波,眉如修羽,一袭粉红薄纱包裹住她的曼妙身材,胸前暴露的肌肤如牛奶般嫩白,吹弹可破,手指修长匀称,指若青葱,回旋婉转之间,颇有流雪回风之势。
体态丰腴女子缓缓走上前,对幽阙微微躬身道:“客人今日能来我们流水阁,真是我们的荣幸!!”
幽阙墨如深渊般的眸子淡淡扫过这两人没有太多停留,缓缓道:“这位想必就是姚姑娘吧!”
站在后面的女子微微躬身,嘴角含笑道:“承蒙客人抬爱,正是纤凝。”
幽阙神情不变道:“纤蝶妙曼踏凝波,今日得见姚姑娘果真名不虚传啊!”
姚纤凝不卑不恭继续道:“客人谬赞了,这都是大家错爱纤凝,纤凝不敢当。”他的声音极为轻柔,似初春刚融化的白雪,又似微拂过的第一缕暖风。
幽阙看着姚纤凝,眼里却闪过一丝精光:“今日我等千里迢迢来就是为听姑娘一曲,如果你肯为我等屈尊弹奏一曲实在是我等一幸啊!”
姚纤凝福了福身,道:“公子过奖了,能得到公子的垂爱,纤凝感激不尽,尤其会不愿”她似乎一点也没在意幽阙的面具,眼中也无半点不恭之态,反而落落大方的坐下,覆上早已准备好的古琴。施施然抬手,落下,那一串动作优雅恍如九天玄女,登上早已为自己准备好的蓬莱仙台,略微沉吟,奏出天籁之音。
铮!铿锵一鸣,一根琴弦跃起,随后如风般的曲调从姚纤凝手下缓缓流泻,韵声悠悠,恍如繁华星夜下那一株绽放的牡丹。鱼游浅底,碧波不兴,曲调清越非凡,意韵绵延,流畅的节奏似水,在风生水起的交汇处,催的满池芙蕖都竞相开放!
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去似朝云无觅处,此声几疑天籁,韵律新雅,试问人间几回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