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弱点
这便是他深思熟虑一整夜, 对她爱慕之情的回应？
用一箭抵消她与他的仇恨，听起来是划算的。
南柚哪能轻易答应。
他可是金翼魔族，那大翅膀一扇, 乘风直上, 她十条腿也跑不过他。
她答应, 必死无疑。
她不答应，还是必死无疑。
这少年魔神浑身流淌的血是冷的，他动了杀心，没人能逃过。
南柚眼珠子一转：“你总是骗我, 我怎么能相信, 你说的都是真的。如果我没跑完三里路，你就追了上来, 我岂不是吃了个大亏。”
“我可以监督他。”魅阿跟着凑热闹。
“你俩是一伙的, 我信不过你们。”南柚抱起双臂, 斜眼觑着姜燃, “姜公子，我爱慕你是一码事，信不信你是另一码事。不好意思，你的信用在我这里已经透支了。”
姜燃绷紧弓弦：“你想直接死？”
南柚立即缩到魅阿身后：“你看, 这就反悔了。”
魅阿喜欢美人, 天生对美人多几分怜悯, 南柚一躲到他背后, 就激起了他保护美人的欲望。他笑吟吟地说道：“姜公子在同你开玩笑。”
姜燃没有对外公开身份，魅阿就叫所有人都称呼他为姜公子。
姜燃的目光落在南柚抓着魅阿袖子的那只手上，倏然冷下来。
魅阿神色微僵，默默抽回自己的袖子，与南柚拉开距离。
“总之, 我不会再轻易信你，除非，你对着心魔起誓。”南柚双手背在身后，故作镇定。
修仙之人最重心魔，对着心魔起誓，就是与心魔签下契约，一旦违背，会受到心魔的反噬。
如今的姜燃没有灵力，等他日后觉醒成魔神，同样会被自己的心魔制约，主人越是强大，心魔便越是强大。
南柚以为姜燃会推辞，却不料，姜燃真的对心魔起誓了。
这下正中南柚的奸计。
她环顾四周，找到一块平整的青石，跳了上去，大剌剌地将双手枕在脑后，躺了下来。
魅阿奇怪道：“南姑娘，你不跑么？”
南柚道：“我跑什么，姜公子说了，等我跑出三里，才会射杀我。我只要身在这三里内，姜公子可不能动手哦。”
魅阿：“……”
魅阿想了想，说：“南姑娘，我建议你还是抓紧时间跑吧。”
说话间，几声犬吠冲着南柚而来，南柚猛地坐起，发现关在笼子里的几只恶犬被人放了出来。
南柚面色微变，然后又躺了回去，全然看不出半点急迫紧张的样子。
魅阿：“……”
这是吓傻了？
系统看不下去了：“宿主，别咸鱼瘫了，我只负责你的生命安全，但不负责手脚俱全，你还是想想办法，先跑吧。”
“你大爷的，不早说！”南柚鲤鱼打挺，跳下了石头，拔腿就跑，“合着维护女配生命安全的规则，就是留我一口气，还有比这个更坑的吗！”
南柚一边跑，一边与系统吵架，所谓跑的比狗快，就是这般。
几只凶恶的大狼狗，疾风一般追在她的身后，她甚至都能感觉到它们张开嘴巴，淌着哈喇子，哈着的热气喷在她的屁股上。
南柚欲哭无泪。
大狼狗们得了魅阿的命令，并不会真的咬上南柚，它们只追赶在她的身后，目的就是为了把她驱逐出三里的范围。
三里路对南柚来说，并不是很远，她这具身体自幼习武，又学了些浅薄的仙法，脚下生风，眨眼间就在三里之外。
姜燃展开双翼，腾空而起，挽弓搭箭，弓弦被拉至满月的形状。
南柚只觉身后一阵狂风席卷，飞沙走石中，一对大翅膀的阴影罩上了她的身体。
南柚回头。
玄衣少年扇着翅膀，出现在太阳底下，比日光更为耀眼刺目的，是他那对分外招摇的金色双翼。
该结束了。
既对她有本能，那便是弱点，是弱点，就该抹去。
那些怪异的、不受控制的欲念，都应该抹杀得干干净净。
他手中的箭对准她的心脏，箭端淬着冷锐的杀意。
南柚几乎使出平生吃奶的劲儿在跑，她很清楚，他们一个天上飞，一个地上跑，她快不过姜燃的箭。
平地也快到了尽头，那尽头竟是一道深渊，即便她逃了姜燃的这一箭，也会摔落深渊，粉身碎骨而死。
南柚停下来也不是，继续跑下去也不是，左右都是死，不如置之死地而后生，她灵机一动，对系统说：“快把溯回镜碎片给我。”
话音刚落，她的掌心中多了一块镜片。她抓着镜片，转过身来，对着姜燃扬了扬：“臭小子，快看，这是什么！”
姜燃看清她手里抓着的溯回镜碎片。
那少女冲他做了个鬼脸，毫不犹豫地纵身跳下深渊。
姜燃挥动翅膀，追着南柚，跳了下去，抓住她的衣角。
一支裹着蓝色火焰的利箭，如流星般划过苍穹，射中姜燃的翅膀，灼出烧黑的洞来。
伤口附近的羽毛迅速燃烧，血肉变得焦黑一片。
剧痛令姜燃身形趔趄了一下，好不容易抓住的衣角，从掌心滑落出去。
姜燃奋力扇动着受伤的翅膀，额前覆上一层冷汗。
这种时候应该拼尽余力，先飞上去再说，但在看到南柚的身体化作一团模糊的影子，变得越来越小时，他稍稍犹豫一瞬，改变了方向。
崖下生长着无数植物，几根绿色的藤蔓感应到姜燃的召唤，垂落下来，截住跌落下来的南柚。
姜燃抱住南柚，抓着从崖畔垂下的藤蔓，悬在半空。
悬崖上方，魅阿垂下左臂，手中握着一把弯弓，走到崖畔，探出半个身子。
崖下云雾翻滚，不见天日，早已不见姜燃和南柚的身影。
他低低叹了声：“别怪我，陛下，磨难能令您更快成长。”
崖下山风呼啸，姜燃抓着藤蔓，吊在树下，身体摇摇欲坠。
那是根从崖壁伸出、横着生长的树，树上缠着无数根藤蔓，藤蔓缠住姜燃和南柚的身体。
姜燃垂下眸子，看向怀中的南柚。
南柚紧紧闭着双目，卷翘的睫羽，惊魂未定地抖动着。
这么怕，还敢跳下来。
就如此笃定他会救她么？
少年哂笑一声。
听见姜燃略带着讥讽的笑声，南柚睁开眼眸，对上姜燃深不可测的双眼，开口的第一句话竟是：“阿燃，我们之间的深仇大恨算不算一笔勾销了？”
说着，她吸了吸鼻子：“咦，哪里来的烤鸡翅的味道？”
姜燃：“……”
南柚很快嗅出那股烤鸡翅的味道，是从他背后的翅膀上发出的。
原本极为神气的金色羽翼，赫然多了个焦黑的血洞，连羽毛都被烧秃了一块，可怜巴巴地耷拉着。
南柚喉结滚了滚，偷偷咽了口口水。
不怪她馋，真的很香。
姜燃扫了她一眼，“刷”地收回翅膀。
南柚怕他把自己扔下去，就没提这一茬了，她观察着四周，说道：“咱们这样不上不下地吊着，不是个办法，上去是肯定上不去的，就算上去了，还有个魅阿在等着咱们，不如想想怎么下去。”
两人同时往脚下望去。
云雾苍苍间，隐有碧波点点，水汽氤氲。南柚猜测，下方是个水潭，且离他们不远。
“不如跳下去？”她建议。
他们总不能一直挂在树下，最终，藤蔓松开，南柚和姜燃双双跳入了这个水潭。
南柚穿越前就学过游泳，说不上多好，淹不死的水平。潭水比她想象得寒凉，一入水后，寒气化作无数冰针，扎进她的骨髓，冻得她一哆嗦，呛了口水。
她挥动着双臂，快速游到岸边，爬了上去，咳出几口水。
没多久，姜燃也上了岸。
他浑身湿透，发丝湿漉漉地贴着脸庞，衣摆滴落的水珠里，混着一丝丝血迹。
南柚拧着衣摆上的水，打量着四周。
水潭四面长满茂密的丛林，三面环山壁，稍微发出点声响，余音回荡不绝。奇怪的是，这样幽深的山林，听不到一声鸟语蝉鸣。
低低的咳嗽声响起。
南柚转头看姜燃。
他的伤口在跳下来的时候不小心撕裂了，伤情更加严重，大量的失血急速带走他的元气，使他的脸孔透出霜雪般的惨白。
他用手掩着唇，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南柚道：“阿燃，你那金翼我都瞧见了，不必再藏着掖着，还是治伤要紧。”
她顿了顿，清澈的眼眸里凝着清亮亮的光，满是坦荡：“你要是怕我泄密，我也可以发下心魔大誓。”
她绝口不提，姜燃在她面前露出金羽翼，是存了杀人灭口的心思，做出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
少年魔神的心坚如磐石，任她怎么说，始终未展开翅膀。
他背脊挺直地盘腿坐在潭边，血淋淋的伤口就横亘在他的后背，鲜红的血迹很快在他的身下凝出一汪血泊。
山海图从潭中飞起，展开书页。白胡子书灵甩着湿哒哒的袖摆，呸呸吐着口中的水：“差点淹死老夫，幸好老夫是防水的。”
他抬起头来，环顾四周，惊得大叫起来：“怎么掉到这个鬼地方了！主人，三公主，快走，这里留不得！”
南柚疑惑道：“这里怎么了？”
“这里是那恶妖九灵的地盘。九灵生来肚大如斗，能吞天噬地，数万年前，众神抓住他，收了他的肚子，将他流放此地。他死性不改，贪图口腹之欲，曾把渊墟吃得片草不生，众妖魔忍无可忍，联手打败了他，封印在这里。关了这么些年，他贪吃的习性改了不少，如今只捡活物吃，周遭的活物被他吃的一个不剩，连苍蝇都不敢靠近，要是被他发现主人和三公主，怕是要做他的盘中餐。”
南柚一听也急了：“这里到底关了多少奇奇怪怪的妖魔！”
她对姜燃说：“阿燃，小命要紧，咱们先走吧。”
两人刚站起，就听得一个诡异的声音飘来：“好香，是生人的味道。”
那声音离他们还很远，余音撞击在周遭的山壁上，一遍遍回荡着，令人毛骨悚然。
姜燃伤势很重，起身时，眼前一团黑影乱窜，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栽了出去。
南柚眼疾手快，伸出双臂抱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