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魅阿
魅阿的住所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
两旁灯火通明, 石板雕出铃兰花，铺陈在脚下，步上台阶, 就是气势恢宏的大殿。
珍珠作帘, 水晶为灯, 薄雾似的鲛纱逶迤垂泻，殿内凿出八方清池，池中飞泉四溅，青石错落。
水雾中, 红莲袅袅, 绽出疏淡的香气，隐有泠泠琴声从鲛纱后飘来, 飘飘渺渺, 如闻九天仙音。
引他们前来的女子, 行至大殿中央, 冲着水晶珍珠帘抱拳道：“启禀魅阿大人，今有两名新人从天而降，坠落在城门前，奴已将他们带了过来, 还请大人亲自过目。”
金座上空荡荡的, 并无人影。南柚径自奇怪时, 金座上倏然凝出一团白光, 光晕中一道人形轮廓渐渐显出。
那人左手支着脑袋，右手握着一支红莲，懒洋洋地半阖着眸子，举起红莲，放在鼻端漫不经心地嗅着。
山海图说, 魅阿没有性别，于众生情爱中而生，风华绝代。
是个什么美法，南柚形容不出来。
隔着一层鲛纱，只能望见他身披紫色长袍，三千青丝柔滑如缎，用银簪束起一缕，配以银链，缀着颗紫宝石在眉心。当真是被他一眼，就会如山海图所言那般，生出销魂蚀骨的滋味。
南柚收敛心神，上前一步，温声道：“见过魅阿大人。我叫南柚，今路过宝地，无意叨扰，若有坏了规矩之处，还请大人海涵。”
她一开口，那金座上的欲魔猛地睁开眼睛，接着就听见一阵铃声轻响。
一袭紫光从帘后掠出，落在南柚的身前。
南柚这时才真正看清他的相貌。
皮肤细腻如白瓷，五官精致似描画，眼角微勾，长眉入鬓，既兼顾男子之英挺，又承袭女子之清丽，雌雄莫辨，颠倒众生。
他的眼睛是紫色的，漂亮得如同宝石，被那双紫色的眼睛盯着，南柚仿佛被卷入漩涡中，生出头晕目眩的感觉。
魅阿盯着南柚的脸，双眼涌着晶亮的光芒：“我就知道，声音这么好听，一定是个美人。小美人，可愿留下来，与我共度春宵？”
“啊？”南柚浑浑噩噩，眼前浓紫肆意流淌，耳畔铃声轻颤，整个世界都模糊成虚影，只有一张极美的脸，凑近了她，眼底盛满期待。
“我、我……”南柚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正要点头答应，一只手不动声色地抵上她的后背，轻叩三下。
好似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南柚打了个惊颤，双目浑噩散去，恢复清明之色。
“抱歉，我不能留下。”南柚摇头，悄然舒口气。好险，只差一步就被他蛊惑了。
“为何？”魅阿皱起眉头，精致美艳的面庞上覆满失落。
“我留下，阿燃就孤身一人了。我与阿燃，同生同死，谁也离不开谁。”南柚转过身来，抱住姜燃的胳膊，依偎进他的怀中。
魅阿此时才注意到姜燃。他的视线从姜燃面颊上掠过，明显闪过惊艳的光，不由感叹：“虽然灰头土脸，却难掩姿色，是美人中的极品。”
他叹了两声，摇头道：“可惜心有所属，实乃憾事。”
南柚趁机拍马屁道：“魅阿大人乃从古至今第一绝色，何愁没有美人投怀送抱。”
魅阿被她哄得心花怒放，高声道：“远道而来即为客，怎可如此怠慢客人？来人，带他们下去沐浴更衣，设宴款待。”
魅阿的浴池建的和寝宫一样华丽，白玉石铺出来的台阶笔直而上，入殿后，是一方罩着雪白水雾的池子。
头顶檀木为梁，金顶雕着栩栩如生的牡丹花，花瓣是深浅不一的淡紫色，徐徐晕开，浑如天成。
四周垂下锦绣垂帘，价值连城的鹤形灯支在地上，烛焰裹着淡薄的雾气，绽出暖黄的光芒，如梦如幻。
婢女们捧着美酒瓜果，置于池中，木托盘被池水托着，缓缓送到池中央。
南柚与姜燃并肩站在入水的台阶前，一脸纠结。
这是要她和大魔王共浴？
两双柔嫩的手帮着她解衣，南柚如梦初醒，抱紧双臂道：“我自己来，你们出去。”
那两名婢女面面相觑：“这是魅阿大人吩咐的。”
南柚厚着脸皮，伸手勾着姜燃，恶毒女配附身：“我这个人妒心极重，若谁看了阿燃的身子，我必要剜去她的双眼。你们留下伺候也可以，待我与阿燃戏完水，就去禀明了魅阿大人，留下你们的一对眼珠子做纪念。”
婢女们登时满脸雪白，连忙福身告退。
众人走后，南柚步下台阶，合上厚重的大门，拴紧了，才略略放心。回头，却见姜燃站在池畔，解着身上的衣裳。
南柚急了，一个箭步冲过去，勾住他的腰带，红着脸道：“你做什么？”
“解衣，沐浴。”
“废话，我又不是瞎子。我问的是你做什么在此处沐浴？”
姜燃微微侧了下脑袋，凉飕飕的目光扫了过来，显然在说，他们两个脏得不成样子，该洗澡了。
“总之，你不许洗，就算洗，也是我先洗。”南柚跳起来。
南柚作为公主之尊，这样霸道是在情理之中，可这里不是她的公主府。姜燃抽回腰带，不理会她，作势就要下水。
南柚身上都是灰，头发也脏兮兮的，早就迫不及待，想痛痛快快洗个澡了。
这里就一个池子。他用了，她用什么？
姜燃用过的洗澡水，她才不用。
南柚惶急之下，摸出一张定身符，贴在姜燃的后背。
姜燃身形僵住，脸色不由转青。
这些符总能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南柚心头腾起几分得意。
“我要先洗，你不许偷看。”她轻车熟路地把姜燃拖到池边，拽下他的腰带，蒙住他的眼睛，在脑后打了个死结。
没了腰带，少年衣衫敞开，胸前露出一截苍白冰冷的肌肤。他冷声斥道：“苏南柚。”
“叫我柚柚就好。别忘了，我们俩现在是情人关系。你这样大声，暴露秘密，小心魅阿爬你的床。我可觉着，魅阿对你的兴趣比我大。”
姜燃胸前起伏着，没再说话。
南柚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确认他看不到她，放心地回到池边，解着衣衫。
衣衫摩挲肌肤的声音响起，接着，是入水时水花溅起的水声。
姜燃耳尖微动，歪了下脑袋。
南柚半个身体沉入水中，解开头发，梳洗着打结的长发，舒服得忍不住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她找了个石阶坐下，哼着歌，拍打着水花。
池中铺满红色的花瓣，花瓣朝两边拂开，有什么东西，扭动着细长的影子，慢慢朝着她游过来。
南柚定睛一看，面色倏然惨白，爆出一声惊呼，手脚并用爬上了岸。
追着她的是条长着翅膀的黑色小蛇，她上了岸，那小蛇扇着翅膀，也飞上了岸。
南柚浑身光秃秃的，无地可藏，往姜燃的身后藏去。她脑海中只剩下一个想法，他是天上地下第一等厉害的邪物，能镇所有怪物。
姜燃听见南柚哒哒的脚步声往自己奔来，尚不及开口，一只冰凉的手抓上自己的手臂，接着，柔软的、裹着水汽的身体，贴上他的后背。
两团绵软的触感，即使隔着衣料，也无法忽略。
心里头忽然有些发慌。
“怎么了？”姜燃掩饰着自己的异样，冷静问道。
“有妖怪。”
“妖怪怕什么？你不是有符吗？”姜燃冷笑。
“我的符都在衣服里。”她解了衣衫，丢在一旁，此时离她有一大截路。
那会飞的小蛇怪目力不大好，在空中一阵乱撞，眼看着就要冲南柚的方向撞过来，姜燃眉头一皱，听出此妖怪不同寻常，疾声道：“快撕掉我的定身符。”
南柚分得出轻重缓急，立即撕掉他后背的符纸。
姜燃动了动，在蛇怪冲过来的瞬间，出手如电，攥住蛇怪的脑袋，五指收紧，徒手捏爆了它的脑袋。
南柚极快地往姜燃背后一缩，借着他的身体，挡住飞溅过来的血沫，心有余悸。
“我记得三公主一向胆大包天，怎么连一只小小的怪物，也会怕成这样？”少年翘起好看的唇角，用轻慢的语气讥讽着。
“我怕什么，关你什么事。”南柚声音很大，但底气不足。
察觉到姜燃打算转过脑袋，哪怕他双眼还覆着黑布，也不由疾言厉色警告道：“不许转过来。”
“那你现在可以松开我了吗？”
南柚这才惊觉自己还抓着姜燃的一条胳膊。
“你不许转过来。”她讪讪松了少年，挪动着身体，去拿自己的衣裙。
那只手松开后，犹残存些水汽，留在腕间，余温渐散。
姜燃盘腿坐着，回味着她掌心传递而来的细腻触感，提醒道：“渊墟乃妖魔流放之所，千百年来，不知滋生了多少怪物，池子里钻出些什么，都属正常。”
正常个大头鬼！
谁家浴缸里没事会冒出一条蛇！
南柚心有戚戚焉，不敢再轻易入水。这条蛇十有八九是冲着姜燃来的，他是魔神转世，天生吸引妖邪。
“你要偷看的话，我挖了你的眼睛。”她再次凶巴巴地警告着，在池边坐下，捧起清水，草草洗了一遍，穿上魅阿叫人送过来的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