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藜蔡粮莠 魑魅魍魉

    钱政辉第一次见到阿仁的时候，阿仁才刚刚出生。

    对了，阿仁是一只猫，全名叫黎享仁。

    黎享仁是个孤儿，他妈妈是一只流浪猫，后来横死街头，留下了无依无靠的黎享仁。

    黎享仁原来不叫黎享仁，一只猫怎么可能无缘无故自己生出名字来，当然是二脚兽帮他取的，这个帮他取名字的人叫做施念妮。

    施念妮以前常常在路边喂食黎享仁的妈妈，那时候黎享仁还没出生。施念妮与母猫只是萍水相逢，也从没有打算把母猫带回家去养。

    不过，母猫的肚子越来越大，身子也越来越虚弱，眼看小猫就要出生，母猫却好像生了重病似的，精神萎靡。施念妮不忍心，就带母猫去了宠物医院，原来是难产，医院建议要给母猫做剖腹产。

    母猫是流浪猫，施念妮那时也不过是个高中生，她心一横，还是决定救母猫。

    剖腹产成功，小奶猫出生。看着母子平安，施念妮高兴坏了，他正想着给小奶猫取什么名字，就看到一个男人走过来也看看小奶猫。这个男人就是钱政辉，一个资深的猫奴，这天也是带着自家的猫来宠物医院看病的，碰巧遇见了施念妮和她的猫。

    “这只小猫很有灵气的，”钱政辉与施念妮搭讪，“应该是昆仑猫吧，现在还看不太出来色泽，应该是橘黄加红铜色，长大以后会更漂亮。”

    “哦……”施念妮也不懂猫，随口应了一句。

    “你养多久的猫了？”钱政辉继续问施念妮。

    “我……其实我不养猫的，我看到流浪猫生孩子而已，就……”施念妮有些烦这个陌生男人，心里说着“关你屁事”。

    “你说，这是流浪猫，昆仑猫这么灵的猫居然是流浪猫，”钱政辉看看小奶猫，又看看施念妮，“也就是说，这不是你的猫，对吧，小姑娘。”

    施念妮一时语塞。

    “那，你能不能……”钱政辉话还没说完，就被施念妮打断了：“不能！谁说，谁说这不是我的猫！这就是我的猫，母猫叫，叫丽娘，小奶猫叫，叫，叫……”施念妮想了一圈，记起自己前不久读到的一首现代诗《理想人》，便脱口而出：“黎享仁！小猫叫黎享仁！”说得理直气壮的。

    钱政辉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他心想，这小姑娘不养猫的，根本照顾不了这对猫咪母子，可别白瞎了这灵气十足的昆仑猫。但施念妮呢，隐约知道这个陌生男人在打猫母子的主意，本能地不愿意。

    “我叫钱政辉，请问你叫什么？”钱政辉不死心，“留个联系方式行么？”施念妮警惕地看了看这个陌生男人，说了句“关你屁事”。钱政辉尴尬地笑了笑：“没事，我俩因猫结缘，我就叫你阿猫吧……”

    “谁跟你结缘啊，什么阿猫，别给我乱取外号，莫名其妙，”施念妮一脸嫌弃，心想这陌生男人第一次见面，就这么套近乎，讨厌得要死。她哪里会想到，以后会和这个男人一起照顾小奶猫“黎享仁”，直到“黎享仁”长成一只活蹦乱跳的淘气猫。

    施念妮是个女人儿，却唤作“阿猫”，她的猫却叫“黎享仁”。

    钱政辉听到“黎享仁”这个名字的时候，也是心头一亮的，因为他也读过《理想人》这首诗。他很喜欢“黎享仁”，但更喜欢的其实是“黎享仁”的干娘施念妮，也就是阿猫。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爱上阿猫的。

    他当初死缠烂打，硬是要到了阿猫的联系方式，说是怕她把“黎享仁”给养死了，昆仑猫这么灵气的猫，怎么能随便养呢，一个从来没有养过猫的阿猫，根本照顾不了昆仑猫“黎享仁”，所以钱政辉硬是要跟阿猫一起照顾“黎享仁”长大，何况母猫不久之后重病不治，更离不开他这个“养猫专家”了，至少钱政辉是这么认为的。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钱政辉与施念妮在一起了。他们一起撸猫，一起逛街，一起读诗，一起喝酒。

    施念妮还是一个高中生，钱政辉早就毕业好几年了，施念妮却从来没有问过钱政辉是干什么的，钱政辉也根本不知道，施念妮其实是一个女流氓、小太妹！

    当钱政辉第一次看到头破血流的施念妮的时候，钱政辉是心疼的，也是胆怯的。他后来才知道，原来施念妮早就辍学了，骗自己说是还在念高中，准备考大学，根本全是谎话。

    施念妮争地盘，打架斗殴，敲诈勒索，甚至偷盗、抢劫。她看起来人畜无害，却原来无恶不作，她只有在撸猫的时候，跟“黎享仁”在一起的时候，才像个纯真的小女孩。

    施念妮曾经有一个酗酒成性的继父，喝醉后殴打自己的母亲，后来母亲用水果刀刺死了继父，做了很多年牢，出狱后染上了吸食“香料”的恶习，成瘾没救了。

    施念妮还有一个做应援女郎的姐姐，叫做施念姬，外号“阿鸡”，经常被抓进局子里。总之，施念妮一家都糟糕透顶！

    但其实，钱政辉也好不到哪里去。表面上，他是一家酒吧的合伙人，其实却是个非法卖“香料”的，吸食“香料”的人会成瘾，会致幻，还会死人，但贩卖“香料”能赚大钱，钱政辉姓“钱”，自然不会错过暴利的机会。

    当然，钱政辉还有一个身份，是卧底警察，不过他早已变节，成为“黑警”，本来的任务是渗透进黑道组织，揪出贩卖“香料”的幕后黑手，然而钱政辉却成了幕后黑手的“保护伞”！双重间谍的身份，让钱政辉左右逢源，黑白两道通吃，直到……

    那天，钱政辉的上司，唯一知道他警察身份的蔡大锋警官，要求他立即恢复身份。“为什么，我已经快接近那个幕后黑手了，不能前功尽弃。”钱政辉不想放弃的其实是贩卖“香料”背后的暴利。蔡大锋警官其实早就发现钱政辉已经变节，想逮捕他，钱政辉哪里愿意，一不做二不休，害死了蔡大锋，至此，没有人知道钱政辉警察的身份了，如果这样下去，钱政辉将彻底沦为贩卖“香料”的黑道分子。

    但是，钱政辉想到了施念妮，“如果她知道我是贩卖‘香料’的罪犯，她会怎么想？”彼时，钱政辉还不知道阿猫的黑帮混混身份，他只想做个“好人”，至少是表面上的“好人”，他不想阿猫看不起自己。一番心理斗争之后，钱政辉决定根据自己掌握的情报，帮助警方抓获贩卖“香料”的幕后黑手，其实那时候那个幕后黑手已经是钱政辉自己了，他杀了原来的“老大”，自己做了贩卖“香料”的一把手。他身为双面间谍，左瞒右骗，找了一个替死鬼，向警方交差，趁势恢复了自己的警察身份。

    当收拾残局的时候，钱政辉才发现原来自己找的那个替死鬼，其中一个手下，正是施念妮！他看着自己的警察同僚亲手逮捕了施念妮，施念妮也终于知道，原来自己的恋人竟是一个卧底警察，更错以为自己的“老大”就是贩卖“香料”的幕后黑手，进一步联想到，钱政辉这个卧底警察接近自己的真正目的，错进错出，钱政辉虽然恢复了所谓警察身份，但他却永远失去了施念妮。

    施念妮只是一个小混混，跟贩卖“香料”的事根本无关，警局抓了她，不久之后就放了。钱政辉后来去找过她，但根本找不到，施念妮的姐姐施念姬只管接客，根本不管妹妹的死活，钱政辉在她那里也问不出念妮的下落。

    后来听说施念妮打群架的时候被打死了，但死不见尸，钱政辉不信，依旧找了她好久，直到多年后在青莲山碧幽岭偶遇。

    此时的施念妮，也就是阿猫，已经是黄大亨的“义女”，她看见钱政辉，哪里有好脸色给他，在阿猫心里，钱政辉就是个利用她感情的骗子，一个负心的畜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