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眸剪秋水 指剥春葱
“造梦师”阿鬼为何没有清除鹿莽的记忆呢？周琴和鹿莽都百思不得其解——因为手下留情？还是因为良心发现？真实的原因其实是——阿鬼根本清除不了记忆，他只会植入记忆。
阿鬼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给别人做记忆植入手术的时候都是通过远程操作的，大多数人都没有见过阿鬼的庐山真面目。
他喜欢骑摩托车，重型那种，戴着黑漆漆亮闪闪的头盔，穿着黑色的皮衣，雷鸣般轰然而来，呼啸而去。他不喜欢说话，总是沉默着，内心却如火焰般炽热。
深夜时分，阿鬼骑着自己的“墨龙”穿梭在朱然路上，突然间，本来空无一物的街道上，从两边闪出黑压压的一片蒙面黑衣人，跟阿鬼一样，全都骑着重型摩托，生生拦住了阿鬼的去路。
“兄弟，很嚣张嘛，哪个道上的？报上名来！”为首的黑衣人质问阿鬼：“你知不知道这片是我们的地盘。”阿鬼沉默着。
“说话呀！”为首的黑衣人有些不耐烦，阿鬼突然冷笑了一下，声音如金属般厚重嘶哑。“很嚣张嘛，大伙上，给他点颜色看看，我们‘阎罗帮’的人可不是好惹的！”为首的黑衣人手一挥，作势要冲上前去。
这时，一个苍老洪亮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什么人这么大胆，敢冒充‘阎罗帮’的人！”声音忽远忽近，绵绵不绝。为首的黑衣人一惊，随即定了定神，说道：“连我苟大通都不认识吗？阎罗帮魑墓堂旗下朱然街道扛把子就是在下，怎样，怕了吧？”
“什么狗蛋痛，这种烂番薯、臭鸟蛋，都能混入我阎罗帮，真是我帮的不幸……”这个苍老洪亮的声音由远及近。
“什么人装神弄鬼，快点现身！”苟大通和众手下四处张望，如临大敌。
不一会儿，不远处响起一阵“卡啦卡啦”的齿轮摩擦声，一个颤巍巍的身影骑着一台老旧破烂的老式自行车慢慢悠悠、晃晃荡荡地挪过来，骑到阿鬼的身边，费劲地下了单车，佝偻着身子立在那儿。
苟大通借着微弱的路灯，努力看清来人的容貌装束，看了一会儿，就哈哈大笑起来：“我还以为谁呢，原来是个糟老头，唬我啊！”只见老头儿一头凌乱的白发，脸上皱纹密布，扶着破烂自行车，颤颤微微地站着，一边轻声咳嗽。
“大伙儿上，给我收拾这两个人。”苟大通拿起棒球棍就要冲上前去，这时身边一个手下轻声叫住苟大通：“头儿，我们这么欺负老弱病残，不太好吧，传到江湖上要被人笑话的。”苟大通一个巴掌把那人扇得晕头转向：“孔二蛋，你个怂货，不敢上就别上，大伙一起抄家伙，干死他们！”
老头见众人冲上前来，不紧不慢地从自行车筐里拿出一个包裹，打开来对着黑衣人们。“等下，竟然有枪？”苟大通示意众人停下。“头儿，这明显就是一把玩具枪，唬人的，上吧！”“好，冲啊……”众人一股脑儿冲向阿鬼和老头儿。
老头咧开嘴一笑：“射死你们！”只见枪管喷射出洋洋洒洒一堆水雾，把众黑衣人淋成了落汤鸡。“他么的！果然是水枪，干死他们！”苟大通抹了一脸水，刚想继续向前，只听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苟子！别在外面鬼混了，好回家吃饭了！”
苟大通一回头，居然看见了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女人。“妈？你怎么在这儿？”苟大通一脸懵。那女人突然操起一把扫帚，打向苟大通，一边嘴里骂骂咧咧：“叫你不听话，不好好学习，整天在外面鬼混，睡网吧，还加入黑社会，看我不打死你！”苟大通抱头鼠窜，被他妈追得无处可躲，只好下跪求饶：“妈，我错了，下次不敢了，别再打我了！我一定好好学习，考上好大学，不混黑社会了，饶了我吧！”
孔二蛋见苟大通对着空气下跪，正奇怪着呢，突然看见一只凶悍的大鹅、一条狂吠的恶犬、一个嘴边挂着长长鼻涕的熊孩子，朝着自己飞奔而来！“农村三霸？为什么会在这儿出现？”孔二蛋觉得不对劲，他出身农村，最害怕“农村三霸”，但在城市的深夜里突然出现“农村三霸”很不合理啊！
只听身边众黑衣人全部陷入恐慌之中，尖叫求饶声此起彼伏，有的大叫：“爸，别打我了，我再也不偷看姐姐洗澡了！”有的鬼吼：“老婆，饶了我吧，不要阉了我，我再也不敢偷吃了！”有的惊呼“蛇！毒蛇！！救命啊！！！”孔二蛋镇静地思索了片刻，便明白过来，高声大叫：“这都是幻觉！”然后走向那个喷着水枪的老头，俯身便拜，口称：“我们这些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请帮主高抬贵手！”
老头看着拜在地上的孔二蛋，点了点头：“没想到小辈里面，居然有人认识我，难得难得。”随后便让孔二蛋起身，说了句：“年轻人，有眼力见，有前途啊。”拍了拍孔二蛋的肩。
孔二蛋毕恭毕敬地轻声道：“我听帮里的前辈说过，帮主是位德高望重的科学家，会制作液化虚拟幻境芯片，我想呢，这些液化芯片，能刺激人的脑部，让人出现幻觉，每个人最害怕什么，便会看见什么，我是村里出来的，刚才看见‘农村三霸’了，所以想来想去，只能是帮主大驾光临了，还请帮主高抬贵手，把解药赐给我们吧！”
老头微笑了下：“果然是个聪明的年轻人，好，我就饶了你们。”老头清空水枪里的液体，又灌上另一批紫色的液体，向着众人喷洒，不一会儿，所有人都恢复了平静。孔二蛋轻声道：“帮主，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是抑制剂，对吧。”老头欣慰地点点头。
“大家没事了吧，快来见过帮主。”孔二蛋向着众人说道。黑衣人们面面相觑，议论纷纷：“这个老头竟然是我们‘阎罗帮’的帮主‘阎王爷’？”
恢复清醒的苟大通抹了抹脸，看向老头：“他是帮主？鬼才信！大家跟我上，刚才只不过是幻觉，雕虫小技。” 众黑衣人半信半疑，踌躇不前。“一帮怂货，看我的！”苟大通继续拿着棒球棍冲向老头和阿鬼。“头儿，他真的是帮主。”孔二蛋劝也劝不住苟大通，还被苟大通一顿臭骂：“你这个叛徒，等我收拾了他们俩，再来处理你！”
眼看苟大通的棒球棒要打到老头了，只见嗖的一下，老头突然不见了，苟大通转头一看，老头居然闪电般出现在背后，对着自己冷冷地嘲笑。“妹妹，我懒得理这个鼠辈，接下来交给你了。”老头转头朝着一直在旁边“看戏”的阿鬼说。众人皆奇：“妹妹？这个阿鬼居然是女的？还是老头的妹妹？那岂不是一个老太婆？”
只见阿鬼操着金属般厚重嘶哑的声音，淡淡地说道：“好的，哥。”话音未落，就听到几声闷响，苟大通仰面倒地，不省人事了，没有人看清，阿鬼是怎么击倒苟大通的。
“鬼婆婆！”孔二蛋仿佛想起了什么，“原来您就是我们‘阎罗帮’副帮主鬼婆婆！大家快过来见过帮主阎王爷和副帮主鬼婆婆！”孔二蛋没什么太多优点，就是消息灵通，知道帮里的前世今生和组织架构。黑衣人们这才深信不疑，除了躺倒在地不省人事的苟大通，全都过来拜见阎王爷和鬼婆婆。
“哥，有警车声。”阿鬼朝阎王爷说道。
“没事的，”阎王爷把孔二蛋叫过来，“你现在就是新的阎罗帮魑墓堂朱然街道扛把子了，你去和你手下把警察引开，掩护阿鬼离开，她有重要的事要办。”
孔二蛋点了点头：“明白！”说着，便招呼众黑衣人骑上重型摩托，呼啸而去，把警车引到别的街道。
“妹妹，你可以去办事了，不过还是别骑‘墨龙’了，太招摇，我把我的坐骑‘铁马’借给你吧，”阎王爷说着便把自己那辆老旧破烂的自行车推给阿鬼，阿鬼却嫌弃道：“算了，哥，我走过去吧，反正快到了，你的‘铁马’还是留给你自己吧。”
阿鬼把“墨龙”停在路边，自己依旧戴着着黑色的摩托车头盔，一步步走向一条暗巷，那里有人等着她。
“鬼婆婆，你怎么亲自来啦，本来我应该过去你那里的。”暗巷里一位紫衣少女缓缓现身。
“瑶瑶，辛苦你了，潜伏在东吴第三医院这么久，”阿鬼对着紫衣少女说道，“你堂堂阎罗帮四大护法首席‘紫煞’，当个小护士还习惯吗？”
“我李瑶呢，别的本事没有，就是耐性好，”李瑶说道，“我已经顺利进入东吴第三医院十四号楼——生物医学工程研究所，当那里的护士了，不过我没办法直接接触到鹿莽，但我已经跟鹿莽的专属护士周琴成了闺蜜，她看起来对我毫无防备，而且，我总觉得她好像很同情很关心鹿莽似的，可以把周琴争取过来，帮我们一起救出鹿莽！”
“很好，不愧是‘紫煞’，办事利落！”阿鬼用穿着黑色皮手套的手摸摸李瑶的脸蛋，“你帮我太多了，瑶瑶，谢谢你啊，我们的计划快成功了。”李瑶微笑着看着阿鬼：“婆婆，说什么那，你对我来说，就像母亲一样的存在，你救过我的命，我整个人都是你的，去当个小护士，帮你探听点消息算什么呢，我们一定能救出鹿莽！”
戴着头盔的阿鬼，沉默了一会，转头向李瑶说道：“谢谢你！你都没见过我的真实面目和真实声线吧，我们今天就都坦诚相见吧。”李瑶一脸兴奋：“婆婆，求了你这么久，今天终于让我看你的庐山真面目啦，好期待啊！”
“不过我很丑，青面獠牙的，怕吓着你，”阿鬼依旧操着金属声线说道，“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说着便先摘下了黑色的皮手套，露出双手来。
“这？婆婆，你的手好漂亮啊！”李瑶惊呆了，张大了嘴巴，“手指像玉一样美。”还没等李瑶合上嘴巴，阿鬼将头盔摘下，露出一头乌黑的秀发，眼睛在夜里像星星一样明亮，分明是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
阿鬼似从白居易的诗中走出来一样，“云髻飘萧绿，花颜旖旎红，双眸剪秋水，十指剥春葱”，盈盈袅袅立在跟前。
李瑶一脸不可置信：“你……为什么骗人！叫了你这么久婆婆！”
阿鬼将脖子上的变声器摘下，用娇嫩的娃娃音说了一句：“大胆，你身为阎罗帮四大护法首席‘紫煞’，怎么跟副帮主说话呢？”一脸严肃的样子僵持了一会儿，终于绷不住了，“咯咯咯咯”银铃似笑得前仰后合，“瑶瑶，我的好姐妹，我们终于坦诚相见啦！”说着便突然凑上前去亲了李瑶脸蛋一口：“小美人儿，让婆婆亲亲抱抱，哈哈！”
李瑶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好你个阿鬼，骗了姐姐这么久，原来是个小丫头，还占我便宜，我的脸是随便乱亲的吗？我要报仇雪恨，来来来，小妹妹，让我亲回去。”说着便将嘴撅了过去，两个姑娘笑闹一团。
“好了好了，说正经的，”阿鬼正色道，“我们还要想想怎么救出鹿莽呢。”李瑶也收起笑容，点了点头：“阿鬼，你之前与医院的人合作，先是远程为鹿莽移植记忆，后来又假装应医院的要求清除记忆，其实根本没清除吧，医院的人没有起疑心吗？”
“应该没有，我为鹿莽移植的记忆，很多都是基于他原本真实记忆改编的，只为完全唤醒他，让他知道自己是谁，该向哪儿去。”阿鬼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我发现，除了我移植的记忆之外，还有其他人的记忆在他的海马体里，来源不明。”
“等下，”李瑶打断了阿鬼的话，“你刚才说，你为鹿莽移植的记忆，很多都是基于真实记忆，那么你跟鹿莽的过去有很多交集吗？你很了解他吗？对了，你还从来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救鹿莽，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阿鬼盯着李瑶，似笑非笑：“以前没听你有这么多问题，现在看我是个小姑娘，就忘了我副帮主的身份啦？这么没大没小？”
李瑶摇摇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是不是，副帮主妹妹，我真的是好奇，想知道真相啊，不是不尊重副帮主你老人家，我的鬼婆婆哦……”
阿鬼一眯眼，笑着说：“你可真得叫我鬼婆婆，毕竟我60多岁了，只是保养得好罢了，没有啦看玩笑的，不是保养得好，而是我从20几岁的时候，就被冰冻了几十年，直到前些年才被解冻的，所以看起来是冻龄的啊。”
李瑶继续摇头：“我们说正经的，别胡说八道啊，鬼婆婆，噢不对，应该是阿鬼妹妹，你别总跟我开玩笑，我很容易信的。”
阿鬼撇了撇嘴：“我说的是真的，你又不信，算了不说了，本来想跟你说很多秘密的。”
“好好好，我信我信，”李瑶过来抓起阿鬼的手，“阿鬼妹妹，你说什么我都信，你讲给我听嘛，你和鹿莽到底什么关系。”
“你信了？敷衍我吧，心里根本不信的吧，”阿鬼做着鬼脸，怼着李瑶。李瑶撒娇般地摇了摇阿鬼的身子：“我真的信，你说你是千年老妖我都信。”
“好吧，我就信你信我吧，嗯？这话有点烫嘴，”阿鬼清了清嗓子，说道：“说鹿莽呢，还要从他的出处说起——青山孤儿院，我记得那是很多年前，我想想啊，应该是……丙子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