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空空无物 怎染尘埃
“记忆清除成功，包括他本身的记忆，还有被植入的记忆，一股脑儿都清空了！他现在不具备任何危险性，可以保证实验绝对的安全性！”
“但他现在基本就是白痴，连一些基本常识、概念全都清除了，可能他的智力还不如一个婴儿！”
“没关系，可以重新培育，就像教小孩一样。”
“是不是需要给他请一个家庭教师，根本是个累赘嘛，我们实验的意义何在？”
“别忘了，我们要看看肌增强剂在他身上会发生什么，我们先做好数据处理，接下来超级脑细胞等等更重要的实验，才能按部就班、水到渠成。”
一群医生们将他们珍贵的实验体鹿莽，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刚做完记忆清除手术的可怜实验体躺在病床上，眼睛半睁半闭，懵懂地看着这个世界。他的眼神像婴儿般纯净，似乎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一会儿又沉沉睡去，一会儿又茫然醒来，就这样半梦半醒着任人摆弄，却无知无觉。
负责“照顾”鹿莽的依旧是他的“专属护士”周琴，周琴仔细听着殷绛的吩咐，总之就是有什么异常随时汇报之类。
等所有人都离去了，病房里只剩周琴和鹿莽两个人。“以前对着你这个植物人，不会说不会动，好不容易你醒了，结果又被清除记忆了，又让我整天对着你这个木头人、稻草人，还好我也算早就习惯了。”她对着看起来痴痴呆呆的鹿莽嘟囔着，更像是喃喃自语。
周琴一边调整着连接鹿莽的各种仪器，一边低头看着鹿莽懵懂的眼睛，头越来越低，眼睛越来越凑近鹿莽，就这么盯着鹿莽的眼睛，煞有其事地看了半晌，一边自问自答：“你说一个人的记忆真的能清空吗？那些原本绝不可能忘记的事情，忘不了的人，就这么消失不见了？究竟他们对你的海马体做了什么？”周琴摸着自己的下巴，寻思着什么，突然狠狠地点了点头，转头向鹿莽说：“你本来就记忆混乱，混乱得简直一塌糊涂，清空也好，从头来过。”说完又点了点头，自我肯定了一番，蹦蹦跳跳地走出病房去了。
中饭时间，李瑶对周琴问东问西，全是关于鹿莽的：“听说那个鹿莽被清空记忆了？”周琴赶忙示意小声点：“嘘！你想害死我啊，这是我们楼的秘密啊，你想全世界都知道吗？”李瑶放低声音：“我们小声点说，他怎么样啊？”
“总之，什么都不记得，不知道了，就像一张白纸一样，智力跟婴儿差不多，不过他手术时注射了镇静剂，现在还没缓过来，半休眠状态呢。”周琴窸窸窣窣地跟李瑶说着，一边警惕地转头看看周围人有没有走近。
李瑶继续追问：“你知道这个记忆清除手术怎么做的？要开颅吗？”周琴解释道：“不用开颅，据说是微创，用麦茉莉公司提供的生物纳米机器人，由‘造梦师’阿鬼远程操作，进入脑部实施记忆清除手术，当初给他植入记忆的也是这家麦茉莉公司，同样用生物纳米机器人，不同的是记忆移植是用纳米机器人搭载虚拟记忆微芯片植入他的海马体。”李瑶点点头：“我懂了，微芯片里就是植入的记忆，但这个记忆是怎么设置的呢？”“具体我也不知道，殷医生提过，是麦茉莉公司的程序员，也就是那个‘造梦师’阿鬼设置的虚拟记忆，可以把从来没发生的事情，弄得跟真的一样。”“好神奇啊！”
周琴突发感慨：“李瑶，你说，如果一个有着非常不幸过往的人，被清除掉那些痛苦，植入新的不存在的幸福记忆，是不是也是一种圆满。”李瑶摇了摇头：“可那是假的啊！不是骗人吗？”周琴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谁分得清真假，你不告诉他，他永远不知道，他以为自己很幸福，跟真的很幸福根本没区别，你觉得幸福，那就是幸福喽，人的感受不就是电磁波信号吗？你吃到的美食，看到的美景，你听到的音乐，你闻到的花香，都是我们大脑因为外部客体刺激产生的电磁波信号，如果这种信号可以虚拟，可以被制造，又未尝不可，世上少了很多可怜人，多了很多幸福的人，很好啊，不是吗？”李瑶还是摇头：“可人还是要回到现实中来的呀，不能总是做梦啊。”周琴继续反驳：“现实和梦的关系，我们以前不是谈过很多吗？我不想老调重弹了！”李瑶想了想，继续摇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吃完饭，周琴马不停蹄地赶回病房，发现鹿莽还是安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痴痴呆呆地半休眠着，这才安下心来。
这时候，殷绛带着一帮护工进来病房，看了看鹿莽，又转头问周琴：“没什么异常吧？”周琴答：“没有啊。”殷绛想了想，说了句“保险起见”，便吩咐护工像捆精神病人一样把鹿莽捆得结结实实。周琴不解：“这是干什么？他都这样了，有什么危险性。”殷绛不答。
等所有护工都出去了，殷绛关上病房门，向周琴说：“他之前被注射了肌增强剂，按照实验的进度，他早就力大无比了，他完全苏醒过来的话，还是很危险，你知道，一个婴儿的脑子，配上野蛮人的力量，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来，所以捆住比较安全。”周琴点了点头：“我懂，就像一个力大无穷的熊孩子，的确很危险。”殷绛顿了顿，又转头问周琴：“我们的实验，你不会到处乱说吧，毕竟大家同一条船上的人。”周琴笑了笑：“放心吧，大家自己人，你也知道，王副院长是我舅舅，他可是唯一知道并且支持我们研究所实验的医院领导。”
殷绛心里苦笑，他一直认为王副院长虽然支持这个项目，但对自己并不完全信任，所以派周琴来当鹿莽的专属护士，就是为了让她通风报信，周琴其实是王副院长安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但殷绛却也无可奈何。
“过段时间，我们可能会联系一些幼教专家来，鹿莽需要重新受教育，一个心理、智力和身体正常健康的实验体，才能让实验有意义，我们……”殷绛还没说完，就被周琴打断：“不用了，你忘了，我可是个半路出家的护士，原来是幼教专业毕业的，而且越多人知道这个实验对我们来说越危险，所以让我来当鹿莽的幼教老师吧。”殷绛不解：“你，能行吗，这不是闹着玩的。”“为什么我不行啊，放心吧。关键是保密最要紧啊，这也是王副院长的意思。”周琴语气很笃定，一点也不像她平时傻乎乎的样子。殷绛有些无奈，也只好答应，一边沮丧地走出病房。
周琴看着殷绛走远，将门关上，搬了条凳子坐在鹿莽病床边，对着鹿莽说：“现在，我是你的幼教老师啦，你是我一个人的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