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闯出大祸
这日下午,文州无事可忙,便走在宇海的大街上,走进一家书店。他几乎每隔两周来一次,每次都购回几本书,所以营业员与他甚熟。上次托营业员预购的书,已到来,便包装好,拿着,走出书店。时间尚早,正好路过高立翔的家,他已很长时间没去探望两位老夫妻,就买了两瓶好酒。极巧,高立翔夫妇正在家,老两口如见亲儿子一般热情,下厨炒菜,边喝边聊起来。
高立翔总是给他讲抗美援朝时候的事,如何在雪地里抹岗杀哨,在战场上杀人如杀鸡。文州听来都是新鲜轶事,因为父亲死的早,没有人给他讲过。两人谈的甚为投机,一直到午夜,文州才告辞而出。
他今晚喝了不少酒,似乎有点微醉,边走边吸烟。此时,路上已很少有车辆和行人,除了夜的漆黑,便是寂静。他走到一幢老教堂旁边,突然发现有几条可疑人影向北而去,紧接着,听到了打斗声。文州走近,定睛看,几人拿砍刀正围着一人攻击,这人正是公安局副局长刘铁英。文州迅速向前靠拢,不料从斜刺里蹿出一人,一刀捅向文州前胸,文州侧身躲刀,同时右手贯脑而去,把那人打出足有四五步之远,倒地晕厥。当他靠近刘铁英后,才闻到他身上比自己的酒味还要大,两腿站立不稳,眼睛眯成一条线,此时,他胳膊被刺伤,血顺着手流下来。然而,他似乎全然不知,嘴里叽里咕噜地直骂。
“小子,少管闲事,不然要你的命。”为首一人大声呵斥文州。
没等那人说完,文州象离弦的箭,一脚把他蹬到墙上,继而回旋,神龙摆尾,把刺向刘铁英左侧的人拦腰踢飞,力如泰山压顶,动如雷霆发怒,把后面即将攻击的人吓的拔腿便跑。
文州扶着刘铁英走在寂静而宽阔的马路上。刘铁英嘴里还都囊着:“妈的,趁老子不备,要不然,再多来几个,我也不怕。……”
到刘铁英的家已是下半夜一点钟左右,文州把他背上楼,开门的是刘铁英的女儿刘辉。因为担心父亲,所以一直没睡,看到父亲烂醉如泥的样子,便对着文州怒气冲天:“你有病啊,怎么把一个老人灌醉成这样!”文州刚要开口解释,刘辉怒目圆瞪,指着文州肩上白白的脏东西,“你看你自己这副德性,猪猡一般,回家把你老爸灌醉,消灾去吧。”说完,把门“砰”的一声关闭。文州摸了摸肩上的脏东西,黏糊糊的,原来是刘铁英的呕吐物,文州禁不住气上心头,对着门吼道:“什么东西,狗咬吕动宾……”说着,扭头走下楼梯,走出楼道,清风一阵阵吹来,使他倍觉清爽,便点了一支烟,小声哼着歌向前走。突然,从楼上坠下一花盆,摔碎在地上,文州听到声音,抬头看,刘辉正猛力地关窗子。
“好大的火气。”文州摇着头走了。
明日,文州给公司的基层管理者开完会,从会议室走出来,看到刘铁英和刘辉正站在门口,大约等了好久。文州急忙热情地迎上去:“刘局,您什么时候到的?”
刘铁英亲切地握住他的手:“刚来,刚来。”说毕,用感激的目光看着他,“昨夜,幸亏有你,否则,我这条老命恐怕要报销了。”
“看您说的,您是福大、命大、造化大!”文州客气地说,并微笑地看了一眼刘辉。
刘铁英指着刘辉介绍:“这是我女儿,也是干公安的。”
刘辉不好意思地走过来,道歉地说:“昨夜,多有冒犯和冲撞,请你见谅。”豪爽地伸手与文州握手,并又说,“如果不介意,今中午请你吃饭如何?”她眼睛的余光打量着文州,腰板笔直挺拔,刚毅的脸上帅气十足,两道剑眉之下,灼烁着乌黑发亮的眼睛,英气逼人。
“不必,不必。”文州谦让客气地说。
“噢-- 看来,还在生我的气呢!”刘辉开玩笑地说。
文州看着笑容可掬的刘辉,连连说:“误解,误解。不如我做东,请你们吃饭吧。虽然你们都是吃公家饭,但不比我的工资高。”
于是三人找了一家酒店坐下。
“刘局的伤怎样了?”文州指着他的胳膊,关心的问。
刘铁英不自觉地看了一下胳膊,道:“小伤,没有什么大碍。”
文州分析着说: “我看,那帮人一心致你于死命,您以后一定要小心。”
刘铁英看得出,这个年轻小伙善于观察、思考,充满了睿智,他分析的极有道理,便坦然地笑了笑,“我干了一辈子公安,仇家太多,该发生的事迟早要发生,何必太在意。”
这位老警察对死的无畏精神,使文州油然起敬,关切地说:“话虽然这样说,但事情总要防患于未然,毕竟好人须有好报。”
刘铁英听他说话,心里格外舒坦,亲切地拍着文州的背:“说的好。”举杯一干而尽。
“听爸说,昨夜你赤手空拳,只几下,就把那几个持刀歹徒放倒在地。看你长的文文静静,如白面书生,没想到有如此好的身手。”刘辉在一旁边审视边称赞地说。
“外表最易惑人。告诉你一个小秘密,我的体重二百三十斤呢,哪一个白面书生能有如此体重。”
“是吗?”刘辉不相信的眼光上下打量:虽然他身高肩宽,但乍看起来似乎是偏瘦的。
“不相信吧,别人也不信。我的骨质密度要比正常人大许多呢,肌肉更比正常人发达,所以才有这么重。”文州眨着眼睛,认真且笑嘻嘻地对她说。
“听说你们李家有飞镖锁喉的绝技。”刘辉好奇地问。
文州谦虚地说:“一件普通的事情,经众人传说起来,就变的神乎其神了。其实我们李家的镖要想达到炉火纯青,是要从小经过特殊训练的。”说着,亮出手腕,在空中做了个弯曲的动作,手背几乎能碰到胳膊的肌肉,使父女俩看的瞠目结舌。文州拿出自家的一只镖,递在刘辉手里:“使用这种材质和设计成这种形状的镖,是经过几代前人潜心研究的,不但容易发射,易走直线,而且易打入肉里。”
刘辉仔细把玩着,爱不释手。
文州缓缓吸了一口烟,吐出来,笑道:“既然喜欢,就送给你了。其实这些都是前人智慧的结晶和思想的火花,我们中国民间有许多祖传的东西是很值得研究和开发。”
刘辉听他说的话,总是透着智慧,闪着灵光。
三人谈的投机,直到下午四点,才走出酒店。文州把父女俩送走,觉得时间尚早,公司里也无事,便徒步向商场走去,看着各式的衣服,油然想起何长利已来公司两个月,穿的还是那点破旧衣服,便给他选了一件。何长利自从来到工地上,一改以往的做人态度,不但不惹事生非,而且干活能吃苦,不怕脏、累,这使文州很是欣慰。尽管他还不怎么与自己说话,还存在隔阂,但看的出,他对自己的态度正一天天变好。他又给景明选了一件,满意地向公司走去。
此时,工地上却发生了大事。
“我要你怎么干,你就必须怎么干。在这个班上,我说了算;别以为年纪大,就以老卖老。告诉你,干这一行,论经验,你差多了。”领班吼声吼气地对何长利呵斥,话里藏刺,直扎他的心。他一向就看不惯这个领班乐于发号施令,动辄骂人的粗鲁脾气。这一次,使他长久没有爆发的脾气几乎到了失控,但转念想到女儿叮嘱的话,便把火压了下去,低头向一边走去。
“你不要以为李副总是你未来女婿,就狐假虎威。其实你以为你是谁,你们何家与李家的关系,谁不知道。”那领班是个火爆脾气,依然不依不饶,没头没脑地乱说。
这几句话几乎把何长利的心穿透、脑爆炸,气的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吸烟。而那领班还以为他根本没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在蔑视自己,愈加肆无忌惮,朝地上吐了一口痰,都囔着:“狗仗人势!……”
何长利听此,如海啸山崩,拿起身边的铁棍,暴然打在领班的脖颈上,等周围的人反应过来,领班已倒在地上,没了知觉。
景明闻讯赶来,指挥着,把人迅速送往医院。
文州回到公司,已到了下班时间,先是到了景明房间,见无人,便把给他买的衣服放在床头上,然后推开何长利的宿舍门:“何叔,看我给您买的衣服。”
何长利正不停地吸烟,脸色煞白。文州晓得一定出了什么事,刚要问,于会计跑来:“李总,终于找到您了,庄总、景明正在医院等您呢。”
“发生什么事?”文州把给何长利买的衣服放在他身边,急匆匆跟出去。
于会计心急火燎地说:“工地上一位领班被打成重伤,正在医院抢救呢,不晓得能否保住性命?”
“谁下手如此狠毒?”文州压着怒火问。
“是……”于会计回头看了看何长利的宿舍。
“是何叔?”文州看着他的眼神,明白其意,便进一步确定地问。
于会计点头称是。
文州两眼欲裂,气的扭头要找何长利。
于会计急忙把他拉住:“现在不是处理问题的时候,救人要紧。”
文州到了医院,与老庄、景明会合,他们都焦急如焚。手术做了五个小时,终于保住了命。
文州心如刀绞。今早见他时,还是生龙活虎的人,转眼之间,却成了这般。在回去的路上,景明把事情的详细经过给文州说了一遍。虽然事情的起因不是何长利的错,但对他出手如此狠毒,文州甚为恼火,回去后,直冲着何长利宿舍而去。景明是个时时为文州着想的人,晓得文州轻易不发火,一旦发火,就如火山爆发;毕竟何长利是他未来的岳丈,本来就有隔阂,再伤了感请,以后怎么相处。便极力劝阻:“哥,他现在正后悔难受呢。不如改日,我去,与他好好谈谈。
文州忍着气,沉思了片刻,转身向老庄的办公室走去,商议如何处置这件事。
老庄经过几天的慎重考虑和公司几个要员的一致意见,决定:这件恶性事件由公司内部处理,医疗费、生活费、安抚费全由何长利承担。虽然事情这样解决,但老庄心里甚为不痛快;他本以为在这件事处理上当然要照顾文州的面子,这是中国人的惯性思维,所以不提交公安部门,由公司内部处理就很可以;没想到公司的这几个要员竟然提出让何长利继续在公司查看试用一段时间,这几个人都是跟他一起出来打江山的老家伙,可见李文州的影响力;并且李文州占了公司一半股份,这使他愈想愈后怕;此时,他已觉得李文州不单单是一个积极向上的年轻人,而是一个极不简单的人,这使他开始绷紧自己的权力之弦。
何长利正蹲在郊外的一个池塘边吸烟。红红落日光辉落在他冷冷的面颊上,深隧的眼里射出冰一样的目光,他觉得现实和眼前的万恶世界对他是如此不公平。他攥紧了拳头,嘴里不禁自言骂道:“娘的,娘的……”他慢慢吸了一口烟,徐徐吐出来,抬头望着被染红的西天,脑子里开始思索着。他觉得自己决不能再这样下去,即使自己多么默默无闻如老黄牛一样能干,最多不过是工地上的一个泥瓦匠,虽然靠在李文州这棵大树下,只能落下一个依靠仇家之子的可恶臭名。既然此路不通,就应该立刻另寻他路,吊死的王八,蠢死的蜗牛!他想自己决不做一条路走到黑的迟钝人。他反复思索着:从古至今的英雄从来就不是单凭一个人拼下来的天下,他需要众人拥护和扶植,所以他现在觉得自己的势力太孤单,急需结交许多人,无论是怎样的人,只要有利于自己就行。但以自己这样卑微的身份,怎样才能结交更多的人呢,他何长利心里最明白,也是他何家祖宗传下来的宗训,那就是钱能通百关,打开任何关节,破开世界上任何的锁!所以他以为现在最紧迫的就是弄到尽可能多的钱。
“何叔。”从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何长利猛回头看,来人正是景明。
“您在这儿,我找的好苦。”景明蹲在他面前,长叹了一口气:“事情终于完结,不但不提交公安部门处理,而且您可以继续在公司里干,您承担的所有费用,我哥从高俊那里提来现款,都贴补上了。”
景明本以为告诉他这个消息,他是极高兴的,然而他只冷冷地哼了几声,低头不语。
景明考虑这件事对他打击太大,使他压抑的情绪一时调节不过来,为了以后他能好好工作,便说:“何叔,那边刚开了一家驴肉馆子,我们尝尝鲜,如何?”他晓得何长利是个爱吃喝的人,肯定想去。
何长利踌躇着,狡黠的眼光向那边张望着。景明晓得他想去又不想说出口,就主动拉他向餐馆而去。这驴肉的味道正适合何长利的口味,两人边吃边喝酒。
“何叔,发生了这么大事,我哥都一 一给你摆平了,我怎么看您一点高兴的样子都没有?”景明把心中的疑惑说出来,想探探他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心态,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高兴什么,又不是我的错。我是我,他李文州是李文州,我不需要别人以为我什么都在指望他。”说着一饮而尽。
“何叔,平心而论,不是我哥,您恐怕要蹲监狱的。”景明对他这种态度极为愤慨。心想:真是一个恩怨不分,不知死活的人。
何长利冷冷哼了两声,又把杯中的酒喝尽,挺直腰板说:“他们李家出英雄,我们何家也不弱,你湘滢姐,名牌大学生,我们余水多少年出不了一个。你不要把李文州太神化了,告诉你,现在是自由世界,给一个支撑点,就会把自己的未来撬起来,只要有胆有略,敢作敢为,将来肯定成大事。”
何长利说的铿镪有力,虎目圆瞪。
景明看他似喝醉的样子,便笑道:“何叔,我看您现在就很好吗,只要您踏踏实实的做人,等我姐和哥两人结婚后,就有享不尽的福。”
“哼—一”何长利指着他,“你太不了解何叔,不了解我们何家了。我们何家当年是整个宇海的第一大户,何等的威风,难道就让我何长利依附于仇家之子!”他激动的一拍桌子,“这个世道已经变了,只要你聪明,够胆略,就没有干不成的事。”
“不,不,您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晓得何叔聪明,我是说你已经年过半百,何必再辛苦做事,只要等将来哥和姐孝敬您便是。”景明时刻在观察他的言行举止,看到从那双幽灵般的眼睛里射出来的特殊东西。
“哈哈——”他拍着景明的肩膀,“景明,你不会懂我的。”何长利显得壮志凌云。
景明把醉熏熏的何长利扶回宿舍,然后径直朝文州的房间走去。虽然已近午夜,但文州的房间依然亮着灯,他晓得他还在看书。
“哥。”景明推门而进。
文州把手中的书放下,从床上坐起:“看你身上的酒味,去哪儿了?”
“哥,有一件事我不能不告诉你。”景明一脸正经、认真地说。
文州笑了笑,示意他说。
“咱们的何叔决不象我们想象中只是那种偷鸡摸狗的二流子,他可是不简单的人。”
“是吗?那又能怎样?”文州不在意地问。
“怎样,虺目而蛇心,如果让他成了气候,非把天捅出窟窿不可!”景明把眼睛瞪的圆圆,豁豁地说。
“如果他真的捅出窟窿,我就给他补上。”文州开玩笑地说,并拍着他的肩膀,“放心,他是什么人,我看的出。一把年纪的人,能有多大资本来玩转世界,况且在我们的影响下,日后就没有一点转变吗。”
客观地说,文州在这段时间里,在工作和其他方面顺风顺水,所以在一些方面思维处于高势地位,太注重自己的能力和影响力。人往往这样,太一帆风顺了,并不见得是好事。所以人生在世,要经常反思自己,反思自己在逆境和顺境里的缺点和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