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钳马衔枚

    这个市场之所以叫做幽冥市场，是因为这个市场是在地下，并且还是晚上开市。古人道：幽冥地下聚成形，阴曹三更散为零。那么幽冥市场是怎么形成的呢？这就要说说我读大学时所在的这座城市-----开封城的历史了。

    开封是八朝古都，这八朝分别是夏朝、战国时期的魏国、五代时期的后梁、后晋、后汉、后周、以及宋朝、金朝。由此可见开封这座城市的历史是非常悠久的。正是因为这悠久的历史，在这座城市还存在着一个特别的现象，那就是城摞城，用一句本地的顺口溜来形容的话，就是：开封城，城摞城，地下埋藏多座城。也就是说，经考古发现，在开封城地下三至十几米处，上下叠罗汉似的摞着六座城池，这六座城池包括三座国都、两座省城、一座中原重镇。自下而上，它们依次是魏大梁城、唐汴州城、北宋东京城、金汴京城、明开封城和清开封城。

    在现在开封城的龙亭地区有很长一段古城墙，据传言这段城墙就是清开封城的城墙。关于这段城墙，还有一段悱恻的历史，这段历史是发生民国北洋政府时期，据说有一天晚上下了很大的暴雨，在这场暴雨之后，有百姓发现这段城墙中间偏东部分有下陷的痕迹。当时的河南护军使赵倜听说这个消息后，第一反应就认为下面肯定有墓葬吧。于是他就命令手下士兵把塌陷很严重的部分城墙给拆掉，开始往下挖，挖着挖着，还真挖到了砖瓦，当时猜想这应该就是墓室的顶部了吧，赵倜非常高兴，让人用炸药把这些砖石都给炸开了。

    炸开之后，露出了一个洞，透过这个洞往下一看，地下竟然有很大的空间，这应该就是墓室了。这时赵倜和他的那些兵都非常高兴，认为要发大财了，于是就下到了墓室里面。这个墓室很大，估计得有五六百平方米，不过奇怪的是这个墓并没有分主殿、左耳室、右耳室什么的，就这一个墓室，还这么大。更奇怪的是，这里没有棺材，一眼望去竟然都是书架和书架上的书。

    书？是的，当时赵倜也懵了，墓室里不放珠宝也就算了，竟然也不放棺材，也没有尸体，最让人恼火的是墓室里放这些书干什么？先不管了，有书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强吧，于是就把这些书都给运了出去，这些书数量之大，据说还专门成立一个省立图书博物馆。

    后来这些书怎么样，就不得而知了，当时战争频繁，人命尚且不顾，谁还管这些书呀。但是那个很大的墓室就此被发现并且被保存了下来，后来经过专业考古专家鉴定，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古墓的墓室，而是一个楼，具体来说就是一个藏书楼。从这个楼中发现的那些书大多印有“周府御书楼宝”、“明善斋记”等字样，专家以此推测这座楼就是明代周藩永宁王府，也就是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第五个儿子朱橚的家，这个楼就是他家的一个藏书楼而已。

    正是因为这座明代藏书楼的发现，人们才都醒悟原来那句口口相传的顺口溜“开封城，城摞城，地下埋藏多座城”是真的。清朝城墙下发现了明朝藏书楼，后来建国后，又在龙亭其他地区地下更深的地方发现了北宋皇宫的大庆殿，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当时发现朱橚家的藏书楼后，政府把里面的书和书架都给运走了，而这座地下藏书楼被当时河南地区的“大”字辈青帮大佬陈风生给买了。买了之后，陈大佬就把这儿打造成了一家地下交易市场，还起了个名字：幽冥市场，当地人更习惯于把它都称之为“冥市”，传言当时著名坤伶章客云还有袁世凯的二儿子袁克文就经常光顾这里，章客云还赠送了一个匾额，上面写着“醉醒悲乐”四个大字，据说其书法无意雕饰，朴实无华，给人以旷达率真的乐趣。袁克文还在这里有感而发，写了一句诗：

    绝怜高处多风雨，

    莫到琼楼最上层。

    可能只有他这种家庭出身的人才能体会到什么是“高处多风雨”吧，也正是领教到了这种风雨，所以他才会经常光顾这地下市场吧。

    幽冥市场就这样形成了，后来到了特殊时期，幽冥市场也就关闭了，长达十年时间这里都无人问津，传说荒草丛生，还有人看见有鬼火常燃。到改革开放后，一切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当时中国第一波下海的商人，河南大土豪郑长雄看中了幽冥市场的文化底蕴和传奇历史，就把幽冥市场重新给办了起来，一直延续至今。

    那天半夜我和老鬼站在冥市门口时，还不知道冥市的这些历史，我们只是对它的神秘感到好奇，想去里面看一看，买点装备而已。冥市门口有两个虎背熊腰的大汉和一个长胡子老头，那两个大汉应该是城管之类的角色吧，那个老头就有点奇怪了。

    之所以说他奇怪，是有两个原因的：其一、每个要进入冥市入口的人都要经过老头的“法眼”，也就是说一个人到达冥市门口，要先让这个老头看看，他觉得你可以进去，那你就可以进去，他看过之后觉得你不能进去，那你就进不去，所以冥市并不是你想进就能进的。其二、当老头觉得你可以进去之后，他会向旁边的城管点点头，这时旁边的城管会发给你一个“枚”，也就是一根刚从树枝上掰下来的长度约六七厘米的新鲜树枝，这树枝上用楷体写着“枚”字，我一看这个字就明白了，这是让我们把这根树枝横着咬在嘴里呀，意思是到冥市里面就不准说话了。

    为什么“枚”字就代表不准说话呢？这是因为古代打仗去偷袭对方时，都要求钳马衔枚，就是用器具夹住马口，不让马叫，让士兵嘴中都咬着树枝，提醒士兵不能说话，只有这样才能达到偷袭的目的。

    当我走到老头面前时，老头看了看我，当然我也看了看他，他眼神深邃，似乎能看透我的内心，深邃中又带着坚定，让我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和亲切感。我们只对视了三四秒钟，他就让我进去了，旁边的城管给了我一枝枚。

    此时老鬼在我前面已经进来了，我们就顺着一个旋转楼梯往下走，楼梯的扶手是木质的，上面斑驳丛生，一看就不结实了，也没人修修。这台阶也给人一种很古旧的感觉，看这台阶青砖的样式，最起来得有几十年的历史了。楼梯转弯处有灯，灯光较暖，黄光中偏点红色。楼梯另一边的墙壁是用白灰粉刷过的，只是时间有点长了，或者是因为这里是地下比较潮湿一些，所以这个白灰墙皮开始星星点点的向下脱落，有点地方还露出了青黑砖的墙体。顺着楼梯向下没走几步，就感觉有点冷，不知是这九月深夜的气温本身就低，还是这底下斑驳的气氛让我有点胆寒。幸亏同行的人有很多，如果只是我和老鬼两个人，我还真有点害怕，只是这些人嘴里衔着枚都没有说话，只有走路的声音，置身在这种环境中，还是感觉很异样的。等走下楼梯右拐，往里一看，给人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只见一个很大的大厅里面都是摆摊的人和买东西的人。在这里，如果你看中了一样东西，想要买的话，是不能用钱的。不用钱？那该怎么买呢？冥市有冥市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