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吾之道 蚍蜉亦可撼大树
剑池边，云阳看着眼前一条曲径，径直蜿蜒入云雾之中。
这勇者之道，还是差了些意思。
云阳摇摇头，挥袖将这条曲径打散。
这剑道，事关自己此生的剑道修行，必须要慎之又慎。
若是心中有半点不妥，都不可勉强。
就像是要筑百丈高楼一般，现在所选的剑道，便是在打地基。
若是地基没打好，那最后也只能是空中楼阁。
不怕不努力，就怕选错了道，走上了歧路，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云阳深吸了一口气，继续沉静下来，默默思索着。
……
小不夜城上空，吴迪饶有兴致看着云阳的身影。
“周师兄，还有两个时辰便到二十天了。”
“此局我虽然是赢了，但也可网开一面。”
山巅居士铁青着脸，瞥了一眼吴迪。
“你想如何网开一面？”
吴迪伸手指了指云阳。
“我可以让此子在我这小不夜城中，多停留些时日。”
“我倒是想看看，这小子还能否悟出第四条剑道来。”
“更想看看，这小子是否还会四过剑道而不入！”
“不过嘛，这便不算在赌局中了。”
“名剑丹青，还是归我了。”
山巅居士冷哼一声。
“乾坤未定，师弟大可不必如此着急。”
“等二十日到了，再说吧。”
吴迪点点头。
“师兄说得有道理。”
那前三条被抛弃的剑道，云阳已经回不去了。
也就是说，云阳在最后的两个时辰，要找到第四条自己称心如意的剑道来。
这谈何容易？
都说难桥这柄名剑有些邪性，落在谁手上，谁就要倒大霉。
可我吴迪，偏偏就是命硬。
难桥么？
一点也不难！
……
剑池边，云阳依旧在苦苦思索。
最开始的康庄大道，得自青衣老头所留下的只言片语。
那条大道很宽阔，但却并非是云阳的路。
第二条起于微末的剑道，既是得自云阳经历，也是剑池中万柄剑所走过的路。
这条路，不够纯粹。
第三条勇者之路，则完全是云阳心中的感悟。
从苍山中，从献帝墓中，从畏心桥畔自己走过的路得来。
这条路，看起来应该是云阳最该踏上的。
但云阳依旧觉得，有些不妥。
“勇”之一字，又岂能概括自己这十四载的风雨飘摇？
云阳要继续上下求索，找到那条自己的，真正称心如意的道来！
过往的经历一幕幕浮在心头。
是沿着苍山冒着风雪严寒向上攀爬，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勇！
是畏心桥畔心中虽惧，但却义无反顾踏出第一步的敢！
是生于微末，却不肯认命，敢上山来，朝着无上大道前行！
是面对钱银这等强敌，却不曾后退一步！
是面对筑基剑修的长剑，仍敢出拳出剑！
是沧海一粟在世间挣扎！
是人间蝼蚁向上攀爬！
云阳满是鲜血的双手微微颤抖，挂着两行血泪的双眼，似星辰般明亮。
是“逆”！
逆天而行的逆！
大逆之道，便是我云阳的剑道！
虽力有不足，但仍敢向前！
虽历经磨难，却仍不低头！
刹那间，一条遍布荆棘与雷霆的蜿蜒小路，浮现在云阳身前，静静等待云阳踏足。
同时，剑池中的万柄残剑，却不再像往常一般漂浮到半空中。
当然不是这万柄残剑乏了或者是倦了。
而是这万柄残剑纷纷坠入池底，震颤不止。
这条剑道，有些大逆不道了。
怕了！
这个承载万人意志的剑池中，每一柄剑都怕了！
漫天的剑气和剑意，更是仿佛遇到鬼一般，匆忙后退，缩入池中。
剑池泛黄池水，晃荡不止，似人在瑟瑟发抖一般。
云阳看着满是荆棘的小路，笑了起来。
“好一条大逆之道！”
下一刻，云阳一脚迈出。
轰！
云阳脑海中一阵天旋地转。
只觉得仿佛天地间有无数道巍峨身影，冲自己怒目相向。
“通天大道你不走，偏要上这荆棘小路来！”
“黄毛小儿，安敢行此大逆不道？”
一道声音如洪钟大吕，自九天之下飘来。
声音威严无比，不容置疑。
自己何错之有？
就是因为没有选择那康庄大道，便是错了么？
云阳仰头看着那些身影。
他们高高在上。
他们的神情冷漠不带一丝烟火气。
他们就像俯瞰人间的神明。
在这些人眼中，自己应该渺小的就像是一只蝼蚁吧？
那也无妨。
自己脚下的路，手中的剑，会让这些高高在上的神明知道。
蚍蜉可撼大树！
螳臂亦能当车！
似是感应到了云阳心中所想，这些身影又传来一道略有些区别的声音。
这一次，柔和了些。
“你若是收回这只脚，我可另赐你无上大道！”
话音一落，云阳身前的羊肠小道旁，又缓缓浮现出一条通天大道来。
大道星光灿烂，熠熠生辉。
威逼不成，那便利诱么？
云阳微微摇了摇头。
顶着众多身影似剑般锐利的目光，另一只脚亦踏上了荆棘小道。
“轰！”
所有的身影瞬间烟消云散。
但那些亘古不变的眼神，在分崩离析的最后一刻，都还盯着云阳。
是警告，也是威胁。
云阳自然是不以为意。
自己走都走了，还能拿我怎样？
在云阳的丹田中，一盏青灯缓缓升起，散发出微弱的火光。
火苗虽弱，却照亮了云阳丹田。
青灯虽小，却时刻在为云阳指明方向。
这一盏青灯，便是那一丝青元，剑胆雏形。
终有一天，这青灯会变大，变成一座灯塔，照亮茫茫的夜海。
终有一天，这青灯会变亮，变得如同日月，照亮一方的天地。
……
小不夜城上空，吴迪面色苍白看着这一幕，心中已经无法用震撼二字来形容了。
不仅仅是云阳在这两个时辰内，找到了第四条剑道。
更关键的是，什么样的剑道，能够让万剑都惊惧不已？
什么样的剑道，能够让这剑池都为之颤栗？
片刻后，吴迪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恍然之色。
“原来这小子，要的是一条令万剑惊惧的道啊！”
“原来不是怪人！”
“是那胆大包天之人！”
吴迪说到此处，不由得猛烈咳嗽起来，苍白脸上浮现一抹激动潮红。
“咳咳咳……咳咳……只是这条道，恐怕不太好走。”
一边说着，吴迪侧头看向山巅居士。
到现在，吴迪知道自己还是没能逃过名剑难桥的诅咒。
自己输了。
但在这一刻，赌局的胜负已经无足轻重了。
这一场观道，实在是令人心潮澎拜！
修行至今，第一次看到有人三过剑道而不入。
修行至今，也是第一次看到一条令万剑惊惧的道。
……
山巅居士亦是为之心神摇曳。
此等剑道，当真是令人心潮迭起！
只是这等剑道，会不会太过冒险了些？
片刻后，山巅居士长出一口气。
无论如何，这是云阳自己选择的剑道。
这是云阳自己要走的路。
云阳不后悔，那便足矣。
作为长辈，能做的，唯有全力支持四字。
想到此处，山巅居士微微一笑。
“这世上又有几条好走的路呢？”
一旁的吴迪愣了片刻，微微颔首。
“师兄说得对。”
随即吴迪忍不住又轻叹一声。
“当真是精彩！”
“和云阳这场求道相比，你我的赌局当真是不值一提！”
山巅居士闻言，一把抓住吴迪的衣袖。
“少来！”
“别想赖账啊！”
“赶紧把东西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