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顺路
正午放学时，阳光很好，一切都是金黄色的，高中生们成群结队地往校门涌，校门口有一大群等着接孩子的家长，还有拖着行李箱，站在校门旁边焦急地打电话给家长的学生。
江楠最讨厌看到每周五的这一幕，因为从来没有人来接他。
幼儿园的时候，大家都是排队放学，他总会站在学校的铁门里抓着栏杆，看着身边的同学一个两个的被家长接走，老师笑着招呼着送走学生，最后，只有他了。
他没有人接。
上了小学，他很开心不用排队放学了，但是回家的一路上都是穿着校服的学生和家长，他们手拉手的走，笑着讨论晚上吃什么，而他只能一个人埋着头，看着地上的砖块慢慢往后挪。这种感觉在冬天最为强烈，他冷得瑟瑟发抖，看着别人有人暖手，他却只能把手捂进口袋，一切都是冰冷冷的。
初中时，他才明白自己的家庭跟大家不一样，他渐渐不再埋怨，多了放学去市医院看妈妈的时间。
江楠看起来一切都好，但他内心最深处的地方，还是希望能有人接接他放学。
江楠攥紧了黑色的书包带，站在校门口，直视着自己最渴望的东西，他发愣了很久，然后听见有人喊他。
“江楠。”
江楠回过头，吴子扬正站在他身后侧。
蓝白色校服的少年最为纯净，吴子扬认真地看他时，江楠总是觉得心里什么东西被牵动了。
江楠忽然觉得他的瞳孔极净，像琥珀一般特别漂亮。吴子扬眨了眨眼，说：“我送你去市医院吧。”
他怔了怔，才缓过来：“啊？顺路吗？”
“嗯，很近，”吴子扬笑笑，从后面取下了江楠背了一边的黑色书包，然后走在了他前面，“走吧。”
头盔能遮去面前大半的风，但江楠还是被吹得睁不开眼，眯着眼在后面嚷了一句：“你开慢点行不行啊！”
说是送他去市医院，开车倒是没可能，江楠连自行车都接受，怎么都没想到竟然是机车。
吴子扬的机车车体大多零件是黑色，车座还有把手，以及一些小部件是绿色的，太阳一照就闪闪发光，在马路上跑很是招摇。
“吴子扬我怎么没想到，你看起来端端正正的好学生，怎么我靠！”机车越过一个坎，江楠被一震，吓得赶紧往前抓紧了吴子扬的衣角，“怎么还玩机车？？”
就像是江楠长得乖乖的，但是又抽烟又不爱学习。
吴子扬看了一眼手边的后视镜，江楠几乎要贴在他的背上了，就笑了笑，道：“机车怎么了？好学生不能玩吗？”
说着，他又加大了速度。
江楠把头埋在他的肩，声音都在抖：“吴子扬，咱们现在一车两命，我的命都在你手里了，小心点啊。”
“你这么怕吗？”吴子扬笑着，心软还是又调慢了速度。
“怕啊，”江楠弱弱地说，“我跟你讲啊，我妈就我一个儿子，我很惜命的。”
“我跟你讲啊，”吴子扬的语气轻扬起来，“我这车开慢了会损坏发动机，维修起来有点贵。”
江楠抬起头：“真的啊？那你还是开快点吧。”
最终吴子扬的宝贝机车还是一路慢慢悠悠地晃到了市医院。
江楠摘下头盔递给吴子扬，吴子扬抬头看他，发现他脸色煞白。
“真吓到你了？”吴子扬接过头盔。
江楠强颜欢笑：“没，谢谢你送我来。”
“你看上去也不是很想谢谢我，”吴子扬在头盔底下朝他笑了笑，也许江楠没有看到，他继续说：“我就不跟你上去了，阿姨也不认识我。”
江楠点点头，捏了捏书包带，道：“放心，我会跟我妈说点你的好话的。”
头盔只露出了吴子扬的眼睛，他的眼睛生得精致，一笑就眉眼弯弯，道：“好，走了。”
“下周见。”
接着，他启动了车，朝江楠招了招手就按原路的反方向开走了，机车行驶时总发出很大的声响，后轮掀起沉灰。
江楠看着他背着白色书包远去的背影发愣了许久。
骗子，根本就不顺路。
午饭后的小区很静谧，在家的人们都在睡懒觉，但这的确是个遛大型犬的好时候。平时带着体型大一些的狗狗出门都会把过路的小朋友吓到，胡月家里养了一只胖乎乎的萨摩耶，只能挑没有什么人的时候遛溜。
机车发出的巨大嘈杂声渐近，胡月牵着狗绳慢慢打了个哈欠，就看到一个穿着校服带着头盔的人骑着机车，跑得特快，路过她身边时，把萨摩耶吓得窜到一边。
机车突然停下来，吴子扬回过头看她：“抱歉，吓到它了。”
胡月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一时没想起来是谁，就摆了摆手：“没关系。”
看着那辆黑绿色的车开走了，胡月再一扭头，萨摩耶已经迈着小短腿跑到对面的草坪上了。胡月啊了一声，才发现手里的狗绳都被挣脱开了，赶紧喊了句：“古古！你怎么乱跑！”
古古回头看了她一眼，又傲慢地继续迈着步子。
“古古！！”
吴子扬按电梯上楼时，才从包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锁屏上第一条就是江楠的小猫头像，还带着一条信息，他点了两下进去。
jiang：骗子！
吴子扬看着对话框：“？”
十六楼在这栋楼算是高楼层，电梯缓缓上升，他揉了揉头发。
121：怎么？
对面蹦出来了一条语音，吴子扬调大了一点音量，把听筒对着耳朵，听到江楠带着埋怨的语气：“你根本就不顺路啊。”
电梯门缓缓打开，吴子扬从包里翻出钥匙。回到家，把包往沙发上一放，就钻回了房间，坐在窗台前。
121：我回学校拿了点东西。
jiang：骗人，不信
jiang：下周别送我了，怕把你的车耗坏了
121：你平时怎么去？
江楠捧着手机想了想，扣下了：我舅舅会接我的
吴子扬撑着脑袋看着那条信息。
他记得，上周五看见江楠一个人在学校门口的公交站台。
121：就想送，不然我的车没人欣赏。
jiang：我欣赏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