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燕姬身旁的宫女无法理解, 身为后宫妃嫔,还把王上往别的女子怀里推。
昭华殿里的钿玉更是不理解,明明是失了宠, 为何自家主子还这般优哉游哉,跟个没事人似的。
这个月的熏香用完了。
按着规矩, 每个月月初,内务宫人都会去各宫娘娘那里送熏香, 这都快月中了, 还不见熏香的影儿。
钿春等不住了, 就让钿玉去内务宫里去问问。
钿玉手里头提了个小篮子, 回头看了一眼香炉旁所剩无几的香料土,咬牙迈了出去。
内务宫的太监们各个都是见风使舵的。
一旦哪位主子失了宠,平日里毕恭毕敬的杂碎一下子变了脸,其中一人居高临下, 冷冷地睥睨着钿玉。
“昭华宫里来的?”
钿玉忙不迭点头,应是。
“不对呀, 我记得已经香料已经给昭华宫送过去了啊。”
钿玉一愣,“什么时候?”
那人面不改色, “就是昨天晚上, 燕美人刚进昭华宫,便差人给她送过去了。”
小宫女面色微微一红,“我家主子, 不是新来的那位燕美人, 是萧夫人。”
“萧夫人啊……”
大太监忽然眯了眯眼, “行,我记下了,你先回去罢。我之后再差人送过去。”
钿玉生怕对方在应付自己, 追问道:“那大概要何时才能好呢?”
她说起话来细声细气的,像一只小鸟儿。
不等那太监答,他身后忽然探出一张颇为凶煞的脸来。
“你废什么话!肯定是等我们什么时候清闲了再给你家主子送。没看见这边杂事儿一堆吗?别挡道,我们还要给燕美人送新衣裳呢。”
“可——”
可夫人明明是比美人高一个品级,再怎么说,这香料也应是先到昭华宫的啊!
钿玉欲辩解。
那太监狰狞面目,朝她吼道:
“还不快滚,再来碍事,小心我揍你!”
钿玉吓得,脖子猛地一缩。
见她惊惧之状,那几人突然笑了。他们的嘴里有着食物残渣腥味儿,钿玉只觉得臭气熏天,刚一抬眼,就看到了二人满口的大黄牙。
她再也不要一个人来内务宫了。
这般想着,她一转身,欲加紧离开此地,胳膊却被人猛地一拽。
小姑娘疑惑回头。
其中一人仍是咧着一口大黄牙,眼底闪过一寸思量。
“你是萧夫人身边的宫女?”
是啊。
钿玉点点头,胳膊又细又软,好像一折就会被弄断。
“喔,我突然想起来,屋里头还有些剩的香料,要不要给你家主子拿去呀?”
那太监笑眯眯的,双眉极细,快要弯上了天。
钿玉的眼睛一亮。
“好呀,有劳公公了!”
主子爱熏香,每次洗完衣服,她都要把主子的裙裳放在香炉上熏一会儿。
香薰暖郁,夫人身上的味道却是幽冷。这一暖一冷,二者相和,更是别有一番风味。
只可惜,自那晚,王上再也没来看过萧夫人一眼了。
太监提议,钿玉自然是求之不得。
她抬起一双眼,颇为期待地望向两名太监。小姑娘的眸底很清澈,又亮亮地泛着光,像是珍珠投入湖底。
两名太监相视一笑。
“姑娘,随我来罢,香料在屋子里头呢。”
钿玉被其中一人抓着胳膊,愣愣地走了进屋。
一片漆黑。
屋子处于暗面,四周潮湿阴暗,屋内也没有点灯,只靠着门外、窗外透来的光照明。
“嘎吱”一声,房门突然被人阖上。
屋子里面更暗了,这让她感到十分不适,想马上离开这里,心中又惦念着主子的香料。
“公公,香料呢?”
钿玉硬着头皮。
其中一人站在窗边,另一人抵在门口。时应了片刻黑暗,钿玉看清楚了屋内的场景。
与其说这是内务宫的谋事之处,此地更像是太监们的内寝。房间不大,里面并没有摆多少件东西——一张方桌,上面摆了灯盏、瓦罐,还有一些叫不上来的奇奇怪怪的东西;其余就剩了几张大床,约莫能睡下四五名男子。
看上去拥挤得很。
钿玉往后退了退。
堵在门口的男子却走上前来,“这么急干什么嘛,那香料子就在屋里,又不会长翅膀飞了,让哥哥给你好好找找嘛。”
他的后半句话很不对劲,钿玉的眼皮一跳,下一刻就被人猛地拉入怀中。
又是一片漆黑!
男人身上的酸臭味扑面而来。
钿玉皱眉,双手慌张地拍打着把自己抱住的男人,可她的力道哪有对方半分大?见状,原本站在窗户边的那个太监也扯了扯嘴唇,走近她。
伸出一只手。
太监的手掌滚烫,放在少女的面颊上轻轻摩挲,钿玉腹中一阵恶寒。
“啧啧。不愧是萧夫人屋里头出来的宫女,长得也比其他宫里头的水灵儿。”
她咬了咬牙,反抗:“不要动我!”
对方嗤笑一声:“哟,脾气还挺横。不错,老子喜欢。”
说罢,便要去亲她的脸颊。
小丫头欲往后躲,可身子完全被另一人钳制着,哪里有分毫躲闪的机会?她的臂膀发疼,眼看着那太监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还有那一口腻腻的大黄牙
“呸——”
钿玉闭着眼,往他脸上啐了一口。
太监一顿,抬起袖子擦了擦脸上的口水。
本以为会激怒到他,却不料,对方竟又一弯唇,把刚擦完涎水的袖子往下移了移,置于鼻下嗅了嗅。
“真香。”
钿玉头皮发麻。
“你、你莫过来,我可是萧夫人身边的宫女,你敢动我吗?”
对方唇边笑意更甚,“萧夫人?怎么,你还指望你那个失了宠的主子来救你呀?别逗了,她都快自身难保了,还顾得上你的死活。”
更别提这回又从燕国来了个燕美人,那萧姬怕是再无翻身之地喽!
男人冷笑一声音,语调残忍,企图一点点吞噬少女的心智:
“在这陈宫里头呀,谁得了圣宠,谁就是所有人的主子。王上喜欢谁,那人才会得到所有宫人的敬畏。反之,你家主子现在都成这个样子了,有几口饭吃都不错了,她竟还有心思让你来这儿要香薰唉,我的好妹妹,也算是我好心,同你说了这些掏心窝子的话。你见过宫外头的野狗么?没了王上的宠爱,那便只落得个人人喊打的份儿,最终不得是冻死、饿死,或是被人剥了皮、砍了骨头,再放入锅中,这锅盖儿一盖,欸嘿,就这么一闷,立马就变成盘中餐啦!”
男人凑近,轻轻吹着她落在耳前的碎发。
“最后呀,他们不光要把你的肉一点点啃干净,还要拿那双御赐的玉筷子,捅到你的骨头洞里面。搅啊搅啊,搅出那被油炸得黑黝黝的骨髓,再用那绣着金缕花的帕子接上,一滴、两滴,你的骨头里面空洞洞的,他们还不知足,还要把你的骨头也剁碎了,剁成厚厚的泥,拿给宫里头的其他野狗看——看呀,这就是之前那个风头无两的小东西,之后不听话了,就落得这个下场。然后在野狗们惊惧之时,又拿那骨泥与她们分食,她们会吐着舌头摇着尾巴,想着这真是太慷慨了。”
钿玉的身子颤抖得厉害。
自己的话见了效,那太监更是得意洋洋。他瞧着眼前的少女,看着她苍白的面色,又吹了吹她的头发:
“怎么样,妹妹可是想好了,好另择明主?”
小宫女站在原地,不说话。
太监以为她的心思动摇了,又道:“妹妹呀,咱这就给您指一条明道儿。倒也不用你背叛原来的主子,我看你生得伶俐,心中甚喜,若是泥愿意与哥哥做个对食,哦不,与哥几个做对食,别说是你家主子的香薰了——”
“休想!”
不等他说完,钿玉猛一挥手。
“啪”地一声过后,男子脸上多了个红掌印。
他的眼里燃起熊熊怒火。
猛地一拽女子的头发,钿玉疼得“嗷”了一声,下一刻便被人揪着往墙上撞去。
“贱人,也不看看你是什么东西,高攀爷是你的福气!”
小姑娘皱着眉头,痛苦地喘息一声。
她死死抱着墙边的柱,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对方也是粗喘了一声,扑上前来扒女子的衣服。
“别碰我!!!”
与此同时,“哐”地一声,外殿的门被人从外推开。
两名太监手下动作一滞,其中一人正色,从内屋里转了出去。
“哎哟,朝羡大人,您怎么来了?要什么东西您跟手底下的人说一声,奴才给您送过去就好了,哪还用得着您自个儿跑一趟。”
他满脸谄媚,朝羡声音淡淡:“你们这儿还有没有”
还未等他问完,内殿突然传来异样之声。
少年敏锐一皱眉,“什么声音?”
生怕屋内女子被发现,那太监心虚回道:“啊,什么?什么声音都没有啊,大人定是听错了。”
“没听错,”红衣少年笃定,“还是名女子的声音。”
言罢,他也不管手上的东西了,踱着步子,循着原先听到的那声女声。
太监记得额头冒汗,连忙将他一拦,“大人,就是您听错了!这里是内务宫,宫里头的都是些太监,怎么会有女人呢?您不是还有事吗,奴才帮您处理”
“不对。”
他还是相信自己的听力。
对方急地一跺脚,“大人,您别管了!那是老五的对食!”
闻之,朝羡步子果然一顿。
人皆有欲,这太监在宫里头一个人待久了,也会动了找个女人的心思。
朝羡并不是那不通情达理之人,对于宫女太监对食之事,他向来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果真放下了警惕。
太监见之,终于松了一口气。
刚准备问他此番来内务宫是为了什么,殿内突然又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
“朝羡哥哥——”
朝羡目色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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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地一下,内屋的门被人从外撞开。
“朝羡哥哥!”
钿玉用尽全身力气挣脱男人的钳制,一下扑到红衣少年怀里。
“朝羡哥哥,救我。”
她的声音里有明显的哭腔。
小姑娘香香软软的,像个糯米团子一样一下子扑到朝羡怀里。少年微微一愣,却也没忍心伸手推开她。
任由她抱着自己。
钿玉的眼泪“吧嗒吧嗒”滴落在朝羡前胸衣服上。
“呜呜呜,朝羡哥哥,我好害怕。”
她哭着,“夫人让我来这里取上个月内务宫没有给的熏香料子,他们就把我骗到屋子里来,吼我,凶我,揪我的头发,还扒我的衣服。我以为我要死了呜呜呜”
钿玉像一团兔子一样窝在朝羡怀里,将方才所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同他说了一遍。
她越往下说,少年的目光遍越发寒冷,那两名宫人只与他对视了一眼,便忙不迭地跪落在地,趴在那里瑟瑟发抖。
两眼不敢看他。
朝羡冷着声音:“她方才所说的,都是实话?”
“大、大人”
“克扣萧夫人内务?”
二人不敢吱声。
“轻薄萧夫人手下宫女?”
那二人抖得更厉害了。
他们原以为萧姬失宠,无依无靠,却未曾料想,她手下的宫女竟与朝羡大人认得!
要是知道她有这个后台,莫说是一个月的熏香料子了,就算是她想要一年的熏香料子,他都能给萧夫人挤出来!
二人伏在朝羡脚边,欲哭无泪。
朝羡虽为少年,面容稚嫩,身量却是高大。在气势上,他更是不输于已及弱冠的男子。
“来人,把你们内务宫的人都给本官叫过来!”
一声令下,众人皆不敢怠慢,没一会儿,内务宫里未在外办事的宫人都聚集到院子里,迎着红衣少年,自动地排成列。
“本宫听闻,你们近日来,因为萧夫人暂时失了圣宠,便克扣了她应得的内务。”
少年目光锐利,扫过院中众人。
“萧夫人的内务,是你们能克扣的吗?”
恰有猎猎风声响起,吹动少年衣袍,他站在一棵树下,绯衣飘扬,正是意气风发。
见有人目光躲闪,少年又冷冷地“呵”了一声,目光凌厉。
“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
太监们的身子皆一瑟缩。
竟有人在下面暗暗发起抖来。
朝羡冷声:“你们给我记住了,无论王上对她如何,她也是你们的主子。除了李王后,她就是陈宫里最尊贵的女子,是最应该让你们费心思去服侍的娘娘。如论何时、何地,日后她处境再如何,你们始终都是奴才,而她,始终都是你们的主子!”
“都记住了么?!”
“记住了!”
朝羡这才满意。
回头一眼,见钿玉正站在一袭树影之间,看见他转过头后,她扯了扯嘴角,朝少年轻轻一笑。
立马有人问道:“大人,那两个奴才该如何处置?”
见风使舵的、轻薄钿玉未遂的奴才。
那两个太监已经被人绑到了朝羡面前。
少年垂眸,只扫了他们一眼,轻飘飘两个字:
“杀了。”
众人闻之色变!
但他们都不敢上前去拦他,更不敢试图改变少年的决定,只能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红衣少年薄唇轻抿,而后上前。
一脚将那两人踹倒。
“狗杂碎。”
作者有话要说: 朝羡是小天使!钿玉也是小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