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归咎
“一读都要读多少天！需要我有什么心态吗？”江阮怒吼。
说罢，他把其中一个兄弟推倒在地，另外两个人见状，赶紧去扶那个摔在地上的兄弟。
“没事儿吧？”
“怎么样？”
江越就要动手，他肯定以暴制暴的话江阮不是对手。
因为在他看来，整个江家都没有一个能打的，就连江娘娘都要敬他三分。
但是江越被江娘娘拦下了。
“你打了他，他也不服。”
“不打他，我还能干点啥？”江越说。
他这个人憨厚老实，为人靠谱，但做事情又简单粗暴，能动手的事情绝不动用嘴皮子。
江娘娘想了一下，温声道：“且让我来试试。”
“何必呢？留着干嘛呢？”
“非要告诉你们每个人你们都心不诚吗？非要告诉你们每个人你们都不行吗？”
江阮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额头青筋暴跳，眼睛里也闪动着尖利的目光。
“那干脆破罐子破摔，都乱来算了！”
“反正心也不诚啊！还修炼什么啊？”
“回家种地啊！别修炼了啊，都回家种地啊！”
沉浸在一声声歇斯底里的质问与破口大骂之中。
江娘娘上前打断他：“江阮。”
“哟，新家主，”江阮胸脯剧烈的起伏着，拳头咯吱咯吱地响，“这么快，又见面了。”
江娘娘开口，道：“不能解决你的问题，我也知错。”
“那你轻罚重罚啊？”江阮挑衅他。
众人都在小声嘀咕抱怨：“这怎么还能罚到江娘娘身上呢？”
江娘娘却丝毫不慌，也丝毫不怨：“轻罚。”
“那你快去吧，去啊，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江阮哼哼的冷笑一声，讽刺道，“让我们都看看，你这位新上任家主的心，到底诚是不诚呢？”
“好。”江娘娘答应。
众人都知道江阮是在故意激怒江娘娘，纷纷跑去江娘娘身边劝说。
“没事家主，他胡扯呢，别管他。”
“家主，别听他的，他就是那种……”
江娘娘把手一抬，示意他们住口，缓缓道：“没事，我来。”
他总是这样不紧不慢了，故而也吃了很多亏。
如果他自己去领飘香之罚，这江家上上下下的人应该也就再也没有什么怨言了。
守壁人刚刚见到江娘娘来的时候，还是迷迷糊糊的，没看清。
江娘娘穿的很素，但很大气，仙气飘飘。
以为自己在梦里呢，“有神仙来渡我飞升？”，他喜出望外。
头脑清醒以后，守壁人才发现这次来的是江娘娘。
他突然觉得，比起江娘娘会犯错来说，自己飞升这件事也不是没有可能……
“江娘娘？”守壁人瞪大双眼，“您怎么来了，来审视我们工作情况的吗？”
“我来受罚。”江娘娘坦然道。
“您？受罚？”守壁人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自己不会真的还在做梦吧？
谁不知道江娘娘从小什么德行啊，他能犯错？肯定是家规出了问题。
江家的人从小就对江娘娘有一种盲目的溺信，甚至已经把他神化了。
不过，必须承认的是，江娘娘的确是他们在认知范围内所能供奉的唯一神明。
公认的。
有不少人下兴致冲冲的跟着江娘娘，他在前面念，他们就在他身后听。
“小点声，一会打扰到江娘娘了！”
“吵死了，闭嘴！”
众人都屏息凝神，互相捂嘴，生怕吵到江娘娘。
如果江娘娘念完以后一审也说心意不诚没通过的话，没准他们都会把错误归结到自己身上，懊悔是自己误了江娘娘。
且看现在的江娘娘，不急不徐。
一步一顿，嘴里的规训却没停过，洋洋盈耳。
“我去，家主这是在被罚吗？怎么有种获奖感言的意味？”
“太神了，这念得比我脸蛋子都滑溜儿。”
“真的吗？让我摸摸看。”
“死。”
流水似的念，目不转睛的看着石壁，全神贯注。
把众人都看呆了，众人看他念书，也全神贯注。
“他怎么念得又快又慢的？”一个门生真诚发问。
快。
是真的语速很高。
慢。
是虽然语速高但每个字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江娘娘念了一路，还是精神饱满的。
不过有几个跟着他的人被撂倒了，睡在路边。
紧张的一审到了。
掌罚人看到江娘娘的时候，心里诧异：“这几天都是什么情况啊？？？”
但是表面还是得装作风平浪静。
他咳了咳，闭着眼问：“你，可知错了？”
“知错。”
众人屏住呼吸，等着神迹降临。
可没有。
掌罚人皱了一下眉头，道：“不行啊，你再……”
话音未落，突然，天光大亮。
天本来是黑的，但从很多云朵里透出光来。
整个凌仙居都被笼在一种绮丽的景中，每个人的面庞都被抚上柔和的光。
“……你再想去念一次我都不同意啊，”掌罚人赶紧改了口，“过了！”
掷地有声。
下面一片片叫好。
“我去，过了？？？！！”
“真的假的？这辈子也能轮到我见证历史？？”
“娘娘，我，你是我的神！！！”
睡梦中的人被吵醒，稀里糊涂，“啊？怎么个事儿？”
“江阮呢？叫他来！”
“快‘传唤’江阮师兄来！！！”
有人欢呼雀跃，有人互相拉扯，有人交头接耳，有人手足无措。
其实此时的江阮就在附近，目睹了这一切。
只不过他选择不露面。
“从头到尾，家主没有打过一次磕巴啊啊啊！”
“唯一一个能把飘香训从头到尾念完不打磕巴的人，你爱了吗！！”
“娘娘居然没停顿过一次！这是神吧！”
看着众人唏嘘不已，心服口服。
看着江娘娘享受着欢呼和掌声。
看着他们在庆祝自己的悲哀。
他摇了摇头。
“果然，我还是不能跟家主作对，太自不量力了……”
他渐渐离开了人群。
“哈……”
“家主是什么人啊，众星捧月，所有人都见风使舵的拥护他……”
“他是月亮，我只是一颗星。”
“附近的那颗，最暗。”
从此以后，在众人的视线当中，江阮都没怎么出现过。
大家都想看看他打脸的样子，看看他玩不起，说不相信不相信，指骂这背后一定有鬼的样子。
当个消遣。
但当大家找到他的时候，就不这样觉得了，所有人都对此事噤了声，闭口不谈。
江阮吊死了。
他从凌仙居翻墙出去，在门口的一棵榆树上吊死了。
凌仙居外面的人也不会干预别人家里的事情，家里的人也很少出去看，江阮是很久以后才被发现的。
他们发现江阮，还是因为偶然听到了女人念悼词。
是王家的小鱼儿。
江阮死相难看，眼睛睁着，似要凸出。
嘴唇紫黑，脸上也有淤青。
露着牙，舌头也伸在外面。
胸前有白沫，已经干了。
小鱼儿一个姑娘家，却不害怕，每天晚上都带一枝兰花过来。
她坐在榆树前，口中念念有词，都是思念的话。
“他有罪，但罪不至死。”江娘娘道。
“不要自责，”江越道，“你永远也救不活一个想死的人。”
“他不负责。”
“他该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