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削籍为民
白君凌气不过自己父亲这种作壁上观的态度，摔门而去。
出了侯府，他突然不知该去哪里。
仰头望了一眼漆黑一片的夜空，他的心正渐渐跌入谷底。
今夜的京都注定风云暗涌。
陈礼忙着置嬴煜于死地，而赵堰忙着挽救这个刚结盟的盟友。
他先是偷偷来到了长孙流云的府邸。
凭着白君凌的名头顺利进府得见。
府中的院落属实让赵堰吃了一惊，他很难相信户部郎中的住所竟会这般简朴。
步入房间后他更加惊讶，因为屋里没有任何装饰。
除了床、桌案等一些必备的家具外，就只剩下书籍了。
而长孙流云正埋头于一本圣贤之作，他读得非常投入忘我，以至于连进来一个人都没有发现。
赵堰只好轻声道：“长孙大人。”
长孙流云听到有人叫自己，这才抬起头来，见是赵堰后热情道：“赵兄请坐，诗会一别再未见过赵兄，不知今夜来访所为何事？”
“没想到长孙大人还记得在下，荣幸至极。”
赵堰跪坐下来，并未表明来意，先是客套了几句。
保险起见他还是要试探一下。
因为他无法保证长孙流云有没有变成陈礼的帮凶。
“长孙大人以为三皇子如何？”
“三殿下有勇有谋，忠义无双，实乃国之栋梁。”
赵堰一直在观察着长孙流云，看样子不像是假话。
“那长孙大人……”
“赵兄莫要再试探了，可是三殿下有什么吩咐？”
长孙流云放下手中的书，饶有兴趣地看着赵堰。
“大人之智，令人咂舌啊！”
赵堰暗暗佩服，在被看穿之后感慨了一句，也不再遮遮掩掩，将鸿州之事全盘托出。
然后问道：“不知长孙大人，可愿冒险相助？”
长孙流云一时间并未答复，面露沉思。
陈礼是他的顶头上司，与其对着干的话，赢了还好，输了可就是万劫不复了。
思忖良久，无意间他看到了书上的一句话。
为人臣者，恐佞则不正，畏权则不公，惧死则不直，与奸何异？
长孙流云随即又想到了书中另一言。
国之败，自忠良受害而始。
此刻，他好似明了了许多，眉宇间透露着一种坚定。
读圣贤书，自当行君子事。
赵堰耐心的等候终于有了回报。
“大秦灼灼之日光绝不能为云层所笼罩，赵兄放心，此事我必定义不容辞。”
长孙流云虽未与嬴煜有过太多的交集，但也听闻过嬴煜的事迹。
为了一个肯孤身挡千骑的皇子，就是舍弃了自己的性命又能如何？
“大人深明大义。”
其实赵堰刚才还有些忐忑，现在他可以松口气了。
“赵兄，我觉得你还应去寻得烬云司的帮助，单凭我一人的话恐怕作用甚小，无力改变大局。”
长孙流云诉出己见，与赵堰的想法不谋而合。
只不过他不知道嬴煜和烬云司的关系，所以不确信烬云司是否会相信嬴煜的无辜，并且出手。
但是赵堰可是知晓一切，七杀不会坐视不管的。
于是他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烬云司方面大人不用忧心，我准备请七杀大人出面，去范阳带苏翼虎将军回京，到时候最起码可以替三殿下脱罪。”
“不可。”
长孙流云立马否定了这个想法。
“苏将军之所以相安无事就是因为他被控制在了范阳，并且有苏尚书的存在。
若是明面上要将他押回京都，估计他性命不保，那时三殿下便再无脱罪之可能。”
赵堰眉头一皱，细细思索之后觉得有理。
“这样的话……暗抢？”
“可行。”
烬云司高手如云，若欲决心从范阳牢狱中抢人的话可以说是毫无难度。
接下来，两人相谈许久。
与陈礼这等足智多谋且阴险毒辣之人博弈，不可出现一丝差错。
……
刑部天牢，昏暗无光的狱房中，嬴煜被绑在木桩上，耷拉着脑袋似乎在睡觉。
此刻的他从云端跌落深渊。
守在狱房外的几个狱卒打着哈欠。
他们见嬴煜的狼狈样子不由讨论起来。
“你们说三皇子这是犯了什么罪过？”
“依我看啊，估计想要造反，结果被提前发现了。”
“不能吧，三殿下在北境名声挺好的啊。”
“嘿嘿！这你就不懂了吧，那是伪装，我看他就是个道貌岸然的……”
他们聊得正欢，殊不知身后已经站了几道身影。
“咳咳！”
严肃的咳嗽声传来。
几名狱卒顿时紧张万分，按刀转身，结果就看见了郑渊阴沉的脸。
郑渊身后还跟着秦皇。
狱卒们立即躬下身子，心里害怕极了。
其中一人吞吞吐吐地说道：“大……大人，我……我们在……”
“杀了。”
秦皇冰冷的声音定下了他们的生死。
“是。”
郑渊知晓陛下心情不好，不敢多言，他给了身后刑部部卫一个眼色。
部卫们马上将几名狱卒捂嘴拖走。
秦皇深吸一口气，吩咐道：“不准让任何人靠近。”
“臣明白。”
随后秦皇步入狱房，看着被绑着的嬴煜，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无论怎样，这是他的儿子。
“陛下，到底发生了什么，就是死也得让我死个明白吧。”
嬴煜抬起头，与秦皇的目光相对。
秦皇将事情原委全部告诉了他。
然后摇头说道：“你糊涂啊！”
“呵呵！就连你也不信我？”
嬴煜冷冷一笑，可他的心里，那种痛就如同万箭穿过。
他本以为自己与秦皇之间只剩君臣之谊而无父子之情。
可当真正听到父皇不信任自己之时，他还是抑制不住悲哀的情绪。
“朕正是信你，才会免去你的死罪。”
“所以呢？最后要把我如何处置？”
“削去皇籍，贬为平民。”
秦皇说出这句话时，内心狠狠抽动了一下。
嬴煜显得平静异常，只是淡淡问道：“何时下令？”
“如若烬云司调查无异，三日后诏令将颁于全国。
柳玄延离楚后回了一趟苍澜剑派，现在快要到京了，到时你便随他去吧，他可以护你周全。”
“既然如此，我能不能以皇子的身份再求陛下三件事。”
嬴煜不认为自己现在的境地会绝处逢生，便想着为身边人求得一些什么。
“你说。”
秦皇认真地听着。
“第一，武湛的统军之权不能变，还要把武曦安然送回周国。
第二，把褚宗调回北境。
第三，天玄军主将之位，交给白君凌。”
这是嬴煜能为他们做的最后的事了。
“武曦回了周国不见得会好。”
秦皇说道。
“她性子不争，自己一人会受欺负的，回了周国还有武湛护着她，总比留在大秦要好。”
嬴煜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武曦。
只要武湛还有地位权力，那武曦回了周国应该会好过一些。
褚宗回了北境就有秦烈山罩着，没人敢对他怎么样。
至于白君凌和苏瑶，一个有宣烈侯，一个有苏清尘，都不用他操心。
“好，朕答应你。”
秦皇突然走近，在嬴煜耳边温声道：“这些年，为父对不住你。”
“原来你还知道你是我的父亲。”
嬴煜的眼中流出热泪，这是他母妃逝世后第一次流泪。
为了这迟到了二十年的父爱。
“朕知道你对武曦那丫头动了真情，朕会让周皇好好待她的。
朕走了。”
秦皇伸手为嬴煜轻轻擦去泪水，转身离开狱房。
迈出那一步的时候，他的心很疼。
无情的帝王也有心软的时候。
他只有三个儿子，而嬴煜恰恰是他亏欠最深的一个。
“父皇！儿臣……谢不杀之恩。”
秦皇的脚步一顿，他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