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此时的世事
杜淳风抬手喊道：“各位乡老，都准备个吃饭的家什，这些吃的是你们所有人的。”
一声苍老且虚弱的声音响起：“壮士，你说的是真的？”
杜淳风点头笑道：“老伯，是真的。”
老者一下子精神了不少向着大锅走来，他眼里是只有那稀烂的肉，可是人好多，他被后面的人按了下去，几百人一拥而上后他开始变得稀烂
杜淳风眼中那个渴望吃上一口肉羹的老者消失的既突然又必然，他愣愣的看着那方向过来的面孔在不断变幻着，却仿若不见，虽然修行前也有吃不饱的时候，但其也未曾经历过这样的场景
他如同木偶一样被挤了出来，如果没有修为或许其也不会安然无恙吧。
看着老者惨不忍睹的模样，又回头看了看那疯抢吃食的难民，他知道他错了，难民没错，他们不一定是恶人，但一定是饥饿已久的人。
杜淳风回神时，发现那些难民不抢了，因为那大锅都被人舔干净了。
有人讨好的问他：“好人，你还有吃的吗，好饿”
有人开头就有人附和，那一双双充满希冀的目光刺的他脸上有些难受
杜淳风心中五味杂陈，但其此刻就想知道这些人还有没有点良知，他平静的道：“对不起，吃的没有了，刚刚这老人家因你们而死，可否将他葬了，毕竟你们欠他一口吃的。这么多人，每人一把土就够了。”
这些难民你看我我看你，最终只有十几个人走了出来，剩下的人一哄而散
杜淳风看着眼前的十几个人眼中有些酸涩：“他说，你们也走吧，朝那个方向一直走，那个方向有能活下去的口粮，坚持就有希望，我替老人谢谢你们。”
这十几个人茫然的看着尚未掩埋的老者，看了看那个方向，又看向杜淳风。
杜淳风重重的点头道：“相信我，还有，记得沿途叫上那些和你们一样的可怜人，谢谢！刚才那些走了的人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吧。”
那十几人走了，好像力气多了点，或许他们根本就没吃上一口东西，但良知依在。
有一个人例外，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杜淳风没理会他，他也没有理会杜淳风，只是帮着往土坑里填土，他显得很难过，但更多的是倔强。
个头小，手自然也不大，他很用心的将不多的土洒在老者那刚出地面的坟头上。
杜淳风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冰冷的心开始有了丝丝暖意，他说：“好了，小家伙，你也去那里吧。”
小孩看着杜淳风所指的方向摇了摇头：“哥哥，可以带着我吗？”
杜淳风摇头道：“对不起啊，哥哥要去都城找人算账，带着你会不方便。”
小孩眨着眼睛道：“哥哥就带着我吧，我能走，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杜淳风叹息一声转身大步离去，可走了一会儿，他停住了，因为那个小孩正一路小跑的跟着他，或许跑的急，也或许是饿久了的原因，此刻破旧的衣服上都是土，杜淳风即便没有回头也知道那是摔的。
看着满是汗水的小脑袋，杜淳风将其抱了起来朝着楚都继续走了下去。
火在寒风里摇曳着，不断的驱赶着死寂黑夜里的莫名寒意。
小罐里熬煮的是一段灵粹，杜淳风此刻的口粮已经没有了，他可以不吃，但这小孩子还是要吃的，灵粹可以让小家伙身体变好些。
小家伙坐在杜淳风腿上小心的喝着稀释过后的灵粹汤很是满足，很是乖巧懂事，他让杜淳风先喝，杜淳风只是意思了一下，只有这样才能消除小家伙眼里的那份不安。
一路行来，小家伙只是紧紧的抓着杜淳风的衣服，哪怕他睡着了也依旧抓的死死的。
杜淳风能感受到小家伙的感觉，他不会恶意的感觉自己被赖上了，相反的是能被人信赖是一件让人很开心的事，随着距离楚都越来越近，他白日里的阴郁之气也渐渐淡了。
小家伙很快吃好了，或许是白天睡得饱了，晚间就不困了，只是他看着那无尽黑暗有些害怕，不自觉的往杜淳风怀里靠了靠。
杜淳风不禁一笑，将他抱在怀里道：“哥哥在，咱不怕，白天你睡得那么香，都没和哥哥说你是谁呢。”
小家伙抽了抽鼻子道：“哥哥不会明天就不带着我了吧，你答应带着我，我就告诉你。”
杜淳风哈哈一笑道：“小家伙，你不告诉我，我可就不带着你了哦。”
小家伙连忙抓住杜淳风衣襟道：“哥哥不要扔下我好吗，我告诉你还不成，我叫田地子。”
杜淳风一愣道：“你这名字一看就是骗人的，谁家孩子叫这个的。”
田地子有些着急道：“哥哥，我没骗人，家里人都这么叫我的。娘说生我的时候她正在地里干活，我爹说老田家有后生了，于是取了个田地子的名。”
杜淳风看了一眼田地子一边往火堆里添柴一边问道：“那你爹娘呢？”说完这句话他就后悔了。
田地子沉默了一会道：“爹娘在打仗之前就死了，打仗了人都跑了，邻居说顾不上我了，我不知道去哪，就跟着那些人到处跑，可我跑不动，开始还能吃点东西，后来多数时间都是看着别人吃”说道这里他不说了，只是看着还有剩余的罐子。
杜淳风摸了摸他的头道：“要不在吃点？”
田地子咽了口唾沫道：“不了，要省，哥哥吃的少，明天哥哥多吃，我吃一点就好。”
杜淳风想了想道：“好。”
他又问：“干嘛要帮哥哥给老人家填土。”
田地子难过道：“不少天前，老爷爷给了我一块面饼，好香，爷爷是好人，那些人”
他没有说下去，也许没有了下文的话才是致命的。
杜淳风将他搂的更紧了，他说：“还有很多好人的”
伸手抚过田地子昏睡穴后，杜淳风收起那剩下的灵粹汤，又从储物袋取了挡风衣物将小家伙包裹一番，他背起田地子连夜向楚都进发
楚都城墙高大，城门宽阔，本应车水马龙的景象，此时却无比萧条，城门外几十个等待进城的人身体裹得很严实，腊月初一的城门吱悠悠打开，阳光照耀的门洞里十来个城门卫列队而出，盘查过往行人。
杜淳风跟随人流顺利进入城中，当然是掏了钱的，不然哪有那么容易。
离得城门远了便有人开始抱怨如今多了一项进城费，百姓只好能不动就不动，可是想生存下去，钱还是要掏的，尤其是商贾小贩只能认命。
因为有不服气的，但是最后都服帖了，那城门楼子上被风晃动的几颗脑袋估计要到春暖花开才能入土为安吧。
杜淳风闻言回头看了一眼，唉！他心里很不舒服。
那几颗头被寒冷冻住的面容里有满是沟壑的老脸，或是营养不良的后生，他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死的了，穷，且遭遇不公。
城楼上吊着的人头突然着火了，白色的火焰让围观的人不敢上前，好在一切很快，那些骨灰被一股风吹散在繁华的楚都。
杜淳风越走越不是滋味，路两边基本上都是佝偻着身子前行的力者。
力者自然是苦力，他们虎口的老茧几乎和脚底的死皮同样厚。
当然也有薄的，这些人不同，他们走路中间，细皮嫩肉不算，大冬天的还拿了把扇子，这景象让人也不知道是几个意思。
可有一个很明显的现象，就是他不让路，而且这种无所事事笔笔皆是，按理说这种人很让人讨厌啊，可是他并不觉得是这么回事。
这或许就是传说中的找乐子，这不前方豆腐铺子飘出了清香的气味。
杜淳风怀里一动，田地子睁开惺惺睡眼后便不再动了，他傻了，一个梦吗？还是昨天遇到的人是个梦，他感受自己一颤一颤的往前移动着，还有暖暖的怀抱后，才确定这一切都是真的，他抽了抽鼻子。
“要不咱俩去吃豌豆花？”杜淳风轻笑道。
“好呀，可是昨晚剩下的饭食咋办，要不我吃那个吧。”田地子眼中一亮后又黯然道。
“没事，先吃豆花以后再吃那个，放心咱有钱，安心吃便是。”
杜淳风拍了拍他单薄的小身板笑道。
“以前一个钱能吃一碗，现在要两个钱了，好贵的，我有半碗就够啦。”田地子咽了咽口水道。
杜淳风看着近在咫尺的店铺轻声应道：“嗯!”然后进入小店对老板道：“店家，两碗豆花，可还有别的吃食。”
这时一容貌俊俏的小妇人赶忙放下手中活计招呼道：“客官，您先坐，豆花马上来，不过实在对不住，别的咱店里没有，要不我从别的店里给您兑点”
“老板娘吆，你这是上哪去喽，我们要吃豆腐，快快来呀！”
一声不怀好意的话语声打断了小妇人的话。
小妇人脸色一变，继而是气愤交加夹杂的无奈。
她对杜淳风道：“客官，您稍等，豆花马上来。”说完它转身去了店面。
杜淳风自然也听到那个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声音，但他还是不好多问，有些事问了是罪过，他将田地子放在板凳上并把他的大衣服给整理了下，这样田地子才算是自由了不少。
“哥哥，好像有人欺负她。”田地子闪着大眼睛对杜淳风小声道。
杜淳风用手指刮了他鼻子一下道：“人小鬼大，等着吃豆花，吃完咱们找个地方住下，你这小脸也忒脏了，定要好好洗洗。”
田地子低头傻笑
不多时小妇人将豆花端来后匆匆退去，只不过眼睛有些红润。
杜淳风闻了闻豆花对田地子道：“吃吧，今天吃个够哦。”
田地子一边点头一边用小木勺往小嘴里送，豆花正烫，可味道和饥饿的驱使下一切都是暖的，田地子突然抽泣起来。
杜淳风以为他烫到了，连忙将他的碗拿起开始吹，一缕缕热气混合着豆花香快速飘散：“好了，这回凉了不少，不过还是要慢点吃。”
他随手抹去田地子的两道泪痕，结果发现还不如不抹，于是无奈叹气。
田地子有些哽咽道：“哥哥真好，刚才我是想起了爹娘，以前他们偶尔做给我吃，爹做，娘给我吹”
杜淳风听田地子这么说心中不禁想起了自己的父母
“哥哥？你怎么了”
田地子看杜淳风发呆，以为自己说错话了。
杜淳风回神吃了一口后赞道：“没事，吃吧，再凉就不香了，看，刚刚好，香啊，等下吃完还有，咱们吃个够。”
田地子依言大口开吃，杜淳风很快吃完笑着问他：“再来一碗可好？”
田地子摸了摸肚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杜淳风笑道：“傻小子，等着，我去叫。”
田地子享受着火炉带来的温暖开始期待接下来的那碗豆花是不是一样的香。
衣服很贵，绣花又描金丝边，一圈毛茸茸的领子是权贵的象征，唯独没有权贵的象心，因为那好看干净的脸上有一张极为不匹配的嘴。
三主六仆将店门堵住了，六仆阻挡了外来的生意，三主挡住了进厨的门，此时三人言语污秽并有咒骂之意。
杜淳风掀帘而出后就看到了这一幕，他眉头微皱脚下没有丝毫迟疑走到三人身后道：“对不起，麻烦让一下，我要吃豆花。”
突兀的一句话让三人不难烦的回头打量杜淳风，一见他衣着普通立刻冷着脸道：“哪来的蠢货给老子滚蛋，没看哥仨忙着呢嘛。”
杜淳风眉头一舒道：“哦，那我等的豆花怎么办。”
王举怒道：“你奶奶的，老子管你干嘛，麻溜滚蛋，不然让你后悔。”
杜淳风平静道：“为什么骂人。”
赵琪伸手推了杜淳风胸口一把道：“嘿嘿，骂你是你的福气，赶紧滚，不然废了你也不敢有人说什么。”
周涛哈哈一笑：“外来的吧，京城可是我们的地盘，底子就不说了，总之别再多一句话，不然见不到明天的太阳是你最好的结局。”
杜淳风笑了：“看来你们是恶人了，恶人被废了应该不该有人说什么，如果来了那就是大恶喽！”说话的同时杜淳风出手了。
很简单，三个嘴巴子让三人直接晕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