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第二天一早，学校里里外外就非常热闹了，鸡、鸭、鹅、牛、猪、羊还有兔子都在校外等着被分配，校内学生们都在前院集合，先找自己被分配到的地。李梅时来到前院的西南角，看着面前四四方方的一块地，从一端走到另一端大概需要十步。看好了地，她去校门口打算领种子或是葱苗，结果领到了一筐蒜。
“我是要种葱，不是种蒜啊，您是不是给错了？”
“没错没错，这是红葱头，你把皮给去了插进土里，很快就长出葱来了。”
李梅时看着手里像蒜的葱，半信半疑地道了谢走了。抱着葱头，她又去领鸡。各种家畜已经被分配到了学生的牲口棚里，李梅时走到自己的鸡舍前，十来只小鸡已经从盒子里自己跳出来，叫得正欢实，许是现在太热闹，受了惊，不住地扇动翅膀。
没有人会教她怎么种葱养鸡，方才门口那人的提醒已经是额外的善意了。今天一大早，学校给每个学生发了一套《齐民要术》就不管他们了，美其名曰“你们要自己去探索，不能什么事都等着别人教”。
“好歹也告诉我这鸡一天要喂几次吧。”李梅时草草翻了翻《齐民要术》，没找到养鸡的办法。即使里面真的有养鸡教程，这套书也太厚了，还是竖排繁体，也没有标点，她根本看不懂。她只好把书扔到一边。
“种葱养鸡没有那么难，我自己摸索就行。”
李梅时先回去把红葱头的外皮剥掉，然后把它们一个个插进土里。插了三行后她意识到这土地好像需要翻耕，只好又把葱头一个个拔起，站起身来去要锄头。她旁边的同学还不如她，问道：“你是不是领错了？我记得我抽中的是种蒜，你抽中的是种葱啊。”
李梅时现学现卖：“这是红葱头，不是蒜。土地还没翻耕，你看，这里还有这么大的土块，我去要锄头。”
“锄头？可是我们又不种树，要锄头做什么啊？”
“耕地啊，”李梅时以为她没看见，便直接抱起一块土疙瘩，“你看，这个样子怎么种东西啊？”
“把它踩碎不就好了？”
“也是个办法。”李梅时决定不再与她争辩，自己要锄头去了。
翻完了地，又把红葱头一个个种下去，一上午就过完了。
下午的时候李梅时又抱着饲料去鸡舍看了看，小鸡饿了一上午，抢起食儿来很积极。李梅时喂着喂着就喂出了成就感，小鸡的叫声也不再显得吵闹，而是可爱又温馨。她没有别的事可做，就坐着看了一下午的鸡，越看越觉得小鸡那张着嘴伸长脖子吃饲料的样子很恶心，便起身又去菜地。
当天她所记录的论文素材是：今天给葱浇水两次，上午一次下午一次，给鸡喂食两次，中午一次晚上一次，后拟改为早上一次下午一次。鸡很开心，我也很开心。
李梅时暂时还没想到把《三十六计》和葱、鸡联系起来的方法，问了问周围的同学，也都是摇头。
晚饭前她还去找了先生，想问问期末论文自己能不能交“速记版”。先生问她什么事叫“速记版”。
“就是有些字被简化了，这样写起来方便。”
“那怎么行！必须好好写字。你平时记录写成什么样子我不管，但最后的论文必须按照要求写。”
李梅时没辙，回宿舍后就翻出所有的课本，想试试从这上面找自己需要的繁体字来写论文，先找“今天给葱浇水两次”，结果找到第五个字的时候就烦得不行，把课本一扔。
“这也太麻烦了，也没有字典。”她此时是多么需要word的简繁体转换功能。
李梅时也想到了可以自己口述，让其他人帮忙记下来，可是学校的条件虽然艰苦，来这里上学的学生却非富即贵，她不知道还能给他们什么好处，他们才答应帮自己记论文。
“算了，明天再说吧，反正离期末还有四个多月。”她拿被子把头一蒙。
第二天，她去了菜地，问自己右手边的女生道：“这位同学，我记得你那天抽签抽中的也是养鸡？”
“是啊。”
“那我帮你养鸡，你帮我写论文好不好？”
“不好，我要自己养。”
“那我怎么才能让你帮我写论文？不麻烦的，我说什么你记什么就可以了。”
女生狐疑地看着她：“你不会写字？”
“我会，但是，但是，你也可以理解为我不会写字。”
“别骗人了，你为了能嫁给宋将军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怎么可能不会写字？论文要自己写，不能偷懒。”
“你怎么知道我的梦想？”
“大家都知道啊，你那天从宋将军房里出来的时候，我听别人说的。”
“听谁说的？”
“大家都在说。”
女生低头看起了自己种的草莓。
李梅时无奈，只好又转向自己左手边，犹豫了很久，也没开口。左手边的女生见她不说话，便主动说道：“我倒是可以帮你记，只要你帮我养猪。”
“可我不想养猪。”
“那你只好再找其他人帮忙了。”
“这位同学啊，我也不是不能帮你，但你看能不能，我只帮你养一段时间？不然我自己还要养鸡，还要帮你养四个月的猪，我担心会忙不过来。”
“不行哦，如果不能一直帮我养到期末，我就不帮你。”
李梅时想再跟她套套近乎，便问道：“这位同学啊，我们做同学了半年多了，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这女生道：“不知道。”
李梅时道：“对啊，所以你叫什么名字啊？”
女生摇了摇头：“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自己叫什么？”
“对啊。”
不知道自己姓名的女同学去照顾自己种的蒜了。李梅时很不甘心，本想先问问名字，再套套近乎。肯定是因为作者懒得给所有角色起名字，尤其是这种没什么戏份的角色。她蹲在原地想了想，然后一咬牙，一跺脚，对女生道：“同学，我帮你养猪。”
李梅时悟了，原来不管人生如何荒诞，斗争却是永恒的主题，她马上就要开始一场崭新的斗争，这斗争也许很伟大，但味道一定不好闻。
她们这边刚说定，就听不远处两人理论起来。
“你这是借刀杀人！”
李梅时记得“借刀杀人”是《三十六计》里的第一套第三计，她正愁不知论文该怎么写，听见有人这么说，马上跑过去看热闹。和李梅时相同想法的人很多，似乎整个学校的人都围过来了。
“你们这是怎么了啊？”有人问。
“你说！”
“我为什么要说？”
“那我说！这个人，前几天我跟他闹了点矛盾，结果今天上午，就有羊来吃了我的草莓苗！”
“那羊又不是我，干嘛怪我？”
“羊不是你的，可羊是你放进来的！我这块地靠近门口，你只要把羊从羊棚里放出来，然后引它们到门口就行了！”
“就是，我今早要去放羊，见棚里的羊全跑了，一问才知道，是你放走了我的羊！”羊的主人道。
“所以你这不是借刀杀人，又是什么？”
这事倒是挺好的论文素材，李梅时想，不过现在全校的人都知道这事了，总不能大家都写同一件事，还是要找别的。她已经有些思路了。
下午的时候，她编出了一个故事，说的是她养的母鸡和野山鸡看对眼了，两只鸡你侬我侬，但一见她来鸡舍，野鸡立刻就逃走了，母鸡也装出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当天还多下了一枚鸡蛋，想表明自己忙于工作无心儿女私情，是谓“暗度陈仓”。
虽然现在她养的鸡还都是小鸡仔，但过几个月后它们就会出落成亭亭玉立的母鸡了，所以她相信这个故事还是不容易被拆穿的。
当然，如果在这几个月内能真的发生什么事情，并且多多少少能跟《三十六计》扯上关系，她就不会用这个编造的故事，这个故事是下下策，但有了它，她心里踏实了，论文不愁没东西写了。
又过了几天，她喂完了猪从猪舍里出来，想到明天就得清理猪舍，她的心情非常沉重，不过她种下去的红葱头在今天早上冒出了嫩芽，她又想起这事，才勉强开心了一些。忽然，她眼角余光看见有人往这边走来。鉴于宋杭前些天一直神出鬼没，她第一反应就是他又要来告白了，便猛地站起身来，却见来人不是宋杭，而是冯粟粟。
她立刻开始反省，但这些天里学校也没再进刺客，宋杭也没再来找过她，她每天就是给葱浇水施肥，喂鸡和打扫鸡舍，没做过别的事。不过她看冯粟粟好像并没有生气，表情有点尴尬，笑得很僵硬，一时猜不出对方到底要做什么。
冯粟粟对上李梅时的目光，干笑了两声，两人极其尴尬地打了个招呼。
“你有什么事吗？”
冯粟粟低头用脚在地上胡乱划拉着什么，好像突然对土地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李梅时紧张地等了会儿，忽听冯粟粟开口道：
“听说你在帮人养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