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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风起(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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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刻之后,邢沉躺在床上,项骆辞晾好了温水,拿药给他吃下去。

    邢沉缓过那一阵其实好多了,有那么一瞬他想继续装病让项骆辞多留一会,但他又不忍看到项骆辞因为担心而皱眉的样子,于是只好说实话:“我没事了。就是今天喝酒喝得有点猛,现在缓过来了,你回去吧。”

    “怎么喝这么多酒?”项骆辞帮他捻了捻被子。

    邢沉睁眼说瞎话:“今天我同学结婚,高兴。”

    项骆辞的嘴唇抿了一下,不说话了。

    邢沉瞥他一眼,继续面不改色地转移罪魁祸首,说:“不是我主动喝的,是他们灌的,一杯接一杯地灌,这群臭小子。”

    项骆辞还是没搭话,心说刚刚那个服务员控诉你喝得醉醺醺的,还去跟他们讨了两瓶酒跟不要命似的猛灌!

    越想越生气,项骆辞生怕忍不住会给他甩脸色,于是帮他把手机拿过来,放在床头,说:“如果还不舒服,可以给我打电话。或者——打给附近的同事。”

    “……项骆辞,”邢沉突然开口,“你不用这么刻意避着我,也不用觉得不自在,我已经过了少年时的叛逆期了,不会幼稚地厚颜无耻地去纠缠一个不喜欢我的人。”

    项骆辞微微垂着头,身侧的手慢慢地握成拳头。

    邢沉继续有气无力地说:“我这个人其实心气儿也高,不然我也不会相亲这么多次都没成功。不过像我这种工作起来没日没夜,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去挑剔别人?”

    项骆辞打断他,“生病了就别想这么多了,先睡吧。”

    邢沉等他关了门,才睁开眼睛,并无一丝伤心痕迹,而是——懊恼?困惑?

    怎么回事,激将法没用?!

    难道我今天的又意会错了?!

    谁能告诉他,谈恋爱怎么比破案还难?!!

    门外,项骆辞沉默地收拾地面的玻璃碴,又把地上的水擦干净。去厨房洗手的时候看到他的饭盒被放在柜子上,他呆呆地想了想,到底没有把它们拿走。

    过段时间再看看吧,项骆辞心里说,等他心里放下了,再撇清关系,那样他就应该会好受一点了。

    -

    因为昨天的宿醉,邢沉难得一觉睡到自然醒,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他的手机闹铃被某人贴心地关掉了。

    胃里经过一晚的抗议叫嚣之后,由于主人一早上没有进行投喂,这会只得虚弱地发出求饶的轱辘声。邢沉休假的时候懒得蛋疼,不想自己做饭,又看不上那些外卖——只要是附近的外卖都吃腻了。

    对于这种都难吃还得在难吃里精挑细选实在是一种浪费时间的骚操作,邢沉通常是直接放弃,早餐和午餐简单解决,晚上再去美食街觅食。

    邢沉刷完牙出来,犹豫着是喝牛奶还是煮饺子的时候,他离奇地看到客厅的桌子上放着一个保温盒——和之前项骆辞给他送饭时候的一模一样!

    他几乎不假思索地就掉头走去厨房,看到那个保温盒还在,心里先是松了口气——起码保留了一个可以理所当然去骚扰项骆辞的机会。很快他又反应过来——项骆辞为什么不把它们拿走?

    难道他昨天心软了,对我手下留情了?

    还是被我打动了,决定给我机会了?

    可……凭什么呢?

    邢沉心里忐忑地纠结着,最后有些悲催地做出一个他最瞧不起的总结:总不能是因为可怜我吧?

    保温盒里装着青菜廋肉粥,看着清淡,闻着却香,一下子就勾起了邢沉的食欲。旁边放着一张纸条:「我去上班了,你晚上想吃什么,想好发给我(句号被划掉,改成逗号,邢沉直接忽视),我下班去菜市场顺路多买一点。」

    等等,项骆辞怎么给他送过来的?难道他昨天在这里待了一晚上?

    不对不对,昨天项骆辞好像说不舒服的话就给他打电话,然后他就把他家钥匙给拿走了,所以项骆辞能进来很正常。

    邢沉轻轻地松了口气——虽然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因此一惊一乍,他应该保持平稳的心跳,自信一点,就当项骆辞放心不下自己,有这么难吗?

    邢沉给项骆辞发了条微信:「谢谢你的粥,很香。」

    这才慢慢地品尝起来。

    突然邢沉想起什么,拿起手机想把消息撤回时,项骆辞已经回复了消息过来:「这么迟才起?」

    邢沉打字:「不是,我就是忘记跟你说谢……」还没发出去。

    项骆辞:「粥快凉了吧,热一下再吃吧。」

    邢沉把字都删了:「好。」

    吃饱喝足之后,邢沉坐在沙发上,忽然觉得有点无所事事起来。

    自郑女士听了他就快有女朋友的言之凿凿的话之后,就没再给她安排相亲——她大概是直接忽略了“就快”两个字,也或许想不到自己的宝贝儿子会在和人家还没认识一个月就露了一手霸王硬上钩,这会儿大概在幻想自己的儿媳妇有多优秀吧。

    算了,就让他们开心一会,万一以后他真把项骆辞追到手了呢。

    现在是正午十二点半,距离项骆辞下班还有半天。

    邢沉突然遗憾地想——他真不应该在工作日调休,工作的时候还能有个理由去法医部晃悠与项骆辞制造更多的偶遇,但休假只能憋屈地在家当个蹲门狗望妻石。

    不过邢沉很快就找到了休假去公安局的借口——查昌弘化的资料!虽然昌弘化几乎已经被邢沉里里外外地查了个遍。

    说干就干,邢沉用五分钟换好衣服,一路哼着歌下楼,看到路边出入成对的猫瞬间顺眼了很多。

    然邢沉刚到警察局,难得美好的心情立刻就被破坏了——昌弘化死了。

    听说昌弘化是昨天上厕所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被不知是谁放在那的老鼠夹给夹到了小兄弟,挣扎间器官硬生生被夹断了,最后流血过多抢救无效。同个监狱室的人听说他是个恋|童|癖,对他深恶痛绝、避之不及,愣是对这个痛苦呻|吟的老人熟视无睹,等早上被发现的时候昌弘化已经成了一具冰尸。

    “为什么监狱里会有老鼠夹?谁带进去的?!”

    “那老鼠夹是从值班办公室里被偷偷拿走的……也就昨天的事,他们说监狱里有老鼠便拿了放在那。谁知道这么巧就被昌弘化给碰上了。偷老鼠夹的人已经找到了,他对自己的盗窃行为供认不讳,但是坚决否认和昌弘化有关,说……说大概是昌弘化自己倒霉,还说可能是他当恋|童|癖猥|亵孩子的报应。”

    “这还不是因为你们看管不严,如果老鼠夹没被偷,能有这回事吗?!”

    “对不起,是我监管不力……”

    狱长和狱警你一言我一语地在沈从良办公室里上演一场灵活解释,把责任推脱得一干二净。

    沈从良和邢沉对视一眼,都有懒得搭理他们的意思,于是沈从良只好作势批评了他们几句就让他们离开,狱长保证说回去就整顿,一定严禁这种情况再次发生——认错的口号比放屁还响,留下的余温臭气冲天。

    “看来老天爷不让你继续查,我看昌弘化你就别查了。专心回去休假下周回来上班。当然,前提是我们湖东区治安不受任何干扰的情况下。休假也别玩太疯,手机必须二十四小时开机,有紧急案子必须立马赶回来。”

    沈从良对这次“突发事件”给邢沉做了一个完美的总结。

    邢沉的脸色实在谈不上好,像被石头堵住了喉咙一样,连咽口气都能摩擦出一丝火药味来。

    但他知道这怪不得任何人,怪就怪昌弘化太倒霉,也怪他自己心太大,以为来日方长想找出点破绽再去找昌弘化对峙,可这世上多的是人算不如天算,事实证明有些事得趁早做,有些人也得趁早……

    真是魔怔了,邢沉心想,怎么绕来绕去又想到了项骆辞?

    这种事能急得来吗?这种事能拿来做比较吗?!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种道理都不知道吗?

    肤浅!经历过一次被沉默婉拒还不长记性!

    沈从良喝着茶,斜着眼睛瞟了邢沉一眼,实际上这已经是他不知偷偷瞟的多少回了,邢沉脸上那丰富的表情变化没逃过他的视线。沈从良次次欲言又止,但都在邢沉臭屁的态度下选择用茶水堵住自己的嘴——这货心情不好的时候,你说什么他都能怼得你千疮百孔直到你哑口无言为止,这时候开口就是撞枪|口,还是算了。

    约莫半分钟后,邢沉站了起来,说:“行吧,我一会就把昌弘化的资料还回去。走了。”

    “哎——”

    沈从良放下茶杯,慈颜悦色地问:“这几天相亲得怎么样了?我怎么听说你有女朋友了?这么快就成了?”

    邢沉微微挑眉,说:“怎么,你是不相信我的魅力?”

    “……”

    沈从良嫌弃地挥了挥手,“行了,你赶紧滚蛋吧。”

    邢沉撒了谎之后脸部红心不跳,拽得跟二百八万五似的大摇大摆走出局长办公室,好似一条狼尾巴在后面哧啦哧啦地挥着,就怕别人不知道他“脱单”了似的,沈从良心想刚刚就不该多嘴,这货简直就不经夸,一夸就上天。

    邢沉走到半道,方崇明从办公室里探出头,对他挥了挥手。

    “滚。”邢沉一脸“没事别惹我,否则捏你蛋”的表情,看也不看他就走了,方崇明一噎,忙道:“上次那部手机破译出来了,要不要看?”

    邢沉脚步一顿,又走回来,伸手。

    方崇明把手机递给他,说:“手机里的邮件我破译出来了,不过都是一群乱码,没什么可用之处。而且现在案子结束了,你纠结这个还有用吗?”

    邢沉皱眉,问:“里面没有其他可疑的内容?”

    方崇明耸耸肩,“要么被人加密消解了,要么就是个普通的手机。”

    “……”

    “倒是有一点——”方崇明突然想起什么,“里面好像有一份昌弘化的资料,我没仔细看。不过就算有,应该也没有我们警方的详细吧,而且现在人都没了……反正你自己看吧,我加班了这么多天也要去申请调休补假了,关于这部手机的任何问题都不要再打扰我,孙铭不是调到你们队里去了吗?以后s级一下的任务找你们孙铭就行了。”

    邢沉:“……”

    邢沉走回办公室,把这部“没什么用”手机丢抽屉,又把昌弘化的资料拿去档案处归还,这才离开。

    邢沉一下午的心情都很阴郁。

    因为他发现雷罪自当年离开后就真的杳无音讯了,他曾经让人帮忙联系,但对方说雷罪已经改名换姓,地方也搬走了——雷罪压根就没想留线索让他去找。

    想到这个可能,邢沉心里渐渐地拧成一团。

    其实当初雷罪离开时,邢沉曾去他家楼下蹲过几天,虽然那个地方算不上雷罪的家,雷罪大概对那个地方也深恶痛绝。可那里却是邢沉知道的唯一一处跟雷罪有关的地方了。不知等了几天,邢沉突然注意到有一个人偷偷跟在自己身后。

    邢沉故意朝商店方向走去——商店外面的玻璃门可以照到后面的情况——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雷罪戴着鸭舌帽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那天是个没有星星的夜晚,邢沉在前面慢慢地走,雷罪自以为掩藏得很好也跟在后面,直到走到邢沉家门口。

    邢沉站在门口,良久没动。

    暖暖的灯光投射下来,把少年的身形拉得十分斜长,十分的……孤独。

    他其实在心里是怪我的吧,邢沉心里想。

    雷罪出事那天,邢沉曾去过雷罪的家,如果那天他能细心一点,听到房间里的动静冲进去,或许雷罪就不会被昌弘化那个混蛋给……

    许是因为心虚,邢沉一直没有勇气转身。而等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心想就算雷罪怪他也要跟他多说一句话的时候,身后的地方却已经空了。

    自后雷罪再也没有出现过。

    有时候邢沉甚至在想,或许那段时光雷罪已经忘了。

    其实忘了也挺好,比起他们相识的美好时光来说,昌弘化给他带来的伤害更加印象深刻,那段令他恶寒的岁月不应该值得留恋。

    忘得彻底一点,他的心里大概会好受一点了吧。

    “邢沉。”

    邢沉抽烟的手一顿,有些僵硬地回过头,项骆辞正朝他走来。

    “我刚刚喊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反应。”

    项骆辞见他发呆,手在他前面挥了一下,“你怎么了?”

    邢沉的喉咙严重卡壳了一下——他要怎么说,说刚刚差点以为听到了以前的好朋友在喊自己吗?

    邢沉把烟拿下来直接用手捻灭,说:“没什么。对了,昌弘化死了。”

    项骆辞点了点头,有些担忧地看着他,“我也是刚刚知道的。怎么,你是对他的死有疑惑吗?”

    “疑惑谈不上,就算他被报复,也是死有余辜。监狱那种地方说乱不乱,说规整也不见得,他们联合起来对付一个人也不是闹着玩的。昌弘化那样子,在里面实在没有优势。”邢沉说,稍稍站直了身体,“一会我去菜市场买菜吧,你想吃什么?”

    这招不显山不露水的以退为进让项骆辞退无可退,只好道:“你的胃不太好,还是吃一些清淡的。我……算了,你没什么经验,还是下班后我去吧。”

    他大概是想到上次邢沉买鱼被坑的事了。

    邢沉不大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点头,“行。那下班后我开车来接你。”

    项骆辞立马警觉起来,“不用……”

    “……也是,我们之间应该有的距离还是要保持的。”邢沉自嘲地说。

    项骆辞见状,又于心不忍了,他立马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那你来的时候把车停对面吧,顺便去超市买点东西。”

    邢沉眼睛轻轻地亮了一下,克制着没有表现一丝的喜悦,淡定地抛起钥匙又接下,罢了罢手,“行。你下班给我发消息。”又指了指他手里的包裹,“我帮你带回去吧,拿着去菜市场也不方便。”

    “……嗯。”

    邢沉礼貌地笑了一下,非常自然地从他手里拿走包裹,手插兜,转身,走了。

    项骆辞无奈地捏了捏鼻梁,刚刚好像……又冲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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