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给他带路的老头看出了他的疑惑,语速慢慢地解释道:“我家少爷前几日得了风寒,这几天都不见好,昨日来了一位苦修的和尚,说少爷的病是府内邪祟所致,我家老爷便请了道士驱邪,大人今日刚好赶上了,还请见谅。”
“不碍事。”
陆予安看过去,其中一个道士装模作样地将手里装满了不知道什么动物血的碗倾倒,将鲜血挥洒在地面上,手里举着一柄有些发黑的桃木剑,嘴里念念有词,忽然,双目一睁,木剑直直地指向了他这个位置。
“呔,邪祟现身!”
陆予安:“……”
老头:“……”
一旁全程看着他们作法的周老爷看了过来,绿豆大小的眼睛睁圆了,像是要极力看出这是个什么人。
老头做了个暗示的动作,周老爷立马反应过来。
可偏偏就有人不识趣,那道士一脸高深莫测地收起桃木剑,板着脸,一本正经地对周老爷说:“贫道已经找出邪祟所附身之人,只消将此人剪去顶中发髻,于明火中焚烧,在让此人饮下驱邪符水,邪祟便会立马消退……”
这胡谄的本领也是让人望尘莫及,瞧这语气神态,真像个得道高人。
周老爷正要开口训斥,就听到那位京城来的大人说道:“原来周公子的病情与在下有关,实在是惭愧,若是能将周公子治好,陆某愿意献发。”
周老爷正巧对上一张言笑晏晏的脸,即便他笑得再温和良善,还是抑制不住地心尖颤了颤。
要命,这可是朝廷命官啊!得罪了该怎么交差?
他在心里暗骂一句,可那道士还是十分地没有眼力见,只顾自说自的,丝毫没有看见周老爷越来越黑的脸色。
陆予安本并没有什么恶意,他只是觉得这道士十分的有趣,便想逗弄一番,没想到被人曲解了意思。
周老爷见他笑容有深了几分,忽然打了个冷颤,他还记得去年到京城办事的时候,遇到了些棘手的麻烦,被官府捉了去,当时那个坐在高堂的官爷也是对他笑了笑,然后下一秒就让他捐出了差不多五千两银子。
作为一个商人,还是一个爱钱如命的商人,也比打他一顿还难受。
现在,他怎么看怎么觉得这笑容与去年的那回重合,为了不得罪人,他立马回头呵斥那个扔旧喋喋不休的道士。
“闭嘴!滚下去。”
那道士一愣,不明所以。
最后还是他的同伙有点眼力见,连忙拉着他的胳膊将他往外拽。
最后他是清醒过来了,举着桃木剑回头高声喊着:“你钱还没给!”
周老爷选择性地耳聋,脸上的肥肉堆叠在一起,露出一个油腻的笑容,“陆大人大驾光临,草民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陆予安不忍心看他富态的表情,微微扭过了头,观察起府内种植的花草。
“你认识我?”
周老爷:“哪能不认识陆大人您啊,您到赣州城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这不是想着过会儿就去拜访您,您说巧不巧,您这会就来了?”
商人的话里,十句有九句是假的。
沦胡谄,那个道士的修行还远远不够,真不知道他怎么混进的周府。
“不知道大人所来何事?我一定知无不言。”周老爷笑容愈发灿烂,脸上都笑成了一朵花。
陆予安道:“听说令郎病中,刚好我父亲精通药理,我也算是耳熟目染会了些,不如我替令郎看看?”
“这……”周老爷没猜到他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毕竟正常人第一次来人府上,除了郎中,哪有一开口就是给人瞧病的?
这是该说他来之前功课做得好,还是说他助人为乐?
“不方便么?”陆予安挑挑眉,语气里不由带上了一点官威,有股淡淡的压迫感。
周老爷等人精,自然听出来了他的不悦之意,立马改口道:“哪有什么不方便的,我只是怕我儿的病气过渡给了大人。”
陆予安也不跟他多说:“劳烦带路。”
与郑东源相比,这位周家的公子才算是大家族嫡子的正常待遇,无论从住所、侍仆、吃食方面都是寻常人不能比拟的。
一推开门,就是一股刺鼻的药味,比郑家的要浓烈许多,一看就是屋内的人病的不轻。
屋内的光线很暗,四周的窗牖关得严严实实的,没有一丝的光亮透进来,屋子里面也不点一盏灯,得了风寒而已,难道连光都不能见了?
陆予安让吴恪等在外面,他毛手毛脚的不适合跟他进去,以免打扰到他休息。
走近床榻,金褐色锦被下裹着一个人,看上去不过二十多岁,应该是及冠还不久的,脸上有两分稚气,只不过现在病中,脸色苍白地跟薄纸一般,整个面部都呈出一种青灰色,死气沉沉。
陆予安在塌前站定,真就像个大夫一般将周公子的手拿了出来,纤长的手指搭在腕上,细细地分辨着。
被人握住手腕,榻上的人却没有丝毫转醒的痕迹。
他的手就跟在冰水里冻过,冰凉得不正常。
陆予安感受着指尖下的脉搏,他并不是这一类的行家,不过略知一二,简单地把脉不成问题。
他曾经也切实感觉到过风寒的脉相,只不过跟他现在所感受到的大相径庭,基本上不达边儿。
那真是奇了怪了,难道她得的风寒不是同一种病因吗?
看着他眉头紧锁,周老爷不由来得慌了神,一脸紧张地盯着他的脸。
陆予安轻手轻脚地出来了,还顺带带上了房门。
“大人……是有什么问题吗?”
周老爷面上的表情十分紧张,生怕他说出什么不好的言论。
陆予安沉默半晌,道:“令郎的脉相沉稳有力,并不虚浮,理应健康无病才对,恕我无能,看不出来这是个什么病症。”
周老爷哪里赶怪罪他,急忙说道:“大人不必自责,我儿是命该如此,得的也就是风寒罢了。”
陆予安没有细究原因,问道:“不知令郎是何时染的风寒?可否详细说明?”
周老爷道:“就是七日前的事情,这么多天了,就是不见好。”
七天前,正好是郑家办丧事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