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三皇子紧咬着牙，手背上青筋暴起。
这件事势必会牵连到他，若是严重的话，还可能让他从此失去在父皇心里的地位，舅舅和他，只能保全一个的话……
景帝刚发完一通发火，双手按在龙案上，上面的奏折已经是胡乱地扔得到处都是，唯有御史中丞呈上来的那一沓明明白白地放在左上角，每看一眼，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火气蹭蹭地又往上涨。
他承认他虽然已经不复年轻时的圣明端直，但也清楚地知道一个存在贪污腐败的王朝是无论如何都无法长久强盛下去的，他从先皇手里接过这个担子，用了几十年的时间让它更进一步，甚至到了史册上都没有描述过的功绩，他不允许有人将之付诸一炬。
眼神一扫又看到了匍匐在地上战战兢兢的十来人，顿时又是怒从中来，正准备开口再训斥一番，一道略有点耳熟的声音插了进来，带着些许惧怕的颤音。
“儿臣有罪。”
景帝看过去，只见他的三儿子撩起衣摆，跪在了地上，低着脑袋，脊背僵硬。
他知道三子与吏部尚书之间的关系，此刻语气算不上好：“你倒说说看，你又有什么错？”
可以说，在宫里长大的皇子公主，没有几个是不怕景帝的，他们的父皇向来是板着脸，就连面对他们时也是不苟言笑，威严得可怕，对他们的功课尤其严厉，也只有在看到他们表现出色时才会扯一扯嘴角。
三皇子也是惧怕他的，他的才能并不如太子出众，他的母妃也并不如五皇子母妃受宠，甚至老四都比他多了个嫡子的名头，从小到大，即使他的才华并不弱势，但最后比起来，他都是几个年纪相仿的兄弟里最平庸的一个，被父皇批评的次数也最多。
此刻听到父皇明显不悦的声音，即使面上没有表现得太过刻意，但是跪着的双腿发软，要是让他现在站起来的话，是不可能的了。
他飞快地同离他不远处的吏部尚书对视一眼，后者冲他点了点头，给了一个视死如归的眼神。
三皇子莫名觉得松了口气，心里踏实了不少。
吏部尚书已经是心如死灰，御史中丞呈上去的罪证都是真的，他连最后一丝希望也没有了，被罢官下狱是铁板钉钉的事，他虽然也怕死，但是他不蠢，这个时候是万万不能牵扯到三皇子身上的，若是将来是他这个外甥掌了权，他还有一线生机。
即便这种希望太过渺茫，但是保全三皇子才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三皇子俯身叩首：“儿臣舅父犯下如此滔天大罪，是儿臣督管不力，请父皇治罪。”
景帝视线淡淡地在他身上一瞥，“那你说，该怎么处置你？”
“儿臣……”三皇子额角慢慢划下几滴冷汗，被这个问题问得懵了，让他自己来说如何处置？这……
他咽了咽唾沫，正准备斟酌地开口，景帝的声音就再度响起：“罢了，这事错不在你，你得罪就免了，不过，你倒是可以说说朕接下来该如何做？”
三皇子镇定下来，咬紧牙关，心一横，再次将头贴在地面上，“儿臣以为严惩才是，即便是儿臣舅父，也不该有任何偏私。”
景帝上下打量他几眼，他自然是没有错过这个三儿子和吏部尚书之间短暂的交流，这么问也的确是存了试探的心思，可是结果么，他说不上来。
他认为自己的儿子就该有如他一般的杀伐果断，但是若太过无情寡义，又很容易反咬一口，自古以来，弑父弑兄坐上皇位的皇帝可不在少数。
想到这一层，他的眼神忽然凛冽起来，底下的三皇子敏锐地觉察到来自头顶的杀意，虽然心里茫然，但还是本能地将头埋得更低。
“父皇。”
一道清润的声线打断了景帝还没来得及全部释放的杀气。
这声音一听就知道是谁。
太子缓步出列，走到大殿中央，一身绯红色的四爪蟒袍，襟口用金线收束，勾勒出一层层的祥云图案，三千青丝用玉冠束起，面容儒雅。
他略微弯了弯腰，道：“儿臣以为吏部尚书之事还未能下定论，此案牵连甚广，未必没有漏网之鱼，应当继续彻查，也好还无辜之人一个清白。”
此话一出，一些太子党的官员立马打起精神附和了起来，而吏部尚书的脸上蒙了一层灰白，他费力地对上身侧人的双眼，却在对方的眼里捕捉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有什么东西飞快地从脑海里掠过，像是平地里打出一声闷雷，将他打入了深渊。
他算是明白了，这一切都是太子一手策划的，就是要将他往死路上逼！
原本御史中丞呈上来的罪状还不是全部，还有更隐秘的事情没有写在上面，他还尚有翻盘的机会，但若是所有的坏事都被都漏出来，他必死无疑！
即便是气到了内伤，他还是不敢当堂指责太子。
整个金鎏殿上太子党不知凡几，一旦他开了口，一人一口唾沫都能将他打入死牢，现在只求陛下能往开一面，看在他十几年没有功劳也有古劳的份上……
然而接下来的一番话，却直接破灭了他所有的幻想。
只见景帝威严的目光从底下的官员身上一一扫过，随后点了名：“赵爱卿，这个案子就由你负责，一定给朕彻查。”
朝上姓赵的官员不少，但是有这个本事的却只那么一个。
吏部尚书只觉得心里忽然沁出了一股透凉，四肢骨骸皆充斥着冷意。
赵淮川上前一步，手持象笏，眉眼清冷。
“臣遵旨。”
太子温润地再度开口道：“惩查官员向来是御史台之职，赵大人乃刑部尚书，这于理不合。”
太子提了疑问，底下的人又开始活跃了起来，有赞同的，有反对的，吵吵嚷嚷，争执不休。
赵淮川身姿挺拔地站在那里，像是没有听到身后的议论，气度沉稳，神情淡漠，好似一切的事情都与他无关。
太子余光瞥到他冷静的模样，心里忽然沉了沉，赵淮川是个人才，可惜了，不能为他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