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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前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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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今日要去相看人家了。

    听说那姑娘是曲家的嫡女。

    我娘说,要是跟他们家攀上姻亲,对我未来的仕途很有裨益。

    我倒是无心于儿女家这些心思,只是若是对我为官有益,倒也未尝不可试试。

    若我得以升迁,权力更大,或许能守更多百姓生活和乐安康。

    “柏儿,换好衣裳没有?”母亲在外催促。

    我扶了扶头顶有些歪斜的白玉簪子,应到,“诶,来了。”

    ——

    我今日要去相看人家了!

    我阿娘同我说,对方是个顶好顶好的青年才俊。

    其实我也知道他是谁,不就是我们何县的通判嘛。

    前阵子同赵家阿姊相聚的时候,就听她说起过。

    据说咱们这位方通判,年纪轻轻,还生得极好。

    总之就是长得不含糊,为官做事也不含糊。

    其实若是选了他做我夫婿,我应当会很欢喜。

    这样爱民的通判,想必也很会疼夫人吧。

    “依依,好了没有了?”阿娘敲了敲门,问。

    “好了好了。”我朝门外喊了一声,最后在铜镜前照了照。“檀香,你说我嘴上的颜色是不是淡了些,你再给我补上一些。”

    檀香自小与我一同长大,算是我半个亲阿姊。

    檀香同我笑笑,拿起胭脂盒,“小姐,已经很好了。”

    她凑到我耳边,压低了声音,“再说,等会见面得隔帘子,那方公子是瞧不清小姐的胭脂淡没淡的。”

    说完,檀香轻轻笑了起来。

    “檀香!”我有些气恼,“你怎的这般喜欢拿我说笑,明日我不分桂花糕给你吃了。省的养出一张嘲笑我的嘴儿。”

    檀香瞧我恼了,立即收手,“我不笑就是了。”

    她又举了举手上的胭脂盒子,“那这胭脂,小姐还要不要再补补?”

    我看看她手上的小盒子,将碎发挽到耳后,“要的。”

    檀香这便又上来替我装扮。

    门外阿娘等的不耐烦了,又问了一声,“依依,好了没有啊?”

    正巧檀香也替我补完胭脂了,我又瞧了一眼铜镜。

    啧,这小嘴,应该有赵家阿姊说的那么红了。

    她说如今相看人家就要把自己打扮的艳丽些,小嘴抹红些,珠钗戴多些,总之是怎么招摇过市怎么来。

    让对方一眼注意到你,而且忘不掉你。

    那便就能成事了。

    门口阿娘又敲了几声。

    我立马提起我的裙子往外跑,“来了来了。”

    就是可惜,今日的裙子颜色还是淡了。

    从前我向来穿的素净,到了这个关头竟是找不出一件颜色艳的衣服。

    本也可以赶制一身出来。

    但是万一这件事让别的房的阿姊听到了,知道我为了相看夫婿,着急忙慌赶制红衣,笑话我,那可不值当。

    -

    我在这等了已有一刻钟了,那曲家娘子却还未出现。这般爱迟到的作风,真是……

    我摇摇头,拿起茶盏饮了一口,茶香很是清甜。

    今日怕是只有这茶还勉强算得上称我心了。

    没过多久,亭子外传来几道说话的声音。

    我抬头看了往外看了眼。

    今日下了小雨,有两个人打着伞往这边走。

    穿着玫色衣裙的姑娘替山岚色裙子的姑娘撑着伞。

    其中那个穿着山岚色裙子的姑娘倒是品味不俗。

    细雨衬得那抹翠色淡如雾中远山。

    既然她旁边跟着撑伞的人,想必她就是曲家姑娘了吧。

    若是如此,等她的这些时光也不算白费。

    曲家姑娘走进亭子里,她的婢女撤去油纸伞。

    等等,曲家姑娘头上怎的戴了那么多珠翠?

    当今何县的女子都喜好这些了吗?

    真是让我瞧见都觉得头重。

    也罢也罢。

    重也重不到自己身上,她们姑娘家喜欢就是了。

    看着屏风后头的曲家姑娘似乎落了坐,我清清嗓子,开口同她说,“在下是何县通判方柏书。”

    “我是,我是……”曲家姑娘支吾着。

    我立即接话,“我晓得你是曲家的娘子,便叫你曲姑娘吧。”

    “好。”那边那道脆生生的声音回答我。

    再之后,我俩便没话聊了,周围也没人。

    我没跟小娘子说过太多话,尤其是没跟快要成为我妻子的人说过话,所以这时候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只能望着亭子外的那一池湖水发呆。

    小雨淅淅沥沥,砸在湖面上荡开一圈涟漪,看得人心静。

    ——

    “诶呀,我就同你说了,今日早上早些叫我起来,你看,都要迟到了吧。”我责怪檀香道。

    “可明明我有去叫过,但是小姐你就是叫不起来。”檀香撇嘴说。

    脚下正好有一片水坑,我跨过去,但是地上的水还是溅到了我的裙子上,“诶呀。”我有些恼。

    今日不如意的事情怎么这般多。

    我和檀香急吼吼冲进庭子里。

    在檀香收伞的时候,我偷摸瞄了一眼方通判。

    通判穿着一身玄色袍子,簪着白玉簪。

    的确和赵家阿姊说的一般英俊潇洒。

    我在他对面坐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偷瞧了一眼他的缘故,我的心竟然跳得有些快。

    但是想想,我觉得应该不是。

    我一路跑过来,路上还踩了个水坑。

    想必是因为这些心才跳得这样快。

    不对。

    没有想必,就是这样!

    “在下是何县通判方柏书。”屏风对面,方柏书的声音响起。

    他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只是他说完之后该到我说了吧。

    我该说些什么?

    难道也同他讲我的名字?

    这样好像不太好。

    “我是,我是……”我正琢磨该怎么说。

    他接了我的话,“我晓得你是曲家的娘子,便叫你曲姑娘吧。”

    我绞着帕子,一口应下来,“好。”

    之后我们便没有再聊天了。

    我不知道同他说什么,想必他也是这样吧。

    我瞧着屏风上的花花鸟鸟。数了一遍又一遍。

    最后回家去以后,除了方通判的玄色衣袍,白玉簪子,和赵家阿姊所说无二的方通判的英俊面貌,我记得最深的就是那屏风了。

    上面有八只鸟,十七朵花。

    八只鸟里有两只大孔雀,六只喜鹊。

    十七多花里,如果我没认错的话,应该有两朵牡丹,六朵兰花,和九朵三角梅。

    毕竟琴棋书画我只通了个琴。

    至于画什么的,隔得又远,我觉得我能辨清楚几只鸟几朵花,当真就是很不错的了。

    倒在床上,我总觉得这门亲事成不了了。

    因为今天我也没有同方公子说过什么话。

    想必他会觉得我无趣吧。

    但是没过几日,媒人来说方公子对我印象极好,问我的意思怎么样?

    那日我正坐在秋千上情伤呢,一听到这个消息,我连忙让檀香回话,“极好极好,自然是极好的。”

    檀香瞧我高兴得丢了魂的样又要取笑我。

    我真是不知道檀香为何总是这般,“你再笑我明日就给你寻人家把你嫁出去,我也天天笑你。”

    檀香听完,连忙哄我,“小姐莫生气,檀香不笑就是了。”

    说完她跑去回话。

    我叫住她,“等等檀香。”

    “怎么了小姐?”

    “等会去跟媒人回话的时候,说的稍微平静些。不要同她说我的原话。”

    “什么原话?”

    “就是刚刚那句极好极好,你换个意思说出去。”我握着秋千绳荡了一下。

    檀香点头答应跑了出去,我看她跑远了,将秋千摇起来,荡得很高很高。

    -

    我再见到她,是在我们大婚那天。

    她一身凤冠霞帔,手里握着一把团扇遮面。真真是好看极了,比那日细雨中的翠色衣裙要好看不知多少。

    我们一起拜堂。

    最后在夫妻对拜的时候,我们的头撞了一下。

    那时我离她很近,我听到她悄悄笑了起来,于是我的嘴角也不自觉上扬。

    后来她被送回房间,我要继续留在这里喝酒陪客人。

    其实我不喜欢应酬,不喜欢酒桌上推杯换盏的虚情假意。

    但是今日为着我们的喜事,我还是很耐心地与他们喝酒。

    看到桌上的点心,我寻思着她大抵会饿吧。

    我叫来王海,“你给曲娘子送点吃食去,我怕她等久了。”

    王海低着头笑。

    “怎么了?”我问他。

    “公子,如今也该改口了吧。”

    “改口?”我愣了愣神,随即反应过来,“哦,是夫……夫人。你去给我夫人送点吃食,别让她等饿了。”

    王海答应得爽快,“得勒。”

    “就是不知道咱们夫人喜欢吃什么?”

    “那你就每样给她送些去。”

    ——

    这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偏这身衣服还沉,阿娘也嘱咐了我莫要乱跑。

    我就只能坐在床边摇着脚等。

    欸,我也是刚才知道,成亲居然这般无聊。

    还是看别人成亲比较好玩。

    又晃了几下腿,我实在是坐不住了。干脆取下头上的冠,又拔了几根钗子下来。直接倒在了我和他的喜床上。

    喜床上的被子枕头都是红彤彤的,摸起来也软和。

    这一天端正坐着站着走着花了我太多力气,没一会,我就觉得眼皮沉得不行。

    后来我也没想着折磨自己,强撑着清醒等他回来,觉得困便直接闭上了眼睛。

    毕竟他是通判嘛,百姓的好官爷,想必不会为难我。

    要是为难我我也管不着了,现下当真是困死我了。

    -

    我回到房间的时候,她已经躺在床上不省人事了。

    我就觉得奇怪,明明在外面喝酒的人是我,怎么我还清醒着,她倒是醉了。

    桌上我差王海送来的吃食没被动过。

    许是她太累了吧。

    也罢,反正饿肚子的不是我,且随她去。

    我走到床边,看着在床上安静睡着的姑娘。

    不,王海说,如今我该称她为夫人了。

    我得记着改口才是。

    看着她那张睡得有些发红的脸,我没忍住上前捏了捏。

    当真是和南宫他们说的一样,女子都是软乎乎的。

    但是看着她这四仰八叉的睡法,两条腿还蹬在床下,我有些佩服她。

    居然这般也能睡着。

    不过,这腰是要还是不要了。

    我摇摇头,对我夫人实在有些无奈。

    我替她脱下鞋子,又褪去了外面的袍子,抱上了床。

    做完这些,我对我夫人又更加佩服了。

    居然这般都没醒。

    当真是奇人。

    ——

    第二天起床前,我依旧像往常一样,在床上翻来滚去哼唧了好久,随后伸了个懒腰,叫了一声“檀香”。

    但是拦腰伸到一半,我好似抻到了什么东西。

    我眼睛也没睁开就往旁边摸。

    只摸出那是很长的一条东西,那条东西的头在我的头上,那条东西的腿在我的腿之下。

    “咦,檀香你往我床上放什么了?”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吼。

    而后那张在庭子里见过的脸就怼在了我面前。

    “嗯,我是还没醒嘛,怎么梦见个郎君在我床上了?”我头还有些重,我便觉得一定是自己没睡醒。我又倒到枕头上去。

    “没做梦,你看到的这个郎君,从此便是你夫君了。”

    “咦,这梦好真,郎君居然还会说话。”我也不知道我今日怎么困成了醉酒般的德行,边摸着郎君的脸边笑着说,“郎君你快多说几句,我梦醒了回去跟檀香炫耀。”

    而后一道重量压在我身上,他替我撑开眼皮,“夫人你且看清楚,我就是你夫君。”

    我保证,我在那一刻完完全全地清醒了过来。

    我盯着眼前的人没敢说话。

    后来他看着我在看他,他才松开了手。

    我双手拉着被子将自己包裹得严实,看他坐在床边起身了,还是一动没动。

    他催我,“该起床了,我们还要去向母亲敬茶。”

    方柏书父亲走的早,如今他的这番成就,全是靠自己科考打拼出来的。

    我点头,这才从被窝里爬出去。

    洗漱好以后,我跟他往外走。

    昨天刚来他家,我还一直规规矩矩举着扇子,都没好好看看他家长什么样。

    于是一路上我都到处乱看。

    这里停停,那里停停的,没过多久我就落在了他身后。

    后来我停在一簇花前,那花开得红,我不认得。

    随后我的手便被一直很暖和的大手拉住了,我回头,发现是我那夫君。

    我呆呆看着他。

    他开口,“夫人不要乱看了,我得带你去给母亲敬茶。你若是想逛,待到结束以后我陪你逛便是。”

    我愣愣点头,跟着他走。

    只是我怎么不记得他也要去敬茶,这明明不是只消我自己去做的事情吗?

    不过管他呢。

    -

    我这夫人好似有些呆。

    自打晨起时我便发现了。

    而且她是真的很能睡。

    昨日比我睡得早,今日醒得还比我晚。

    不过都娶回家了,也没什么办法了。

    本来今日敬茶该是她自己去。

    但是看着她这样子我总有些放心不下,所以拉着她往母亲那走。

    ——

    我开始知道为什么阿娘总会在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走到院子里等阿爹了。

    我现在冲着他每日看到我时,叫我的那一声夫人,也喜欢走到院子里去等他。

    想来我们成亲也快要有一年了。

    这一年来,他每天回家的时候都会给我带点心,每日都换着不同的给我带。

    我喜欢等他想必也有这个原因。

    ——

    “王海,替我下去买几块糖糕。”我对王海说。

    王海应下来,“好。”

    看他掀开帘子,“算了,还是我去挑罢。”

    本来我今日想躲个懒,让王海下去买,但是觉得给夫人卖点心这种事情,还是亲力亲为的好。

    说着我下了轿子。

    我夫人爱吃甜食,糕点都爱吃甜到发腻的。

    我虽然不喜欢吃,但是看着她吃得开心,我总欢喜。

    我从城西那家点心铺子里挑好糖糕。向店家付了钱,回到了轿子里面去。

    “公子,这买糖糕有什么讲究吗?”王海问我。

    我瞥他一眼,打心底里觉得他话多。

    “有。”

    “什么讲究?”

    “等你自己有了夫人你就知道了。”

    “哦。”

    回到家,王海替我推开门。

    我看到我夫人又在梧桐树下晃荡。

    她蹲下身去看我前不久带回家的兰花。

    我笑了笑往里走。

    我夫人平日里其实穿得挺素淡的,也不爱往头上插钗子。

    这些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刚成婚的时候,我还以为她喜欢那些,给她买了好多回来,之后也不见她戴。

    也不知道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给自己弄了个那么重的发髻出来是要干嘛。

    走到她跟前,我叫她,“夫人。”

    她的视线从兰花身上移开,转而看向我,“夫君回来了。”

    我举起手上的糖糕,“嗯,我回来了,今日给你带了糖糕。”

    她笑着拿过我手里的点心,转头就要去拆了包糖糕的油纸。

    “诶,不急,先回屋里去再说。”我拦她。

    “行。”她反手牵住我的手,拉着我回房间。

    路上她问我,“你有没有觉得我胖了?”

    “没有啊?”

    这一年来我没少喂过她好吃的,但是好生奇怪,我就是养不胖她。

    “那为何今日去给母亲敬茶的时候,她总是盯着我的肚子瞧,我还以为是我吃多了。可我也没觉得我肚子鼓。”她蔫蔫地说。

    我听完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前几日母亲把我单独叫过去,问我为什么曲依的肚子还没有动静。

    我没吭声。

    母亲当即就说,若是两年之后她再无身孕,她便要我休了曲依。

    -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我就和方柏书成婚三年了。

    这天他休沐,他在书房里练字,我就站到他身旁替他磨墨。

    他的字写的很好看很好看,具体怎么好看,我也说不出来。

    毕竟我也不通诗文。

    忽而门口一阵脚步声,母亲带着一群家丁来了我夫君的书房。

    我被吓了一跳,躲在了方柏书身后。

    我夫君揽了只手保护我。

    “母亲。”他开口。

    “母亲!你还知道我是你母亲,我三个月前就给你下了最后通牒,若是最后三个月她还没有身孕,你便要休了她。你呢,全拿我的话当耳边风是吗?”

    “她已然犯了七出,你还要包庇她吗?”

    我是今日才知母亲这般看重子嗣,只是方柏书他从来没有同我讲过。

    我扯着他的衣袖问他,“你真的要休弃我吗?”

    他没回答。

    母亲使唤家丁上前把我拉开。她走到方柏书旁边,随便扯了一张他练过字的纸,“写,现在就写休书。”

    他皱着眉看向我,我晓得他为难,可我不想他休弃我。

    若是我被休弃了,我娘家人定是也不要我了。

    我哭着求母亲,“母亲,你再给我些时日,我不想被休弃。”

    “我不想。”

    “我想待在他身边啊,母亲。”

    母亲没有理我,她似乎嫌我吵了,让那几个家丁将我拖出了书房。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也在怜我,外面轰隆隆响起了雷声。

    没过多久,雨就下下来了。

    我被家丁压着跪在院子里,雨点砸在我身上。

    好疼。

    那时我便在心里同老天爷说,“你莫哭了,又不是你被休。你哭小点,我被你眼泪砸的还能轻点。”

    但是我自己哭得还挺厉害的。

    我知道我的鼻涕眼泪全流出来了。

    说起来我还从没在夫君面前哭过。

    不过我哭相丑,没被他看到其实挺好的。

    我不知道我在雨里跪了多久。

    只是后来等我有意识睁开眼的时候,我到了一间陌生的房间里。

    我坐起身打量了一下,这似乎是个客栈。

    随后外面响起敲门的声音。

    “进。”我喊了一声。

    王海推开门走进来。

    他递给我两样东西,“这是公子叫我给你的。”

    我接过来,发现是一张纸和一块平安扣。

    我看了看那张纸,但是我瞧不懂字,于是拿给王海,“你帮我念一下这信上写着什么。”

    王海看了几眼,表情有些为难。

    “你念吧。”

    王海这才开了口,“夫人我不念,这是休书。”

    我听完急忙从他手中把纸抢过来,横着看了几眼,竖着又看了几眼,看着那张纸上几行工整的小字,“这便是把我休了?”

    就这么几行字,便判定了我是被夫家丢弃的人。

    我不信。

    我把纸翻了一页,发现背面还有字。

    我指着那些字问,“这些呢,这些是不是说,前面说的都是骗人的,是在跟我开玩笑,我没有被休弃?”

    我看向王海,王海的表情好似更不好了。

    “你说话啊。”

    王海摇头,“不是。那是公子平日练字的纸,上面写的是‘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

    “啊,是这样啊。”我拿着那张纸发呆。

    “原来是这样。”

    我看了眼旁边的平安扣,“那这个呢,又是什么?”

    “公子送给你的,希望从此一别,你事事平安。”

    事事平安吗?

    可是被休弃的女子哪有什么平安。

    我回家敲过门。

    我阿娘跑来开过一次,但是之后她就阿爹叫人拉走了。

    而那之后,曲家的门我再也没有敲开过。

    我成了这何县里有家不能回的人。

    ——

    已经一年了,每次回家我都还是会期待门后那道等我的身影。

    怎么就是忘不掉她。

    我很是苦恼。

    第二天回家的时候,又经过了城西那家点心铺子。

    我已经好久没有去过了。

    毕竟她走了,我又不爱吃甜食。

    就是不知道她回到曲府以后,有没有人天天来给她买点心。

    想到今天是她的生辰。

    “停一下。”我觉得要不还是去给她买点点心吧。

    进了点心铺子,我把她从前喜欢吃的各个种类的糕点都买了些。

    我去向店家付钱。

    发现他们的掌柜已经换了个人了。

    掌柜拨了几下算盘,而后问我要钱。

    我却被他颈上戴着的平安扣吸引去了视线。

    我攥紧拳头,“掌柜的,你的平安扣是哪买的?”

    “买?不是买的,是个弃妇拿来跟我换吃食的。”

    “换吃食?”我怎么想不到我的平安扣会被她用来换吃食。

    “是啊,那时她瘦的都快没人样了,我可怜她想给她吃食。但是看她手里还攥着玉,就想着问她要些报酬。”

    “她自愿给你的?”

    “当然不是,兄弟啊,不瞒你说。大概是在一年前吧,我看到她的时候,她就剩最后一口气了。我知晓我给了她口吃的她也活不久,所以就当让她饿死前最后一顿饱饭。至于报酬嘛,我是自己拿过来的。反正人都要死了,这些身外之物,自然是得留着给活人的嘛。”

    “你说是不是?”掌柜挑挑眉看我。

    我却觉得他恶心。

    我一把抓住平安扣往我这边扯,努力去看跟平安扣一起挂着的小珠子上,是不是有我刻着的字。

    摸到一圈坑洼,我凑近一看。

    “吾妻依依。”

    “吾妻依依……”

    掌柜被我勒红了脸,我却没有松劲。

    我把手绕到他脖子后面,从他脖子上把平安扣拿下来。

    那掌柜的缓过伸来,就要来抢我手上的东西。

    “诶,有人抢东西了,有人抢劫了!”

    店里的人不少,不一会就将我围住。

    “把东西还回去!”

    “是啊,把东西还回去!”

    ……

    我握着那块玉,眼睛酸胀得厉害。

    我同他们解释,“这是我妻子的,这是我送给我妻子的。”

    “上面还刻了她的名字。”

    ……

    后面他们验证的过程冗长又繁杂。

    那个掌柜的还老是与我争。

    我不记得他们后来又干了什么,只是这块平安扣没从我手里被人拿走。

    之后他们就让我出来了。

    我到街上晃荡。

    又是一个好看的落日晚霞。

    只可惜她再也看不到了。

    我也再不能和她一起看到了。

    怎么会这样。

    失魂落魄间,我好似撞着个人。

    那人穿成个半仙的模样,眼睛闭着,留着山羊胡。手里还举着个半仙的旗子。

    我扭头,同他说了声对不起,又兀自往前走。

    那半仙叫住了我,“方柏书,我这可以做生意,你要不要同我做?”

    生意?

    生意与我何干?

    我没理他,继续往前走。

    “你不先听听我能换什么给你吗?”

    我继续走。

    “我能换你与你妻子下辈子的缘分,你要不要?”

    听完,我脚步顿住往他那跑过去。

    “真的吗?”

    他捋捋胡须,当然是真的。

    “你要我拿什么换?”

    “你能给我什么?”

    我能给他什么?

    我也不知道。

    “给你个提示,你目前拥有的都可以给我。”

    我目前拥有的?

    那不就是官职还有好名声?

    “我拿我的官职跟你换。下辈子我不做官了,我不要那身官袍了。你要是还嫌不够,你拿我的名声走。我下辈子愿意被唾弃,但我想弥补她。”

    那半仙举起手里的旗在空中挥了几圈,忽而一笑。

    “值。”

    “那……”

    “便就是换成功了。”

    “这般简单?”我问他。

    “便就是这般简单。”他笑了笑,转身要离开。

    我盯着他瞧了很久。

    他没走几步又突然退回来,“诶呀,还有一件大事差点忘了。”

    “什么事?”

    半仙不知从哪掏出一面鼓,“这鼓名为阿姐鼓,能通生死。你妻子现在被困在了一个地方,你对着它说出你想对你妻子说的话,她便就能听到,然后就从那城里出去了。”

    “她被困在哪了?”我急忙问他。

    半仙伸出食指在嘴边有用力地嘘了一声,“那不是你能知道的,快些说吧。老夫我这半仙,还要去渡化下一个有缘人嘞。”

    我看向那面鼓,“依依,休你非我本意。我本以为你被我休弃之后能回到曲府重新待嫁。但是我不晓得你家竟如此容不下被弃之人。依依我错了,下辈子我定好好补偿你。你可否等我?”

    “当啷”一声,半仙敲响了鼓。随后在我面前跳起来。

    “你是谁,日后若是我还想同我妻子说话还能来找我吗?”

    “找我,你还想找我?”半仙不乐意,“你可别,你找不着我的,只有我找你的分儿。”

    “至于我是谁?嘿嘿嘿,不妨就告诉你,反正等会你也就不记得了。”说到这句话的时候,半仙身体里突然同时响起好多个声音。

    我一下觉得这半仙玄乎得很,“莫非你是神佛?”

    “我非神佛。”半仙突然睁眼,眼球里没有黑眼仁,他笑着,“听说过森罗万象吗?我便是万象,嘿嘿嘿。”

    说完他转头走了,我看着他的背影。听到那副身体里又响起个女人的声音,她跟半仙的声音争吵着。

    “行了行了,玩够了吧,玩够了让老娘出来待会。”

    “诶呀,麻烦,让给你让给你。”

    也就是这句话的话音刚落,刚刚那个半仙走了三步变身成了个女子。

    那女子露了半边肩膀,妖娆妩媚至极,她似乎察觉到我的目光,扭头对我笑了一下,“该回家了。”

    不知怎么的,我本没想离开,我还想再看看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突然我的脚步就迈开了,我转身朝着背对着那女子的方向走。

    走了没几步,我有些忘记自己为什么要在那里停留那么久了。

    等等,我好似遇见个半仙?

    等等,半仙是谁?

    我何时见过半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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