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不乖的人没有晚安
“坏了！”陈小容一拍大腿。
正在对着电脑搜索资料的眼镜女孩抬头：“怎么了，容姐？”
陈小容猛地起身，走来走去，房间的面积不大，还塞满了东西，没几步就能走到头。
平日里颇受她喜爱的“艺术品”们，这会便成了烦人的东西。
陈小容走到尽头，正对上了半成品大卫的脑袋，那英俊的半张脸现在可得不到她的关注。
这一屋子的画、雕塑，是用来彰显特效公司艺术风格的门面，可实际上却也只是陈小容找人从艺术学院拉回来的学生作品，基本都是废弃的半成品。
一般人识别不大出，看得出的，陈小容也不怕，就说自己是触景生情，现编一个鸡汤故事，说一些创业从碰壁开始，失败是成功之母，反正目前为止，听到的人都很是感动。
这还没完。
且看陈小容身上这套颇有艺术风格的麻袋，看着就不好穿，不日常，但可以被归纳为时尚的一种。
这是陈小容靠个人天赋换来的，而这天赋，就是高且瘦，有一米八身高且天生纤细的她，在不少服装学院里留下了自己的名片，打出了名号，台风稳，台布不算差，还懂得欣赏大家的作品，不要钱，只要几套衣服，谁会不给。
再看这一桌紧密排着的电脑。
事实上只有使用了才知道，其中有一半，是“空心”的，只有个主机的外壳和坏了的显示屏，压根开不了机。
另外一半，倒是能开机，但只有个别的几台性能可靠，其他的都是翻新组装的低成本机器，能跑就行。
为了掩饰这个，陈小容兼职去给美术生做了模特，找人来帮忙做了机箱涂鸦，以工换工。
总之，这间工作室，里里外外，都和陈小容这人一样，充满着浮夸的气质。
陈小容沮丧：“话赶话，说太快了！”
这就叫人在岸边走，哪能不湿鞋。
老祖宗的教训得听。
陈小容到国外没多久，就开始从小城姑娘急速进化，心中有大梦想，可手上得先拿面包。
木门后挂着的袋子里，装着能有十几张门牌。
可以是摄影工作室、可以是形象设计室……甚至可以是负责抓奸的侦探工作室，老板自己还天天在外干活养梦想呢，更何况员工。
但就这么赚着赚着，陈小容发现坏菜了，她好像有点赚非法钱的本事，特效工作室没拉到工作，可其他业务倒是找到了好些投资商，有几位看着就贼眉鼠眼的投资人，和她谈起了一起包装上市割韭菜的事情。
陈小容艰难拒绝，就靠电影梦来洗涤心灵。本来还以为自己迟早要背叛梦想，为了金钱走进罪恶人生，上法制节目的她，不曾想天降一个傻子老板。
她在网上搜过宁齐伊的！
这人是富二代，以前还是顶流明星，公司现在搞的都是不务正业的业务，拍的综艺不奔着钱去，对待艺人也特别好，最新的一个新闻，是她们公司楼下的live house开门，艺人可以在那和粉丝聊天。
懂了，这是个心大好骗的。
于是，陈小容对宁齐伊的策略，是展现自己艰苦追逐梦想的那一面——事实上也真的挺艰苦，她别的地方都小气，培养人挺大方，靠厚脸皮和不少公司合作，蹭了好多大项目，还送了好些工作室的人去学习。
可现在，一不小心就露出自己精于算计的一面了。
她的人设明明该是说为了中国影视行业的未来只要不亏钱就行的，起码在宁总那得是这样。
和这种心中只有梦想，没有钱的人合作就是这点不好，怕他们清高的心受伤了缝不起来。
陈小容开始了长篇大论的解释：“宁总，其实基于我的本心，我肯定是愿意多出力，不叫高价的，但是我之前和几家特效公司的领导谈过这类问题，他们告诉我，最开始的定价是最关键的，一旦叫了低价，后面再想提价，那就难了！再者，我带着团队回国，虽说宁总您愿意一力承担我们的开支，但我作为老板，也得为宁总您着想，不能让您为了影视行业的发展吃亏，否则一昧要您投入，那哪能行？”
她还在绞尽脑汁地打字，可劲地阐述着自己的逐梦心理。
还没打完，宁齐伊发来了回复：“我很支持你的做法，冯导只是习惯性装穷，他惯于压缩成本，实际上这部电视剧是大制作，只要你能交出符合预期的成品，他就愿意买单。”
这是……
宁齐伊：“国内的影视业目前仍呈现野蛮生长的趋势，事实上后期制作一向重要，特效更是其中重要的一环，只要要价合理，任何一个环节都没必要牺牲，否则这个行业永远不能发展。”
陈小容感觉到了灵魂升华。
是啊，她可不是想盈利，她是在为影视行业正规发展做贡献！
这不是在要高价，这是在抗争对幕后人员的剥削，反对对幕后工作的不重视。
宁总说得对。
“不过说服人总是要技巧的。”
这我会啊！陈小容正打算发挥，可惜在国外太久，她打字速度也慢了不少，至少比宁齐伊慢。
“首先，你得先展现一下你的资历，我记得你之前和我提过，你和不少大的特效公司合作过，参与过很多大项目吧。”
陈小容虽然知道宁齐伊看不见，可还是点了点头。
“那么列出来，总要他知道，你的团队即便在大制作中也不拖后腿。除了外部信息外，你是不是也得展示一下内部能力？内部人员的履历，以及你们的专业性？是不是能给出一个更具有实施性的方案？”
宁齐伊滔滔不绝，陈小容神情恍惚。
她还没和宁齐伊见过面呢，可这世上再找不到比宁齐伊更懂她的人了！她想和宁齐伊干，干一辈子的那种。
陈小容热血上头，眼睛亮晶晶的。
眼镜女孩在后头悄悄地扶了扶眼镜，今天的陈小容有点陌生啊，但又有点熟悉。
她困惑地眨眨眼……想到了，陈小容脸上的表情，不就是之前她第一次和陈小容交谈后挂在脸上的吗？
宁齐伊满足地收起手机。
她可太喜欢发挥所长的感觉了。
她从前在过卷王人生的时候，每天都在吸取各行各业的知识，为自己未来的跳槽、转行做着准备。
宁齐伊当时就很看好美业赛道，毕竟整个社会当时渲染的，就是颜值即正义，美业显然是个大金矿。
那会她发现，美业和其他销售行业，有极为类似的话术。
扯大旗，先说自己的品牌规模庞大，又或是和某几个国际针剂品牌、仪器品牌合作，有认证。
卖资历，说深耕行业几年，是第一批、前几批引进或开展某个项目的，目前已经成功进行了案例若干个，并展示成功案例。
秀肌肉，这就开始展览店里的优质资源，也就是医生，金灿灿的履历要人目瞪口呆。
方案要做，起码听起来得像那么回事，挑毛病或是突出有点夸奖，要你觉得改一改能够实现质的飞越。
步骤随机打乱，但基本是套组合拳了，宁齐伊当时总结完，又研究了一圈，还是放弃了这个大金矿。
没办法，她就是又想赚钱，又清高，这行业风险大，又可能必须得往从没那么有钱的人兜里挖钱出来的方向发展，宁齐伊不乐意干。
但兜兜转转，当年辛苦研究的，不还是派上用场了吗？
冯导不知道宁齐伊在和陈小容发信息，安心等着，一等宁齐伊收起手机，就抓着她抱怨：“你得帮我说说，我们这剧万一做好了，他们的品牌不也打出去了？我以后给她介绍别的生意！”
他不情不愿地叨叨：“现在的小年轻都是这样，目光不够长远，可一就可二嘛！这回合作了，要是顺利，那肯定会有下回的。”
宁齐伊听他讲去，慢条斯理道：“国外回来的是这样，我和她打算合作，听您这意思，我都想算了。”
冯导脸色一变，声音立刻小了下来：“那不是这个意思！你该合作还是要合作嘛！你是老板，她听你话的。”
宁齐伊摇头：“是也不是，投资了，但说好不干涉，我哪管得了太多。再说了，你还不让我赚钱啊？而且您也知道，她国外回来的，能力确实不错，否则我也不会把她介绍给您。”
冯导没吭声。
宁齐伊点了下手机：“我把她微信推给您？”
冯导矜持地点了点头。
这是大导风范。
他偷偷瞥着手上的手机，见屏幕亮，这就立刻点进去通过，心急火燎地等着消息。
陈小容把准备好的材料一发，这就立刻拨打了电话。
“冯导，宁总刚说我了！刚才都没来得及和您介绍我们目前要回国的团队成员。”陈小容语气轻快，“您看我给您发的第一个pdf，是我们参与过的项目，我们在项目中主要负责的部分也给您标注出来了。”
冯导忙摸出眼镜——可恶，宁齐伊的那档《当我老了》做得可真好。
手机字号调大了，可点开的文件字还这么小，虽然能双指放大，但看的时候会移来移去，烦！真不体贴。
难道他只能买老人机了？
冯导看得出神，对方参与的项目他都有所耳闻，效果很好！而且看上去真实性很高，文件里还附上了可以公开的部分草图，具体地说明了公司负责的部分。
“您再往后看，我们的团队成员简历我也放上去了。”
冯导：6
对方的团队成员除了陈小容以外都是名校出身，履历亮眼。
陈小容虽然没有名校背书，可她放上了不少和大导的合照，她竟然还参加过不少名导开办的培训班！连奥斯卡她都去过吗？
“关于您担心的国内外特效风格，我们这边有做了几张简单的草图给您参考看看。”陈小容刚刚拉了两个工作室团队草涂了张神兽坐骑图。
陈小容幽幽叹息：“其实正常的流程，应该是我们先就剧本做一个初步的方案，我们坐下来一起把需要做特效的部分做一个设计，毕竟这个涉及到成本，也对最终的效果有影响……定下来以后，我们还要在你们分镜的基础上做效果图，这么后期才介入，我们也是第一次。刚刚也是宁总一介绍，我就太激动了，这样，等我回国我们再谈吧？您这边可以把剧本给我们，我们做个简单的方案给您。”
宁齐伊默默在心中点评，最后这个退一步退太多了，就怕真找别人了。
但好在……冯导这不是没别人可以找吗？这就是卖方市场。
冯导也明白这个道理，盯着那草图他迅速道：“这样，我们先把剧本给你，你们什么时候能回国？”
陈小容一愣：“过一阵吧？急吗？宁总那边没那么快开机。”
冯导迅速地转头看向宁齐伊，疑惑了一会这就察觉到了不妙。
甭管宁齐伊要开什么机，她开机后，陈小容不就没空了吗？
他语速很快：“你方案做给我，我去找制作人，价格都可以谈！定下来以后，能不能提前回国。”
宁齐伊适时地开口：“小容，冯导挺急的，你们能回来的就先回来吧。”
陈小容立刻应下：“行，您剧本给我，我们这立刻开工，合作意向定了我就回国！”
冯导又交代了一些细节才挂断了电话，脸上是烦恼消失的放松：“你可得帮我监工。”
他心里有几分窃喜，宁齐伊可靠，草图他也看了，起码从简历和行事来看，陈小容比之前那特效公司靠谱。
这是丢了芝麻捡到了西瓜，赚了啊！
不能开心得太早，深谙立flag道理的冯导先道了声谢。
甭管宁齐伊赚不赚，起码帮他解决了问题，再说了，反正是投资商的钱，他能省则省，不能拉倒。
他关心道：“她说的拍戏是怎么回事？”
宁齐伊三言两句解释清楚了，笑看他：“投桃报李，您可得帮我介绍个团队。”
冯导虚点了她两下：“我说你怎么这么关心我忽然来探班呢！原来应在这了，行，给你介绍，等我去寻摸一圈。”
他没了烦心事，这就拉着宁齐伊交代起了投资影视行业要注意的事项。
影视行业有亏有赚，他不打算劝，这要是会亏被劝了没投，是会感谢他，但要是本能赚大钱被拦住了呢？这行业本就算不准。
和冯导其乐融融地说完，宁齐伊便拉着他要出去吃份盒饭。
既然来了，宁齐伊也打算更新一回小狗日记。
老板来探班了，可得表现一下，否则粉丝肯定想，老板天天不干活，白拿偶像的钱。
宁齐伊看了同行们的遭遇，潜心反思，虽说总会被骂，但也得努力挽救一下，功夫在平时，这就是在和粉丝汇报了。
当老板的没闲着呢！
宁齐伊牵着陆浩诚的手往外，这就撞见了另一场销售现场。
林乐池不知从哪寻摸了个保温壶，猛一瞅以为在养生，可里面装的凉茶是带气泡的。
“……不用看百度百科，你就记住口诀112334，出道第一年就拿了影帝，第二年拿三金，第三年是三金加影帝四个奖大满贯……”
“我除了拍戏外，还在话剧、舞台剧上稍微有些研究，平时也看看书，书上有些方法论的做法，拍戏的时候，也遇到了很多好前辈，从他们身上汲取了不少知识，比如曾经有一位前辈，教了我如何在打光下展现不同的情绪……你拿笔了？我说你记一下，这几本书可以看看！”
老师讲课认真，学生就地蹲着，用膝盖当桌板开始写笔记。
宁齐伊默默地拿起手机，在背后把两人的背影咔嚓留在了手机里。
她一定得在今天的小狗日记里提一笔这令人感慨的师生情。
顺便甩锅。
要是夏星洲被教坏了，粉丝们需得明白冤有头债有主的道理。
回到山下，便会有种猛然进入现代社会的感觉。虽然回来时这车上少了一个人。
进了酒店，这样的感觉就更强烈了，也是一放松下来才注意到，身上沾染了不少灰尘。
成功帮陆浩诚洗完白白的宁齐伊拿着衣服站在了浴室门口：“浩诚，你自己和爸爸打电话，我先去洗个澡好吗？你在那等我一会哦，很快的。”
多问，而不是多告知决定。虽然大部分情况这两者也没区别，但给小朋友的感觉就很不一样了。
陆浩诚点头同意：“妈妈你去吧！我自己给爸爸打电话。”他是大人了，可以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虽然这么说，他还是忍不住拖延症了一会，主要是这个床好软哦！他想打几个滚嘛！不过妈妈说过不可以再床上蹦蹦跳跳，他可努力了，都没有滚太久呢！
拨打的电话很快接通，陆浩诚趴在床上，刚刚被洗白白的脚丫晃来晃去。
“……妈妈呢？”
陆浩诚：“妈妈去洗澡了哦！”
看见爸爸桌上展开的文件，陆浩诚脸上忍不住就有点敬畏。
爸爸怎么又在工作啊？妈妈说过的，不工作的老板才是好老板。爸爸是坏老板吧？
“嗯，那你不要乱跑。”
陆浩诚不开心地皱眉：“爸爸，你说得不对哦。”
陆邢宇：“……”
怎么就不对了。
陆浩诚指导道：“你要说，你得乖乖地在房间里，等妈妈洗澡出来哦！”
这不是一样吗？陆邢宇疑惑地问：“哪里不同？”
“哪里都不一样啊！”陆浩诚坚定道，“因为我可以在房间里乱跑啊！只要不跑出去就可以哦！”
陆邢宇觉得很不对劲，可又不知道怎么反驳。
陆浩诚得意洋洋地抬头，正要继续给爸爸讲道理，浴室的门就被打开了。
宁齐伊不喜欢在浴室待太久，主要是怕死心理作祟，冬天天气冷，在浴室里洗澡太久并不安全。
“你啊，别糊弄你爸爸。”宁齐伊深谙教育孩子的难度。
孩子笨，家长担心。
孩子聪明了，家长还得担心。
“你可以在房间乱跑吗？”
陆浩诚羞愧低头。
“首先，是不是说过在外面不要跑来跑去，会吵到别人？第二，这里有这么多电器，是不是不能乱碰？第三，大人看不见的时候，是不是说了不能跑太快，万一磕碰到了，就没人帮你处理？”
陆邢宇在电话那头，脸上忍不住带上了笑，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
陆浩诚看着屏幕，手猛地抬起。
“妈妈！妈妈！”他连着叫了两声，眼角这就有点湿了，“爸爸他笑我！”
陆邢宇一愣。
被诬陷在他的人生里几乎不存在。
“我……”
宁齐伊出现在镜头里，系着干发帽的她状态随意：“你也是，他说你就信了？你是大人！”
陆邢宇下意识地低头：“我……我错了？”
“乖。”宁齐伊习惯性地应，擦头发的手一停，脸上这就有些尴尬。
陆浩诚不依了，刚蹭到妈妈身上的他迅速地干嚎了起来：“妈妈，他不乖！”
太坏了！这会他不想看到爸爸。
陆浩诚坚定地关掉了视频，但妈妈强调过要礼貌，所以：“拜拜！”
不给爸爸晚安，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