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舞台
褚梦之没忍住，又切了回手机后台应用，调到图库里瞅了眼节目单，悬着的心这才落定。
她没忍住吐槽起自己。
平日里灵光的脑袋在这种时候却失灵了，明明早都对节目顺序烂熟于心，也知道city dream的舞台前后是什么节目，可却偏偏还要确认，好像不看那一眼就会有变动似的。
她正对着的电脑屏幕上显示的是现场的直播页面，没全屏，右边的弹幕滚动得飞快。
说起这弹幕，褚梦之就恼火。
粉丝多了是好事，可不受控的人也多！
晚会才开场，就有好些粉丝在弹幕刷屏起了city dream和成员的名字，他们才不管台上表演的嘉宾，自顾自刷得开心。
可问题是这事不能这样办。
一会影响其他观众的观看体验。
二是万一得罪了其他艺人的粉丝，这不是没红就先把自己当靶子立起来吗？
和她一样着急的人还有好些，这就不约而同地刷起了“村梦们都回超话讨论，不要刷屏影响他人！”
村梦是city dream的粉丝名，之前组合糊，他们经常戏称自己是村里来的，久而久之大家也叫习惯了，还觉得这名字挺可爱。
他们这似有组织秩序的一刷，前面的人零零散散停了，后面的人又来了。
“能不能别刷让村梦回超话？在弹幕里吵架干嘛？”
“能不能别刷，别刷让村梦回超话，你不说话他们就不刷了啊！”
……
褚梦之看着眼前的惨烈局势，只想高呼一句禁止套娃，她火烧屁股地四处奔波，又是发微博又是私信又是讨论，想尽办法都没能改变局势。
好在随着舞台播出到黄金时间段，真·流量们来了，他们那星星点点的弹幕也被淹没了。
粉丝群里，劫后余生的大家正在讨论。
“好感慨啊……我们小破城想要上个台庆晚会都得公司压筹码……其实说是压轴，看到最后的人肯定少了……”
晚会越往后看的人越少，黄金时段才是流量们的兵家必争之地，而最后几个节目，通常是些镇得住场子的大佬出手，或是来个合家欢的集体节目。
city dream的咖位，能争取到这个位次，已经算是飞升了。
“我们继续努力！我还挺期待新歌的！今晚伊人娱乐的几个节目我看了，舞美都特别好，看得出是用心花钱了，伴舞说是自家的练习生，我瞅了眼，人美条顺，舞蹈也很有功底，还挺本分，不抢镜！”
褚梦之暗自点头，这点她也颇有感悟，本是抱着支持一下同公司艺人的心态看的，结果猛一看还挺满意。
尤其是和同台的其他节目对比，这质感明显就不同了！褚梦之去广场窥屏的时候，还看到有人用缩写抱怨说自家偶像的公司不如伊人娱乐上心呢。
她莫名地就生出了点得意。
嘿！她偶像的公司，不赖吧？还有更好的你们不知道呢！
“好紧张，马上要到我们家了，我现在捂着嘴在房间无声尖叫，怕我妈进来抓我睡觉。”
褚梦之赶忙看向屏幕，city dream的上一个节目是歌舞，歌舞演员们正在聚拢着摆出收场pose……
靠！褚梦之猛地跳起，盯着屏幕上那个卡顿的画面，怎么在这种关键时候卡了？
成年人不该怎么不堪一击的，她要冷静，褚梦之迅速地拿起所有设备，以生平最快的速度进入页面。
她这会不知道要祈祷谁，只能骂起靠不住的宽带，明天她就换个运营商！
威胁见效了！几个设备上的画面同时出现，舞台已经暗下，表演的人正要登场。
她手忙脚乱地静音了除了电脑外的设备——关是不敢关的，万一又卡了，总有个设备能派上用场吧。
《大城运》是不少人共同的童年回忆，剧情以现在角度来看，可以说是“雷剧”一部，但当年却货真价实的斩获了惊人的收视，至今时不时地还要重播。
黑暗中追光灯猛地亮起，光照落在一艘大船上。
褚梦之的眼神猛地一惊——她记得这艘船，剧里男主便是在这艘船上长大，这是把船复刻上了舞台？
“阿哥——”
熟悉的童声响起，船上的人影更替。
三两岁的童言稚语、七八岁的调皮任性、十二岁的猛然懂事、十六岁的颠沛流离……
当年的电视剧哪管观众死活，发刀子就狠狠地发，在《大城运》中，大家最大的意难平，便是剧里天真可爱的阿妹，在反派的压迫下虚与委蛇，最后为了保护阿哥和嫂嫂的出逃，被丢入滚滚江中。
整部剧的转折点便是从那滚滚江中开始，妹妹被吞噬，哥哥终于走上复仇之路，一路开挂。
褚梦之的嘴不由得张开。
灯光亮起的瞬间，船上便站上了穿着蓑衣的清瘦渔翁，他扶着桨，看向不知何方。
是林乐池！当年叫他闻名的，便是这段！乘舟杀人，鞋不落地！
“是，是阿哥吗？”岸边站了个窈窕姑娘，被船头虚掩了大半，只露出发髻和裙摆。
bgm响起的瞬间，褚梦之跳了起来。
有一些歌只是好听的歌。
有一些歌却关联着回忆，她还记得童年坐在摇椅上陪着奶奶追剧，被电视剧虐得鼻涕眼泪满脸。
沉稳的男声适时出现。
孤舟上的男人翩然落地，女人抬头露出漂亮的眉眼线条，一眼万年，美目含泪。
这是跨域了数年的重逢。
好漂亮……
已经被美颜暴击了数次的褚梦之再度惊叹，侧脸线条的优越要人眼睛一点也移不开。
好一会褚梦之才有功夫看向登台的city dream。
之前她最担心的是翻唱违和感重，毕竟经典难超越，可没想到听到此刻声声入耳，她并未有任何不对的感觉。
他们的歌技提高了？第一句是谁唱的？怎么能那么顺滑。
从黑暗中登场的成员们穿的是不同颜色的飞鱼服，身段极佳。
原来成员们也能穿古装？飞鱼服这么好看的吗？上面绣的是什么？
还有这是全开麦吗？感觉和cd没区别啊！
舞台很“满”，她目光集聚在台中的时候，两边的布景又换了。
林乐池和宁齐伊悠然地坐在亭中，林乐池同样换了身飞鱼服，意气风发，不见沧桑。
宁齐伊则穿得很俏丽，换了一身粉红色——不对！是加了件带毛毛的外套，发型稍微做了调整，整个人便显得格外温暖可亲。
林乐池对着舞台中央指指点点，时不时地还比出手势。
她想起来了！这是剧里阿哥的梦想，他当上锦衣卫第一人的那一年，炫耀地和妹妹说以后他要教一群徒弟，到时候偷偷带妹妹去看。
这是官复原职了？！她自动就脑补了一段剧情！肯定是妹妹回来，当哥哥的不再颓废，凭借锤炼的武艺回去，开始教授他人。
随着他一指，舞台上的画面又不大同了，背景的地面的投影变幻，四人从摆脸同一套动作到互相切磋，刀光剑影之间，衣摆跟着旋转飞舞。韩成益跃上高台，轻松地一个三百六十度回转跟头落下，安时易回马刀一送，在空中利落劈叉旋转……
city dream有练过武术吗？褚梦之看得目不暇接。
bgm的节奏随之加快，他们边打边唱，偶尔能听见加重的喘气声，但明显游刃有余！
林乐池这位师傅朗声一笑，压轴出场，徒弟们似反抗，似被虐打，不服输地再起，又再被打落。
旁边的妹妹看得投入，忍不住跟着站起，侧脸是一如往日的无忧无虑。
打到最激烈时，bgm也到了尾声，吕晓秦一招没敌，翩然一跃，向旁边藏了多时的“远山”飞奔而去，跑得极美。剩下的三人迅速的交换眼神，神情中有戏谑，默契四散狂奔。
“想逃。”林乐池的台词中有后来不曾见的少年意气风发，他从容背手，一跃消失。
被落下的宁齐伊脸上似有无奈，翩然追了两句后挥了下手帕，收起放在旁边的点心盒子，悠然离开，灯光临要灭时，她蓦然回首——
之前绝大多数时间都只有侧脸，半遮半掩的她终于露出了正脸。
电视剧中，兄妹初成年时，妹妹在船头晾衣服时的回首好似跨越时间重叠在了此刻。
当时在电视剧史留下印记的回眸镜头再现，是更胜一筹的惊艳，她茫然四顾，回头没看到什么，被自己逗乐低头浅笑着回头。
好漂亮……看她翩然地隐于黑暗，褚梦之愣愣地出神。
可节目容不得她走神太久，灯光再度亮起，人影不再，出现在眼前的是影影绰绰的仙山。
是箫声！随着箫声出现的，是仿若在云端正饮酒的男人，他似被雾遮着，若隐若现。
古琴声、鼓声……乐器声声叠进，自远而近，bgm终于响起。
她再不敢走神了，瞪着眼看，就见city dream的成员们再登场了。
他们身穿道袍，衣袂飘飘，似有风来，云没过脚，而后重峦叠嶂，踏上高台——
他们落在了截然不同的宽阔亭中，酒葫芦拿起，边饮酒边高歌。
褚梦之不由地想起将进酒。
这是劝君更尽一杯酒的潇洒，是一览众山小的从容。
明明只是一眨眼，刚刚好似在远方的林乐池怎么变了个地方，他落在了山巅，眺望远方，松弛慵懒，高人风范，尽在其中。
好听、好看……还有什么？事先准备好的要记录闪光点好控评的备忘录一片空白，她只知道愣愣地看着节目，直到光起，光暗，“仙人”们再次隐没。
多久没这样投入地看过节目了？这些年，电视剧是倍速看的，晚会是伴着手机看的，就连开会也要走神。
褚梦之回过神时，最后登场的节目已然进度过半。
她事先看节目单时还挺期待，因为最后一个节目选的歌手，是国内的一位老牌大神，手握金曲无数，虽人气不在，但歌曲长红，总有接不完的工作，而这次选的大团圆片尾曲，也是她在ktv常点的歌。
可现在嘛……
看着在舞台中央站桩演唱的歌手，看他背后看似花团锦簇的、规模庞大的伴舞团。
好像有点无聊？千篇一律，没有设计，这甚至不用排练吧？定好了歌就能上台。
这还算是“认真敷衍”的了，起码歌手水平在线，今晚难得从头到尾看晚会的褚梦之，已经抓到了好几位假唱选手，口型都对不上的那种。
褚梦之低头——
没能去现场、管不住弹幕、临要开始节目结果视频卡了……所有的委屈不开心和委屈都没让她真的落泪。
可这会，她忽然热泪盈眶了。
她没看热搜、没去控评、更没管别人说什么，只是含着泪打开粉丝群，控制不住地分享自己的心情。
“真好，真的……我不知道怎么描述我的感受，其实有时候追星挺辛苦的，我很喜欢他们，可他们却未必能给出好的作品，我自己也知道我挺自欺欺人的，帮着找了太多借口了，说什么糊的时候没选择，说公司不支持，说他们还年轻……”
“唯一能让我坚持的，就是我知道，起码他们有在用心练习，这点我是有信心的，可有时候我又挫败极了，我想，怎么练习了还是比不上别人，是不是天赋不够？是不是他们的星运就这样了？”
“我想今天，才是真正的双向奔赴了，我终于发现我最期待的是什么了，是一个值得我开心，值得我喜欢的好作品。这十分钟的舞会时间，我可以抬头挺胸地说，我们家没敷衍，我们比谁都值得！我们不只有努力，我们还有天赋！如果我们不红，是你们没眼光！”
她语无伦次地打完，才发现和她一样大段大段打着回复，抒发着激扬情感的人太多。
激动过后便是紧张。
她忽地发现了自己的怯弱，她竟不敢从粉丝群退出去，看一看大众们的风向——毕竟之前有太多前车之鉴，他们在这兴奋得不知所以，结果最后是粉圈内部自嗨。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得，就连群主也在怂，大家竟龟缩在这互相感动着不敢去看反馈。
褚梦之忍着害怕，哆嗦着切出。
看着主页的盛况，嘴咧了上去。
他们四个……不，是他们和粉丝的梦想，好像正在一步步地靠近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