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长命锁
他的嗓音压抑而痛苦,再次抬头望过来的时候,眼尾已经通红。
南康七年。
是宋玉负在位的第七年。
而原文的结局,只停留在南康第二年春。
薛怜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这是什么意思?
他到底活了几世啊,他妈的。
没听说原文还是一本重生文啊。
怔愣了半晌后,他才皱眉问道:“你的意思是我已经死过三次了?”
“嗯。”宋玉负不再隐瞒,“少掉的珠子就是最好的证明。”
“那……在你前世的记忆里,我是什么样的?”他继续追问。
“和现在的你一样,又好像不一样。”
薛怜觉得他在敷衍自己。
但他勉强能猜到,自己可能并不是只穿越了一回。
这也就是为什么,宋玉负对他的态度发生了极大的转变。
显然自己在前两世里还做过什么,改变了对方对自己的看法。
只是现在的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然后他又问:“我以前是怎么死的?”
听到这个问题后,宋玉负的脸色明显和刚才不一样,沉默了几秒,才说:“我们不提这个了,好吗?”
只要这一世,他能保他安然无恙就行了。
薛怜却失望地看着他。
“所以我从始至终,连知道这些的权利都没有,是吗?”
“……不是。”他的眼底闪过慌乱,“只不过……哥哥的死法,每一世都不太一样。”
“?”
他是真的很不想提这些事,所以轻声请求他放下:“忘了吧,我只要这一世你长命百岁,后福无疆。”
他所求本就不多,只是希望能和他平安喜乐地过一辈子。
薛怜凝视着他越发深情的眉眼。
心底只觉得可笑。
后福无疆?
他都快把他的功德造完了,哪儿来的后福?
“宋玉负,你真的爱我吗?”他问。
“嗯,前世今生,我所爱之人,只有你。”
无论他们之间经历什么,都会得到这个肯定的答案。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薛怜兀自讥笑了下,“无论你重活多少世,你始终还是那个人,还是一位残忍恣睢的暴君!”
宋玉负闻言,低头去吻他的眼角:“不,是夫君。”
下一秒,就被他抬手一巴掌,扇的偏过了头去。
“啪”的一声。
在整座承欢殿内回荡。
薛怜用了很大的力道,眨眼间,就能看见他的左脸迅速泛红,浅色的手印若隐若现。
宋玉负回头看他,不怒反笑,然后问:“打够了吗,要不要去榻上继续?”
“滚!”薛怜忍无可忍,又毫不留情地狠狠踹了他一脚。
就算他对自己已经爱了两世,又如何?自己不爱他,更不能忍受对方以这样的方式爱他。
求而不得,皆是自作自受。
“看来哥哥还是没消气,没关系,我会等。”他语气颇为淡然,“这承欢殿是我精心筹设,与哥哥最是相衬。”
“你真是一点也没变。”
还是和几月前一样,自私自利,冥顽不化。
他看着薛怜怒气冲天的模样,听着他的厌恶,依然置若罔闻。
“其实,我也没想到哥哥真的会来。我以为,你会拼尽一切活着,与我不复相见。”
“哈哈哈,活着。”
薛怜盯视着他:“你真的认为我能安心活着吗!其实你什么都明白,所以你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那些人因他而死,他怎么会心安理得继续留在浮壁城。
如果为了活着什么都做的话,那活着,又是为了什么?
宋玉负安静地听着他满含讽刺的笑声,并不反驳。
“是,但我也在赌,好在赌对了。”
说完,眼中竟也露出笑意来。
“宋玉负。”薛怜止住笑,静静地看着他,然后说了一句,“你会后悔的。”
“怎么会呢?”宋玉负笑意渐深,“我已经后悔过很多次了,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只要你在我身边。”
薛怜深吸了口气,眼底倏然升起明媚的笑意。
“你真的就这么离不开我?”
“对,离不开你。”
没有余地。
宋玉负抓住他的手,渐渐逼近。
他下意识后退了两步,然后被身后的台基绊住。
腰间揽过一只手,顺势被面前靠近的人抱起。
然后被压在了红烛帐暖的床榻之间,
宋玉负抑制不住疯狂的心跳,低声凑过来说:“哥哥,我真的好想你啊……”
想的发疯。
如果他再不来,他可能真的会让全天下跟着自己一起陪葬。
薛怜被他箍在榻上无法动弹,殿内的烛光晃的他闭了闭眼。
他依然穿着舞姬的服饰,身下的金丝蚕被没什么暖度,腰间凉凉的,有些寒气。
忍不住瑟缩了下。
然后就看见,宋玉负的胸襟下掉出来个金色的东西。
一晃一晃的。
是长命锁。
他蓦地笑了,伸手捏住摇晃不止的长命锁,意味深长地问了一句:“陛下原来还留着这把锁啊。”
轻佻的语调,暧昧的眼神。
不曾出现过。
宋玉负长眉一拧,听着这突然变幻的语气,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隐隐觉得,他好像变了。
但他并不在乎,只要他回来了就好。
然后又听见了接下来的一句话。
“长命锁……你猜我为什么愿意送你这个?当然是为了,让你偿命啊。”薛怜扬起笑容。
他终于彻底怔住。
眼底浮现出惊疑。
这句话里的声音明明那么轻柔,澄净,但就是听不出一点温情。
甚至像是一把刀子,割的他本就孱弱的心口鲜血淋漓。
趁他怔忡的片刻,薛怜忽然伸手反扑,腰腹一挺直接将他反压在榻间。
唇角微弯,肆意的笑声在榻间响起。
“我说过的,寓意和你很相配。长命锁,也是……偿命锁。陛下,现在还喜欢吗?”
宋玉负躺在榻上,看着骑在自己腰上,反客为主的薛怜,久久没有回神。
其实。
他一直都知道。
八月回西珏后,他曾去看望过母妃生前的贴身婢女——宴春。
宴春姑姑注意到他脖子上的长命锁,立刻瞪大了双眼。
他是西珏人,不懂很多中原的文化传统。但宴春姑姑是跟随母妃一同从麒川宋家嫁进西珏的,一眼就看出了里面的问题。
她说,他是天生富贵命,命里本就金旺,怎么能再戴一个纯金的长命锁呢?
这样命格会相冲,最后无福消受。
更严重的结果倒是没敢再说下去了。
他本是不信这些的。
现在回想起来,还有什么理由不信?
原来,他放在心尖上的人,一直都真的想要自己的命。
所以这一回,也是来取他命的吗?
再度回过神来,他隐去眼底的悲痛,嘴角挂着艰涩的笑:“可惜,我天生命途风顺,哥哥的心愿实现不了了。”
薛怜见他油盐不进,自欺欺人,刚露出嘲弄的眼神,就又被他猛地反压回去。
然后宋玉负低下头凑近。
悬着的长命锁蓦地挨上自己的胸口。
他还是忍不住瞥过头去。
就在两人鼻尖只有一寸之隔时,宋玉负的唇角忽然转了个弯,贴上他的耳蜗。
呼吸温凉。
“将它换上。”他说。
薛怜眼睫微动。
“穿这么少,会受寒。”
然后就瞥见宋玉负捞起放在床榻边上,叠的整整齐齐的大红喜服,丢在了他的脸上。
眼前瞬间暗红一片。
薛怜愣了会儿。
将遮住头的喜服扯下来后,殿内已经空空荡荡,只有红烛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