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帝君韶华
“您终于回来了!”
楼月怜刚着地,迎面来的是苏清的熊抱,楼月怜悻悻躲开,避开那小人脸上纵横的泗水。
楼月怜此时正在酆都的入门口,刚才苏清的那一声嚎叫引来了酆都民众的侧目。
“什么?!苏清叫‘您’?!”
“难不成是我们刚上任的鬼君?!”
“去看看!”
几言几语之间,楼月怜已被众鬼包围,有的鬼正端着吃了一半的面碗,有的鬼正理了一半的头发,有的女鬼正敷着面膜,惨白惨白的脸对着楼月怜。
沉默半响,有个胆子比较大的鬼,小心翼翼地问道:“您是我们的新鬼君?”
楼月怜笑道:“对,我是。”
话落,有鬼一把扔下了未吃完的面,有鬼匍匐在地,纷纷道:“月城主好!!!!!!!”
面前无不是鬼匍匐在地的背影,楼月怜清了清嗓子,“我不姓月。”
众鬼面面相觑,有个敷着面膜的女鬼抬首,“那姓怜?”
“”
楼月怜收了伞,“我也不姓怜,我全名楼月怜。”
苏清又冲过来,抱着楼月怜大腿,鼻涕流到了嘴唇上,赢得楼月怜白眼一枚,“鬼君大大叫楼月怜,就叫楼城主!”
闻言,众鬼道:“楼城主好——”
“都忙自己的,别管我。”楼月怜噗嗤一笑,顺便将缩成一小团的苏清提着领子站了起来。
得言,众鬼回到了自己本来做事的地方,有的鬼从本家带来了某些东西孝敬楼月怜,楼月怜望着其中一鬼给她带的面,那面黑乎乎的还在蠕动,就像是头发,楼月怜微笑着拒绝。
一连拒绝了许多鬼,楼月怜才回头看看泗水横流的苏清,“擦擦你的鼻涕虫。”
苏清于是七手八脚随便擦了擦鼻涕,道:“您那么久没回来,我以为您又跑了。”
楼月怜想了想从前,有些尴尬,道:“如此哭爹喊娘,又发生什么事了?”
苏清擦了擦鼻涕,“天宫摆宴,他们将请柬递到了酆都,您去处理三渡河了,一直没回来,三日后天宫就要摆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过好了,您回来了。”
“我很累,不能推了吗?”楼月怜确实没说谎,屠杀烛龙她费了很大力气,且伤的不轻。之后又以孟婉莹的身份拜入倚天峰,每日修习剑道,实在劳累。
“不是不想推,而是不能推。”苏清眉头一蹙,“这是天宫发来的请柬!天宫!”
楼月怜一愣,面色平静,看着苏清道:“我堂堂鬼君,况且酆都天宫一向不和,为何一定要去?天宫摆宴与我何干?”
“再说酆都与天宫本无太多瓜葛,天宫掌管人间万事,我酆都专管万世轮回。”
“非要说有什么瓜葛,那处理的都是人的事。”
“酆都是我的地盘,天宫手伸得再长也得给我缩回去。”
苏清愣愣看着楼月怜,眼珠瞪着圆溜,有些想要争辩,还是闭了嘴。
“那我就推了”苏清拿出一本金灿灿的文书,上面锈有白色的龙纹。
“等等!”
苏清刚回头,就被楼月怜夺去了手中的请柬。而楼月怜飞速翻开那没打开的请柬,几个金色的字写在上面。
‘楼月怜,请天宫一叙。’落款——帝君
目不转睛看了半响,细细读了那字,一遍复一遍,最后楼月怜合上请柬。
“苏清,三日后我去。”
世间共有三间。从上往下排,第一间为天宫,第二间为人间,第三间为酆都。所以往上走成神,往下走成鬼的说法从来都不是错的。
而人似乎只看得见天宫,被修筑成神像,被祭祀参拜向来都是神官们的福利。这些好事段段落不到酆都的头上,所以天宫那群神官一向看不起酆都。可也只是敢在私下多议论几番,以往鬼君都太强,他们惹不起,非要能和鬼君抗衡的只有天宫之主——帝君。
但上任鬼君太弱,可以说是以往历任鬼君中最弱的。虽说几百年来一直勤勤恳恳、不分昼夜工作,但天宫那群神官跟人一样似乎也只看得见天宫。
不管是人,还是神,眼睛都只看得见上面的。
神官们本就看不起酆都,这下更看不起了。酆都硬是里里外外被嘲讽了数百年,现在新一任的神官们都只知酆都鬼君有多弱,根本不知道前几届鬼君有多可怕。
天宫与酆都不同,酆都永无白日,天宫永无夜晚,所以前者被称为不日城,后者被称为不夜天。
而此刻,天宫艳阳高照,祥云缭绕,紫雾缤纷,珍奇异兽腾飞。不少神官腾云驾雾,纷纷涌进天宫,一路上打招呼声、吹捧声不断。
天宫凌霄殿内,多数神官已经就座,几分几秒间,就只剩下鬼君一鬼未到。
新一任神官本就对酆都无好感,顿时议论纷纷。
谁知那天宫凌霄柱飞驰出一架四兽共抬的坐撵,四兽均为骨兽,生前应是神兽后裔,脚踏红火,眨眼间飞驰千里。
那坐撵停在凌霄殿前,红纱账下有个曼妙的身影,驾四兽的那个面目清秀的少年打伞站下,一只皮肤白腻得有些苍白的手扶开红纱,那女子低首,比夜晚还要深的黑发顺着红衣蜿蜒垂下,好不潋滟。下了车,少年为女子打伞,挡住天宫的艳阳。
那红衣女子走进凌霄殿少年才将伞收拢,女子抬首,凤眼黛眉,嘴唇的红润、眼角的红晕与眉心三瓣红相对应,好一个绝世美人!
凌霄殿最高座上传出询问声,“何人?”
楼月怜轻笑,“不是人,是鬼,我乃鬼君楼月怜。”
凌霄殿最高位传出低低的笑声,随即金色的纱帐化作一只只金色的神凤飞走,那位帝君的面容浮现。
帝君一身白衣,黑发高挽,嘴角带笑。风目剑眉用来形容绝不为过。
“楼月怜,好久不见。”
楼月怜走到凌霄殿最中央,从下仰望最高位上的帝君。
“确实好久不见。”楼月怜嘴角有一抹意义不明的笑。
随后,楼月怜垂下眼帘,眼瞳内思绪万千。
沉默了一阵,帝君道:“月怜,过来,到这里来。”
闻言,楼月怜也不多说什么,看着帝君为她准备的位置,那个位置在帝君右下,是个好位置。
只不过楼月怜刚沾到软塌就有不满声四起。
“一个小小鬼君怎能挨着帝君坐?”
说话那神官胡子和头发一样长,白白的毛发皆顺着水色长袍流入深处,又执一拂尘,拂尘白色尾部流水似浮在那人左手臂弯处,好一派仙风道骨之相。可惜此人此时眉头紧锁,眼神带着不满,直勾勾打在楼月怜身上。
楼月怜闻言浅笑,凤瞳弯弯,“我不挨着帝君坐,那你来?”
说着,楼月怜起身,向侧移出一步,倒真有一种谦卑之感。
那神官闻言,眼带诧异之色,眉头锁得更紧,“帝君让你坐那,我怎可夺了你的位置?”
“那你说什么。一大把年纪就好好坐着,成天废话会让别的神官觉得你老啰嗦。”楼月怜一屁股坐在那位置上,笑盈盈对着那神官。
那神官愣了一会儿,由惊讶转回了怒色,“竖子敢尔?!”
“小小年纪怎的如此不尊重长辈?!”
楼月怜笑意更深,一脸无辜,“我从不觉得您是长辈,难道您都认为您老了吗?”
“你!”
那老神官脸色已经变红,被楼月怜气的不轻。
高座上的帝君‘噗嗤’一声,随后道:“瑶光,你是长辈,而楼月怜尚且年幼,且让让月怜。”
那名唤作瑶光的老神官微微正了正坐姿,背脊挺得笔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端庄,然后双眼紧闭,对着楼月怜,眼不见,心不烦。
眼见像瑶光这种资历特别老的老神官都败下阵来,而且从楼月怜进殿,帝君就一直袒护她,听帝君的语气,难不成这鬼君和帝君有交情?!情况未明,其他神官闭紧嘴,不敢言。
凌霄殿一时有些安静,帝君在高坐上浅笑,“本君此次摆宴,盛请酆都鬼君,若无重要事宜,还请诸位闭嘴。”
大殿一时更是静的可怕,就连那瑶光神官都惊得眼瞳瞪得铜铃大。
这、这、这这是平时温文尔雅,和善待人,风姿卓越,翩翩有礼的帝君?!!!
楼月怜望着帝君,一挑黛眉,眼神不明,端起面前神女倒的酒慢慢饮下。
众神官面色惊恐,帝君满意笑道:“既然大家都无言,那就散会。”
今日的帝君太过反常,众神官皆惊恐退下,不敢有一语。而那先前对楼月怜不太友善的瑶光神君看着帝君的眼神充满了不可思议,更有一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表情告退。
徒有帝君、楼月怜两人坐在凌霄殿,一个身居高位浅笑不语,一个安静坐着浅尝美酒。
“天王盖地虎。”
楼月怜放下酒杯,挑挑眉,“你是二百五。”
“帝君大人邀我赴宴,却在我到达不久后匆匆结束宴会,是何意?”
帝君从最高座起身,走下,“宴会这种东西,无趣,为何要继续?”
楼月怜此刻也起身,“既然无趣,又为何要开,私下找我岂不更好。”
“楼月怜,我需要你振兴酆都,并为鬼君正名。”
帝君与楼月怜相对而立,低头望着楼月怜。
楼月怜又是一挑眉,未等她说话,帝君又道:“我儿时贪玩,受重伤,前任鬼君救了我。”
“但是你将宴会结束,我没机会大展身手。”楼月怜抬头望着帝君。
帝君‘噗嗤’一笑,道:“你已经让瑶光这种老神官下不来台,我替你说话,谁还敢不记住你。”
“瑶光那离开的表情,看着你,像看你之前在天宫到底有多装?”楼月怜想起那老神官的表情,摇了摇头。
“翩翩君子怎样,我就怎样。”
“君子?”楼月怜斜瞟帝君,一脸不可言喻,“一句‘闭嘴’就把瑶光脸都吓白了,如果让他知道你之前偷鸡摸狗的事,还不得气的吐老血。”
“那也是跟你一起。与你相比我乃是小巫见大巫,不得不服。”帝君嘴角一勾,毫无不好意思。
“再说,瑶光看着我长大,一时无法接受,也是情理之中。”
“什么?”看着长大楼月怜细细想了想瑶光离去时的那表情,若有所思。
楼月怜自小就和帝君相识,楼月怜想什么他自然知道。
“对,像你想的那样,瑶光是我的老师。”帝君末了还补一句,“从小看着我长大的老师。”
“”
帝君,你这样坑你的老师真的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