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念桥边芍药（三）

    芍药跌落下牛角桥，冻结的湖面被砸开一个大窟窿，芦苇撑不住她的身躯，淤泥便张开了怀抱，这是牛角桥对故人的温柔。

    她狼狈地爬上岸边，甩干身上的泥，寻了一处青石的河岸，却怎么也擦不干净身上的污浊。

    娇娇姐给的银子掉在青石上，在寂静的夜中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芍药的心也“咯嗒”地跳了一下。她要逃，越往越好，去一个没人的地方。

    泥洼将她的裙角染上颜色，她什么都顾不得了，奔着，跛着，爬着。

    月光仍是柔软，让人望着不免想起些事情来。红药盯着眼前的烛光，目光涣散在火苗里，她是那么懦弱，跑了很久后丢了方向，只能凭感觉摸索，最终却走回了花姑子村。

    她静悄悄地进了门，阿爹阿母还在睡眠中，对她的到来没有一丝注意。

    “呵呵呵……呵呵……”再次感到温暖后，一行行浑浊的泪水顺着肮脏的脸流下。

    “你个荡妇！你个臭不要脸的！你个没脸的淫妇！”巴掌狠狠地扇在自己脸上，那已死的心感到一丝慰藉。她不敢大声怕吵醒阿爹阿母，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哈哈哈哈……你个瞎子！啊呸，就你还想配表哥!啊呸！你还敢叫表哥……哈哈哈哈……你个荡妇……你完了哈哈哈哈。”芍药抬着头咧着嘴笑着，拿起剪刀对着自己手臂戳下，血混着泥渍落在地上，绽放成美丽的花朵儿散开。

    “你个臭婊子！你还勾引男人！你还拿钱！”又是几段猛戳，鲜血流了一地，可芍药还是不满意。

    她车轮轴般的眼珠子转了转，最后定格在红色的嫁衣上。

    她颤颤巍巍地爬过去，捧起来，抱在怀里放声大哭，血为嫁衣更添一份艳丽。

    孟父孟母醒了，也是奇怪，多年来难得像今天睡得这般深，醒后还不满足，揉了揉眼回味着刚才做的美梦，芍药出嫁，大红灯笼高高挂起。

    “起水啦！”一声嚎叫将他们带回现实。

    芍药的房间着火了。此时的芍药穿着嫁衣，对着漫天的火势落下清泪，她一把抹净，放声大喊：

    “新娘子出嫁啦!”

    “阿爹，阿母，女儿对不住你们的养育之恩！”

    “女儿这就要嫁去别家了，以后怎么顾得上你们……”掩面痛哭。

    这一次再也不需要隐藏，火势吞并了房间，蔓延到她的嫁衣，带着火星的房梁重重得砸在她头顶，掉落在她脸上。芍药被这一下砸倒在地，浓浓烟雾中，他看见蒋玉郎穿过火海，他说：

    “芍药，我来娶你了”

    ……

    大火扑灭后，众人发现了被藏在酒缸中的芍药，以及旁边抱着酒缸的两具枯干的尸体。芍药得救了，是阿父阿母拿命换回来的。

    众人打开酒缸时都被吓得跳起来，好久安下神后才敢怯生生的看一眼。芍药已经没了人样，头被砸开个大窟窿，脸被烧的找不到一块好皮，身体被酒泡了一个多时辰后惨白兮兮。

    关于具体的描述，胆小者一听就被吓退了。

    可即使这样严重的伤，大夫还是给救了回来。

    “别弄了，我没钱，我想死”芍药说。

    “不收你钱，姑娘啊你听话啊，你爹娘是为了你才……你可不能辜负你爹娘的期望……活下去，想想那些在乎你的人，你要是没了，他们得多伤心……”大夫也忍不住抹眼泪。

    他在面诊时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姑娘，当时是他诊出的青盲。

    村民筹出来的钱，大夫一分没收。

    “当务之急，不是用药！而是这姑娘压根没有点求生欲，她可还曾有亲近之人速速找来，这个时候需要有人陪着……”

    “她有一未婚夫，不过不在我们县，这该如何是好……”

    芍药远远听到蒋玉郎的名字，当即一口鲜血吐出，眼中光芒即将散去。

    “去叫县里的哑婆！卖糖的那个，要快！那是芍药的外婆，说不定还有得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