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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Case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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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历经重重困难后终于将脱轨的那一半摩天轮停下, 没有造成人员伤亡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诸伏景光一颗心落下一半,顾不上多说什么,第一时间又回到了另外一半摩天轮上, 查看自己下属的状况。

    虽然库拉索看上去是向着他们这边, 但对方猛然人间蒸发这种行为让她的立场变得暧昧起来, 必须要亲眼确认安全才行。

    黑发猫眼的公安先生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灰尘,经历的爆炸使他看起来狼狈极了,湛蓝的眼睛却坚定而清亮,他跃上吊舱顶端,从打开的紧急出口看向里面。

    风见裕也衣装整洁, 呼吸平稳, 只是单纯地被打晕过去, 这点暂且不需要在意,令诸伏景光眉头紧皱的是里面的另外一人。

    “我们之前见到的‘库拉索’,她不是真正的库拉索。”

    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 唯一的听众露出了讶异的神情。

    “诸伏先生是说, 她其实并没有完全恢复记忆吗?”

    “不,不是。”诸伏景光给出否定回答,“我在吊舱里发现了昏迷的库拉索,她身上的衣服很干净。你说‘库拉索’被波本射中受伤了,对吗?但她的身上也没有发现任何枪伤。”

    “发现她之后我立刻找人带来了和库拉索体型相似的女性尸体,将库拉索的衣物换到她身上,那就是你和那几个孩子见到的,其本人已经被秘密带走了。”

    “清理现场时, 我收集了摩天轮内部我们见到的‘库拉索’留下的血迹, 和库拉索进行了dna比对, 结果并不是同一人, 也没有在dna数据库中找到对应的人选。”

    柯南费解道:“也就是说,有人假扮成了库拉索,打乱了那个组织的行动计划,不仅帮了我们,还把真正库拉索留下了。”

    “她的目的是什么?”

    诸伏景光无奈一笑:“我也想知道。不过说到会进行易容,而且几乎看不出破绽的人,我能想到的……”

    柯南立刻:“贝尔摩德?”

    “不是她,而且贝尔摩德的话,她并不是我们这边的,也不可能会帮助我们。”诸伏景光双手交握,抵在唇前,目光有些出神,“会是他、或者她……吗?那个四年前扮成我的人。”

    当初的莱伊面前,的确有一个‘诸伏景光’自杀了,赤井秀一那么敏锐的人都没能认出那个人不是他,说明对方对他的了解以及演技水准都很高,而且易容出来的人也是很像的,虽然不知道对方具体用了哪种方法假死,但毫无疑问那是个人才,他不会死在那种地方,也不应该。

    柯南想起诸伏景光之前说过的四年前的经过,对方曾觉得波本会是那个人的指使者——波本。

    他又想起爆炸发生的时候,‘库拉索’将他和抱起来向某处移动,接着在昏暗和烟尘之中,他被推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后来他知道对方就是波本——落脚之处坍塌,有人在他们上方用身体撑起防护,挡住落石和坠下的金属,然后消失无踪,根据后来的勘察结果,‘库拉索’是活着离开了的。

    这似乎可以作为‘库拉索’属于波本一方的例证。

    也就仅此而已了。

    柯南并没有将这些告知诸伏景光,尽管他相信对方作为公安的实力,但是诸伏景光对曾是幼时好友的波本似乎有着一种奇怪滤镜,波本无疑是个极度危险的人物,不能就因为这一两件事就随意下定结论,万一判断失误,造成的后果将是毁灭性的。

    还需要更多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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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蒙特斯恢复意识到时候,没有第一时间睁开眼睛,这是下意识的反应,但他其实不算太清醒,或许是因为之前喝下的药物的影响,他花了一段时间才搞清楚了自己可能的处境。

    “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不会做出这么明显的装睡的举动,亲爱的,假扮别人的时候你的演技比现在高明多了。”

    波本温柔到可怕地步的嗓音近距离传来,蒙特斯睁开眼睛,玻璃一样的灰色眼眸倒映出男人面无表情的脸孔,很难想象他怎么能以这样一副冷漠的神情说出那么柔和的话语。

    他躺在柔软的床上,只有胸口隐隐透出血色的绷带留在身上,四肢被牢牢锁在床沿,金色的镣铐已经和他的体温同化,而波本就在床边,交叠双腿坐在椅子上,一身讲究的制服,领口系着他送的波洛领结,将他狼狈的样子收尽眼底,用像动物园里游客一般的眼神。

    “让我们继续之前的话题吧。”波本指尖相抵,身体微微前倾,肘部撑在膝盖上,“你为谁工作?你救了苏格兰,所以是公安?外务省?还是说情报本部?”

    蒙特斯没有说话。

    他暴露了,这是当然的,波本身上有他的血,只要做dna鉴定,对方就知道那天的库拉索是他,如此也就不难推出四年前假扮做诸伏景光的人同样是他。

    尽管他的确不属于官方机构,但是做了这样的事,即使说的是实话也没人会信,而他,说实话,他已经不在意这种事了。

    在意识到波本就只是波本的时候。

    会被认定为叛徒,会被审讯,会死。这是可以预见的未来,但他没有尝试逃离组织,因为那时他的大脑已经被‘波本’占据了,无暇思考无关紧要的事。

    波本不是卧底,漫画出错了,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罪犯,罪名涉猎广泛,是随便拎出来一条都可以判处死刑的程度。

    那——

    自己一直以来坚持的、撑着他走到现在的算什么?那个未来、那个正直凛然的警官先生,从头到尾都不存在。

    等待波本的只有漆黑一片的未来,他不属于光,也无意离开黑暗。

    而可悲的是,蒙特斯发现自己竟然依旧喜欢波本,他抗拒一切罪恶,却爱着宛如罪恶具现化的人。

    爱……吗?

    还是因为不甘心就这样死去,所以主动自己套上的缰绳?

    无论哪种,他都已经离不开波本了,除非死亡。

    那就死在波本手里好了,由他来宣判一个无名幽灵的消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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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摩天轮之后再见到波本,是在那间安全屋中。

    浅金色的短发像是在发着光,两根手指随意将透明的玻璃杯夹在中间,清澈的琥珀色酒液微微摇晃,冰块相触发出清脆的响声,波本清透的灰紫眼眸望向玄关,唇角的笑容和往常无异,他对蒙特斯wink了一下,高兴道:“我还以为你一定不会来了呢。”

    这样一个满身阳光灿烂的大男孩模样的人,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无辜之人的鲜血,外表光鲜亮丽,内里却已经溃烂腐朽。

    蒙特斯不知道自己露出了怎样的表情,但一定不怎么正常,而这个时候,表现如常的波本就显得不正常了起来。

    “……我收到了你的邮件。”他吸了一口气,肺部因此刺痛起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波本放下手中的玻璃杯,向他张开手臂,“没有事情就不能见你了吗?”

    这个怀抱依旧令人安心。蒙特斯坐到波本的大腿上,双腿折叠压在椅子垫软垫上,脚腕悬空,大脑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将双臂搭在波本肩上,在颈后交缠,像之前无数次那样。

    波本的双手从下向上仔细摸过他的身体,不过与其说是暧昧,用搜身来形容其实更为妥帖一点,当然,他身上什么都没有。

    接着是一个吻,对方伸进来的舌头检查过内部,重点确认了可能存放毒药的臼齿,服毒自尽这样的套路虽然老了,但的确管用。

    波本似乎很满意最后的结果。

    蒙特斯尝到了他口中的苦涩烟味,却没有意想之中的凛冽酒香。

    “……我以为你不抽烟。”至少他从没见过这个男人叼着香烟的样子,也没在对方身上嗅到过烟味。

    “偶尔尝试一下,我不喜欢它的味道。”波本说。

    蒙特斯只能以一声干巴巴的‘哦’结束这短暂的话题。

    “你受伤了。”波本像是真的在关心一样,眼睛中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怜惜,未戴手套的手指却不容置疑地一颗颗解开衬衫的扣子,似乎是为了减少血液外渗,下方绷带勒得有些紧,压着皮肉陷下去,波本冰凉的手指落到上面,能够清楚地感知到那具身体向后瑟缩了一下。

    “我昨天去水族馆了哦。”他低下头,嘴唇吻上绷带边沿的皮肤,开口时湿热的呼吸洒在上面,亲昵又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危险,“啊,当然不是去玩的,库拉索落到公安手里了,所以要去回收她。”

    “我是为了赤井秀一去的,就当是直觉吧,我认为他会出现在那里,他也确实在,不过没有证据证明就是了。嘛,其实在遇到苏格兰的时候就已经值回票价了,所以这点无关紧要。”

    蒙特斯平静地听着,像一个事不关己的忠实听众。

    金发青年线条温润的下垂眼和从下而上的仰视姿态,过度彰显了他身上本不存在的乖巧,尽管心中清楚这是假象,以前蒙特斯还是会心跳加速,现在却平淡如水,还带着淡淡的自嘲。

    “当然我要说的不是这些。”波本低低轻笑道,“库拉索私自行动跑了出来,立场不明,后来果然背叛了组织,她脑子里的情报如果泄露出去会很麻烦,所以我决定让她永远闭嘴。”

    “那颗子弹——”

    他将竖起的食指点在血色中央,慢吞吞地拖长声音,声音仿佛在口中滚过几圈,湿润又滑腻,宛如吐信的毒蛇,“就射中了她的这里哦。”

    “真是有趣的巧合,不是吗,sweetie?”

    蒙特斯对上他看过来的目光,没有露出对方意料之中的惊慌神情,而是勾着唇角露出讽刺的笑容,“不是巧合,那时候的库拉索就是我,你不是已经有所论定了吗?”

    直白的承认令波本表情僵住一瞬,一直注视着他的蒙特斯当然没有错过,所以他笑得弯起眼睛:“所以你打算怎么处置我呢,sweetie?”

    他将这个称呼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

    原以为等待自己是黑洞洞的枪口,但波本是个十足十恶劣的人,猫抓老鼠般的戏弄猎物也很常见,所以这份惺惺作态的温情也只是他获得更多乐趣的手段而已,蒙特斯却不想在最后还被对方戏弄——尽管之前一直都是自己一厢情愿,波本并没有说过他是卧底——所以率先撕裂了已经摇摇欲坠的温和假面。

    憎恨?那是最没必要的,而他的精力也不足以支撑起如此热烈深刻的情感。

    快点结束吧,所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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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波本以为蒙特斯已经有了对策,所以气定神闲,呼吸平稳,连心跳也没有乱一下。

    他喉咙莫名干涩,在意识到对方并不是有恃无恐,而是心如死灰的时候。

    波本很快勾起讥讽的笑:“啊啊,你被舍弃了吗?还是说,你没有如实汇报情况,他们不知道你暴露了?”

    让他对那天的‘库拉索’起疑的是‘她’在爆炸时护住他的举动,让蒙特斯暴露的也是,否则他身上不会沾到蒙特斯的血。

    蒙特斯对他是特殊的,这份特殊从始至终已经维持了四年之久,波本这次却没有以往的满足和愉快,他感到了被愚弄的恼怒。

    以往他下意识不刨根问底,是否也是意识到了这样的可能呢?

    这份特殊,其实并不是给予自己的——这件事。

    情感转移而已,他被当成了另外一个人,蒙特斯的感情都是真实的,只有做到这种程度,才能瞒过波本。

    蒙特斯是一个针对他精心制作的陷阱。

    现实不存在没有缘由另眼相待,所谓一见钟情也只是被外貌吸引,他知道的,他明明再清楚不过,可结果还是心存侥幸,愚不可及地一意孤行,妄想着奇迹的发生。

    可笑他以为自己抓住了所谓的幸福,像个臭屁小鬼一样向贝尔摩德炫耀,对方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吧,兴致勃勃地等着看他的笑话。

    “我已经被世界舍弃了。”蒙特斯说。

    “所以无处可去了吗,真可怜,那么来我这边,怎么样?”波本小心地将手掌贴上少年脸侧,像对待脆弱的易碎品那样,轻飘飘地做出邀请,“你的身份现在只有我知道。”

    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认,在拿到dna比对结果时,他第一反应是担忧蒙特斯的安危。

    尽管开枪的时候手因为爆炸的发生微微偏移,中枪的位置也还是危险的右胸,如果穿透肺叶,不及时进行手术的话,死亡几乎是必然的结果。

    会死吗?

    恐慌。后悔。自责。

    为什么自己要开那一枪。

    这份‘爱’是确实存在的,即使现在也是,所以,看在蒙特斯爆炸时下意识的举动取悦了他的份上,波本可以再给对方一次机会。

    不管真正被蒙特斯特殊优待的人是谁,从今往后只是他,也只会是他,这样的话,他们的关系还可以继续下去。

    波本都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宽容大度的一面。

    他甚至不准备要求蒙特斯亲手杀死那个‘真爱’,只要对方把名字告诉他就好,那个人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悄无声息地消失不见。

    而黑发少年的回答是闭上了眼睛,他唇角淡淡的弧度带着苦涩和解脱:“不了,就到此为止吧,杀人、走私,暴力犯罪,这些违背意愿的事,已经找不到必须做下去的理由了。”

    “所以,到此为止吧。”他轻轻重复,声音带了释然的轻松。

    他是来找死的。

    波本明白了这点。

    那又怎么可能让他如愿。

    “谈判失败……啊。”波本声音沉下去,“你知道我们是怎么对待叛徒的吗?落在琴酒手中的那些人是最幸运的一类,干脆利落的死亡,是你期待的结果吗,嗯?但我不会把你交给他的。”

    他将苏格兰威士忌含在口中,拇指抵着少年唇角强硬地塞进去,从侧方压住舌根,接着吻上对方无法闭合的嘴唇,冰凉酒液畅通无阻地滑入喉中,分开的下一秒,蒙特斯剧烈咳嗽起来,生理性的泪水从眼眶溢出。

    这恐怕是对方第一次碰酒。

    “我们得换个地方,这里可不适合接下来的事,你觉得呢?”波本轻柔拭去他脸上的眼泪,望进那双因为药物作用逐渐涣散的灰色眼瞳,“希望我们相处愉快,神秘的卧底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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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拒不配合啊,这样就有点头疼了……开玩笑的。”对于蒙特斯的沉默,波本并不意外,他的手段当然也不是坐在床边祈祷人对方良心发现——或者说良心消失?——然后把情报主动交代出来。

    “我不想把刑讯的一套用在你身上,别怀疑,这当然是因为爱,my【l】ove,不过我想你也不会因为疼痛屈服,即使我一颗颗剥掉你的指甲,打断每一块骨头,把你像一块腊肉一样悬挂三天三夜,反复将你浸在水中,你也什么都不会说。”

    “所以让我们用愉快一点的方式吧。”

    睁眼看到的不是刑房时,蒙特斯就大概知道自己要遭遇什么了,他知道波本手段了得,世界上有两种人能在他的手下撑到最后不说一个字,一种有着钢铁般意志,宁折不弯的人,一种就是他,根本没有什么可以泄露的人。

    就像波本之前的问题,他既不是日本公安,也不是外务省,更不属于情报总部。

    他所知道的比较敏感的事情,大概就只有柯南和灰原哀了,前者有贝尔摩德保护无须担心,后者波本也不会特意发问。

    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不能过审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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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能过审的内容——

    “enj【o】ythe ga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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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证明,对于男人而言,差一步却得不到的快感远比任何酷刑都来的管用,蒙特斯最开始还能硬气地保持沉默,但当最后一丝理智也融化在一直得不到满足的欲求中时,他就只剩下了唯一一个念头。

    对于波本的问题,当然也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最开始实话实话,但是‘不是卧底’这个答案显然被当成了拙劣的谎言,蒙特斯已经变成一团浆糊的大脑艰难拼凑出几个音节,然后说:“情报、情报本部……!”

    波本挑了下眉,接着问:“你的上司是谁?”

    真实姓名、来历、任务。全部给不出答案。

    理所当然的,外务部、公安或者fbi、cia的答案也被拆穿了。

    蒙特斯像是报菜名一样把各国的情报组织说了一遍,漫长的时间一分一秒走过,波本的耐心也随之逐渐消磨殆尽。

    焦躁像藤蔓一样攀上心脏,精神的消磨和□□的疲累令他终于厌烦了这场‘拷问’游戏。

    一部分真实得以从伪装的海面之下暴露出来。

    那双眼睛曾经像太阳初升的天际,现在却浸透了黑暗,宛如无星无月的夜幕,底下是尸山血海、令人透不过气来,美好的假面彻底撕裂开,露出腐烂和死亡的内在。

    波本圈住少年脖颈,缓缓收紧手指。他没有将蒙特斯叛徒的身份告诉其他人,也不在意对方究竟是哪方的卧底,从始至终他不能释怀的只有——蒙特斯把他当做了某人。

    生日在三月二十一日的,某人。

    这四年来,令他珍之又珍的幸福不过是某人的‘施舍’,爱意、奉献、还有那个人都是对方的所有物,从始至终属于波本的只有‘蒙特斯’这个虚假的代号。

    他是个彻头彻尾的败犬,被不知名的人耍得团团转,而事到如今,他真正想问的既不是‘为什么’,也不是‘那个人是谁’,而是‘这份虚假里有没有哪怕一点真心’——简直无法理解,也无可救药。

    他最后还是下不去手,在蒙特斯窒息之前松开手指。

    细碎而无力的咳嗽几声,少年眼中聚集起几分清明,蒙特斯哑着嗓子用气音问他:“你在生气什么?”

    波本恼火地抓住蒙特斯的头发提起来,“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意识到自己失态的时候,他扯扯嘴角,勉强自己冷静下来。

    “这种时候就没必要再装作一往情深的样子了吧?还是说你已经分不清自己真正的主人是谁了?为一个假货出生入死这么多次,又为了救他暴露身份,被这么怀疑也很正常。他们质疑你的忠心了吗?你的主人也是这么想的吗?啊啊……所以才会说‘被世界世界舍弃了’。”

    “值得吗?”他讽刺地问,“抛弃了姓名、身份,拥有的一切,做着厌恶的工作,把讨厌的人当成挚爱,你的真情被当做可利用的筹码,你的人生被无度消耗,你精疲力尽,换来的却是猜忌和怀疑,多么可悲啊……那么努力走到现在,为那些人创造了数不尽的价值,明明是大功臣才对,最后唯一的容身之处却只有我这里。”

    “别自欺欺人了,好好看清楚我到底是谁!”波本冷笑起来,他大概以为自己模仿琴酒很成功,可面部不自然颤抖的肌肉让这个冷笑的威力大打折扣,“想在我身上寻求虚假的安慰?骗自己最后是死在爱的人手中,所以死而无憾了?凭什么以为我会让你如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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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蒙特斯很少见波本这么啰嗦。

    听上去是在毫不留情地挖苦他,可不管是最开始的失态,还是最后那个不成功的冷笑,都揭示了同一个答案——波本并不像他以为的那么无动于衷。

    愤怒、不甘、难过,像是被遗弃的大型犬一样,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不是刻意表演出来的假面,而是真切的、连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真情流露。

    这个认知令他低低笑起来,笑容越来越放肆,即使笑到喘不上气、喉咙紧缩,最后撕心裂肺地咳嗽时也还在笑。

    “够了!有什么可笑的。”明明衣衫齐整,仿佛下一秒就要参加名流宴会的人是波本,蒙特斯不着寸缕,连行动也不能自如,可在这一刻,波本丧失了主动权。

    他喜欢我。

    仅仅是想想而已,心底就油然而生起莫大的满足感,飘忽不定的灵魂有了归处,像是吃了一大口棉花糖一样,连心脏也柔软起来,被甜蜜的味道充实。

    蒙特斯说:“我不想死了。”

    “哈……这件事你恐怕没有决定权。”

    “好的、是的,你说的对。”

    波本:“……你疯了。”

    听出他话中复杂的情绪,蒙特斯立刻解释道:“我没有,只是太高兴了而已,我以为你对我没有感觉,毕竟我们只是……床伴。”

    正义执行的降谷零不会喜欢一个罪犯,混乱阵营的神秘主义者波本又怎么会动真心?

    所以知道对方确实爱着自己的时候,他真的很难不高兴,甚至已经到了亢奋的地步,过量分泌的激素令他忽视了身体的不适。

    “我以前确实以为你是他,但并不是你以为的那样,这件事情很复杂,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从头讲给你听。”

    被那双仿佛发着光一样的眼睛盯着,波本产生了一种难言的荒谬感,蒙特斯再三地澄清:“我很清醒,我没疯。”

    最后他用嘶哑的嗓音一遍遍神经质地重复:“好喜欢,我爱你。”

    像个精神失常的疯子。

    “我知道了。”波本怜惜地抚摸他的头发、脸颊,轻轻说,“没关系,你只要爱我就好了。”

    “你愿意听我讲吗?”

    “当然。”波本说,“但没有必要,没必要让无关紧要的人影响你和我。”

    “zero不是无关紧要的——”

    波本轻咋一声,目光从陷入昏迷的少年身上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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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过来的时候,蒙特斯已经从那种不正常的亢奋状态恢复过来,意识到自己大概被以为是精神失常了,他来不及感到尴尬就再次高兴起来。

    喜欢的人也喜欢着自己,还有比这件事更令人开心的吗?至少对于人生只剩下波本的蒙特斯来说,已经没有了。

    但是有关降谷零的事的确是个问题,也幸好波本没让他继续说下去,否则就真的坐实是精神失常了。

    该怎么解释呢?波本显然对自己被当成某人替身这件事深信不疑,某人也真的确有其事,如果不是把对方认作降谷零,蒙特斯也不会容忍对方坑他这么多次,还一而再再而三地救人,也就不会引起波本注意,从而成为搭档,最后还喜欢上对方。

    但他真正喜欢的是将他从浑噩中拉扯出来的人,是特意向苏格兰请教,为了给他做饭的波本,对方是降谷零,他喜欢的就是降谷零,对方是安室透,那他喜欢的就是安室透。所以替身根本就是子虚乌有,至多算是让他们看见彼此的契机而已。

    不过不管怎么解释,波本大概都是不会相信的。就像卧底一样,他不是,但没人会相信他不是。

    啊……说到卧底,组织对叛徒的态度一向是斩尽杀绝,发现从他口中榨不出情报后,等待他的结果大抵也是这样,但如果波本想留下他的话,对方多半也是可以做到的,就是不知道波本对他的感情有没有深厚到这样的程度。

    蒙特斯甜蜜又苦恼地思考着,忽然发现自己好像是恋爱脑一样,但他短暂又毫无价值的人生里确实也只剩下恋爱了,所以也无可厚非。

    这样轻松的快乐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做个恋爱脑其实也是件好事。

    察觉自己处境不对已经是不知道多久之后了。

    蒙特斯眨了眨眼睛,目光所及全部漆黑一片,试着动了动身体,皮肤上传来柔软的触感,摆动手指的动作可以完成,但是无法大幅度行动,嘴巴张不开,想要合上也被牙齿间奇怪材质的柔韧东西阻止,他又尝试发出声音,声带或许是在震动的,侧耳倾听却只有一片静寂。

    他大概被关在了一个狭小的空间中,这样的环境下,大脑渐渐会对身体失去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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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我了吗?”

    后背的布料被死死揪住,紧抱着他的人蜷缩着埋首于他的胸前,贪婪汲取着另一人身体的温度,不安地、惶恐地颤抖的身体在这样亲密的接触中逐渐缓和,波本眯起眼睛,像对待婴儿一样轻柔地拍打怀中少年的脊背。

    “抱歉抱歉,遇到了一点意外,比约好的时间晚了几个小时……啊,虽然对你来说没有多少差别。”

    少年没有做出回应,波本也不在意,自顾自说出安排:“我带你去清洗一下,这次的分别可真漫长,我想想……七十个小时,真是难熬的时间,不过忍过来就好了,接下来我们有一整天可以待在一起。”

    “要看电影吗?还是想玩会游戏?我给你带了你之前很喜欢的地下城系列最新作品哦。”

    黑发灰瞳的少年温顺地缩在男人怀里,如果不是在波本放开他时表现出惊慌不安的抗拒,他就像一个等比的人形玩偶一样,不会因为外界刺激给出任何反应。

    “乖孩子,马上就好,只有一会而已,松手。”波本不得不耐心安抚他,半哄半命令地让他松开死死抱住自己的手臂,终于得以将对方身上的衣服脱下,“怎么这么粘人,是我把你宠坏了吗,所以才会变得任性起来。”

    做出苦恼发言的人却始终满脸笑意:“需要我帮你洗澡吗?还是你想自己来?”

    “要……透……不、自己……”单一的词语一个个蹦出来,少年艰难吐字,努力传达出自己的意愿。

    “那就乖一点,做个听话的孩子,好吗?”

    黑色的脑袋上下动了动,在波本奖励般抚摸头顶时轻轻蹭着对方的手心,以一种极度顺从的姿态。

    这正是波本想要的效果。

    他一手塑造了这份病态的、牢不可破的关系。

    波本将少年放进浴缸的温水中。

    经久不见阳光使得他的皮肤接近透明的苍白,原本分明的肌肉纹理也不见了踪影,纤细单薄的躯体在水中颤抖着,明明想要遵守约定、却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握住波本手指,眷恋依赖到极致的样子脆弱又可爱。

    深色的手掌伸过去,对方就主动而迫不及待地将脸贴过来,灰色的眼眸中水汽氤氲,在浴室充足的光线下显得明亮而清澈,波本却知道那光彩的假象下只有空洞的苍白。

    他花了四个月的时间实行一场谋杀,让一个鲜活的灵魂从这具身体中消失殆尽。

    现在留在这里的,不是组织的干部蒙特斯,不是不知名机构的无名卧底,而是彻彻底底,独属于波本自己的所有物。

    从他手中诞生、为他而存在,所以永远不会离开他,也离不开他。

    他再也不会孤身一人。

    这就是波本一直以来追求的,哪怕年龄再怎么增长,心智再如何成熟,他的愿望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现在已经全部实现了。

    可为什么……

    “我还记得哦,你很期待这个系列的新作,但是制作方总是跳票,每次你都会找我吐苦水,有一次还拉着我一起打之前的系列。多亏你毫不留情的嘲笑,我之后可是刻苦练习好久哦,结果那之后你再也没找我一起打过游戏。”

    波本将游戏带放好,带着人型挂件盘腿坐到地毯上,面前的屏幕浮现出游戏的初始界面,曾经无比期待着它的人却没有给过去半个眼神。

    “要玩吗?”少年接过他递来的手柄,下意识般双手握住,眼睛始终注视着他的方向,再没有下一步动作。波本重新拿回手柄,轻轻道,“你想看我玩,这样啊。”

    “我现在可不会踩到陷阱了哦,就算是突然跳出来的怪物也能很快解决掉……”

    为什么……

    看到灰色的眼睛倒映出的自己,波本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直到消失,少年的神情依旧温驯,一瞬不瞬注视着他。

    为什么、感觉不到快乐?

    最初的满足沉淀后,心中就像是出现了一个大洞,不断有东西从里面漏出去,只有和对方待在一起的时候,才能感到些许宁静,可紧接着到来的却是更多的孤独感。

    或许因为失去的比得到的更多,所以心里的洞变得越来越大,波本一直逼迫自己忽视这一切,不愿意承认。

    他不会后悔,也不能后悔。

    “如果是他的话……”波本握紧曾经属于蒙特斯的手柄,唇角惯性勾起的笑容带着一丝苦意。

    如果是蒙特斯的话——

    “你不高兴吗?”

    波本倏然扭头,动作快到颈骨发出了抗议的声音,被他盯着的人依旧是无动于衷的温顺,专注望过来的目光像是注视着全世界——这么说也没错。

    对此时的少年而言,他确实是对方的全世界了。

    波本捏了捏眉心。

    最近太累了吗?这几天一共睡了多久来着,四小时?还是三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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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稍微收敛一点怎么样?再这样下去,朗姆快要找你麻烦了哦。”三个月前,某次见到贝尔摩德的时候,金发女人状似好心地提醒道,“虽然能力不怎样,却也是组织重要的财产呢,一个两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但是一个月三死一残还是有点过分啊。”

    波本晃了晃酒杯,嗤笑一声:“那种家伙留着也只会变成坏事的蛀虫,我提前处理掉反而是帮忙才对。”

    “啊啦,你心情不太好哦,是因为蒙特斯死掉的缘故吗?”贝尔摩德指间有一下没一下轻点杯沿,姿态慵懒,抬眸望过来时仿佛别有深意,“夺回库拉索那次,他‘听说’你也在卧底名单上,可是很着急地找过来了呢,你们的关系看来应该相当不错,不过他在那之后就死了,真可惜。”

    “啊,他很合我胃口。”波本抿了一口酒液,神情淡漠,“虽然很可惜,但是死掉就没办法了,归根结底也只能怪他能力不足。”

    “真冷漠呢,波本,四年的相处也没能融化你心里的坚冰。”

    “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是最清楚不过了吗?”

    “说的也是。”贝尔摩德轻轻揭过这个话题,转而道,“好久没听你提起自己的‘恋情’了哦,最近感情还顺利吗?”

    波本盯着杯中微微摇晃的冰球,半晌才勾起笑容:“……不劳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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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少年放回卧室的箱子中时,对方紧张地握着他的手,一整天来第一次主动开口,重复地叫他的名字:“透、透……”

    “别怕,这是最后一次了,我保证。”波本低头吻了吻少年的指尖,然后不容拒绝地松开手,“下次再见面的时候,我会永远陪着你,再也不会分开。”

    “我不在的时候每天有人送来食物,但是不允许和她接触,你也不想见到除我以外的人,对吗?当然,不吃东西也是不可以的,不要犯相同的错误。”

    “做个乖孩子,好吗?”

    狭长箱子里的少年在他每一个问句后都会点头,波本将手伸过去,感受到少年温软的脸颊轻轻蹭着掌心,他说:“给你取个名字吧,早就应该给你取个名字的。”

    “akira——我觉得很适合你。”

    这个名字在日语中是光明的意思,然而被赋予了这样名字的人却无法生活在光下,波本不在的时候,akira只有呆在密闭狭小的黑暗环境中才会有安全感。

    这也是为什么akira已经不会反抗,还要继续被放在那个箱子里的原因。

    波本将盖子合上,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经将那一瞬间的软弱彻底抛开。

    再也离不开黑暗的人,是另一个人的光。

    ——下方是第一结局的if,可以理解为最可能发生的te——

    【波本是个信守承诺的人,说好的最后一次,那也的确是最后一次。】

    琴酒笑容阴鸷而疯狂,枪□□出的子弹穿透波本胸膛的一刻,公安行动小组的人也终于找到这里。

    诸伏景光冲到近前,波本听到对方大喊着医疗,手掌按压在伤口上止血,死亡的预感从未如此清晰。

    他就要死了,可有人还等他回去。

    肺叶被贯穿,血液涌上气管从口中溢出,波本蠕动嘴唇,无声开口。

    ‘世田谷6丁目27-17。’

    带他走吧,从光里来的人终于还是要回到光明中去。

    如果是那个人、如果是【zero】的话,一定可以让他再回到原来的样子。

    结果直到最后,自己也还是在从虚假之物中妄求真实。

    蒙特斯也好,akira也罢。

    真是可笑呢……安室透。

    波本自嘲地扯扯嘴角,闭上眼睛,放任意识沉没于死亡的虚无。

    ——end · 1——

    53

    “……找到了。”

    那是一栋二层洋房,门前的牌子上写有‘石川’的姓氏,看上去和其他房子没有任何差别。

    在周围邻居的认知中,这家主人大概是在十天前搬来的,之所以说是大概,是因为从没人见过有谁出入,但晚上里面偶尔会亮起灯光。

    窗帘不管白天黑夜都是拉上的,外面看不见里边的景象,好奇心旺盛想象力丰富的小孩们觉得里面住着吸血鬼,有几个大胆的溜进去玩过探险,不过只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没能进到房子里,也没有见到里面有人出来。

    有些奇怪的情况没有引起大人们注意,日本人、尤其是东京人在待人方面是比较冷淡的,讨厌别人探知自己的隐私,因而也不会去探究别人,如果对方不主动和自己打交道,他们自然不会特意去关照一个新搬来的怪人。

    柯南四处打听了一圈,终于确定了这栋房子就是他们要找到目标。

    安室透决定反水组织,和公安(准确来说是诸伏景光)交涉已经近两个月了,因为公安与fbi有所合作,再加上柯南附近总是会发生的意外,赤井秀一和对方少不了打过几次交道,他本身就对安室透突的弃暗投明感到奇怪,因而刻意留心,又加上机缘巧合,这才发现对方行程有异。

    只是安室透太过谨慎,反侦察能力高超,又碍于他们都合作关系不好明面动作,因而至今没能一窥究竟。

    这次能找到这里,也同样是机缘巧合,前几天柯南遇到的画家自杀案件中,死者最新一幅作品里出现了安室透的身影,虽然有一定程度的夸张和虚构,但毕竟是那么特殊的配色,在人类基因学里,深肤浅发的概率无异于一次抽中上亿大奖。

    去还是不去,对柯南来说甚至算不上一个选择题。

    “很好。”松田阵平抱着胳膊,“所以接下来我要带着一个法律上没有行为能力的七岁小鬼非法侵入私人住宅,谁会想到我们两个里你才是主犯?我甚至连受害者真实身份是什么都不清楚。”

    安室透他是认识的,咖啡店员、毛利小五郎大弟子,中间消失过一段时间又在两个月前重新出现,对谁都是一副温柔好男人的样子,虽然知道对方一定有问题,却也不得不承认这家伙伪装足够到位,而且他已经答应过诸伏景光不要继续深究下去,于是也不了了之。

    柯南干笑:“啊哈哈……所以只要不被发现就好了!”

    “你小子很懂行嘛,绝对是个惯犯。”松田阵平拳头在他头顶上砸了一下,露出死鱼眼,“算了,看在景光那家伙的份上暂时放过你,被发现的话就让他头疼去吧。”

    柯南顶着可爱笑脸,心里默默松了口气。

    眼看收网在即,他这么积极跑来这里其实还有别的目的,事实上,他觉得这次的行动或许可以解答他们一直以来的一个疑问——安室透为什么突然背叛组织。

    越是了解安室透,柯南越想不明白。

    如果抛开情报屋的一面,安室透平日的表现其实比社会上大多数人要好得多,他不缺少道德和人性,也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反社会,咖啡店员并不是凭空捏造,应该是对方某一性格的极端化产物,所以才那么真实生动。

    但是安室透的底色是冷漠和疏远的,他极度自我,完美主义,又太聪明,对人心看得过于通透,这样的人不算少见,他们大多活跃在各行各业的顶尖人才,而安室透和他们大多数人的区别在于,他无法与人性和解。

    对安室透来说,不发自内心的善意比直接袒露的恶念更加难以忍受,他想在灰色的世界里寻找纯粹的白,最后的结果只会是失败,所以他从一个极端走到了另一个极端,在黑色的世界里生存至今。

    这样一个人选择弃暗投明?为什么,是什么让他做出这样的选择?柯南的好奇心始终蠢蠢欲动。

    不管是公安还是fbi都在为之后的行动着手商(zheng)定(chao)计策,而柯南就算恢复真身也只是一个十七岁的高中生,他的特长在破案而不是打击犯罪,于是就到了这里,带着诸伏景光特意为他请来的外援一位,来调查‘安室透反水之谜’。

    “松田警官,我们走吧!”

    松田阵平随意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以作回应,也不知道这位头脑聪明的大侦探什么时候才会发现——他被大人们支开这件事。

    54

    即使是白天,这栋房子的内部也是漆黑的,遮光效果一流的窗帘严丝合缝地贴在窗户上,松田阵平三两下撬开门,和柯南一前一后走进来,门一关就彻底成了睁眼瞎。

    手机自带的手电筒先后亮起来,松田阵平简单观察了一下内部构造,若有所思:“说不定住在这里的真的是一位吸血鬼呢,不知道对方喜不喜欢小孩子的血。”

    柯南举着手机:……

    有点紧张感啊岂可修!都说被发现了负全责的人是你,想上明天的午间新闻吗松田警官!?

    松田阵平把手机平放,光线从下往上打在脸上,柯南这才发现这家伙竟然还戴着墨镜,幼稚的男人压低声音,刻意营造出恐怖的氛围:“像不像灵异故事的开头?好奇心旺盛的主人公,闯入了恶鬼栖息的住宅,踏进黑暗的一刻,注视着他们的未知存在露出了可怖笑容,又来了……送上门的自助餐。”

    他仪式感十足地讲故事的时候,柯南已经踮着脚打开了玄关的灯,恐怖氛围顿时消失无踪。

    松田阵平终于正经起来——虽然还是无精打采很靠不住的样子——他收起信号检测设备,“别离我太远,先从客厅开始吧。”

    55

    房子里的装修没有什么特色,但是很干净,带点个人特色的东西就是占满一整个房间的游戏机、游戏卡带、dvd,完全想不出这竟然会是安室透的喜好。松田阵平看着成对的马克杯,和旁边的小学生对视一眼,陷入了沉默。

    “如果不是上一位租客的遗留物,那就只剩下一个解释了。”松田阵平神情凝重。

    柯南:“……我们可能找错地方了。”

    松田阵平没理他,继续说出自己的判断:“洗漱用具都是新的,牙刷和毛巾都有使用过的痕迹,这里最近有人居住过,而且是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安室透,另一个应该是他的女朋友……啊,好像只有男性用品,所以是男朋友也说不定。”

    柯南:……

    “为什么一定是恋人啊?”

    “这不很明显是一对吗?”松田阵平转动并排的两个杯子,让它们把手朝外,上面的图案严丝合缝地拼在一起,然后他想了想,“这么武断不太好,如果是很好的朋友的话确实也不是不可能。”

    “……不管哪一种都很糟糕谢谢。”柯南无力地撑起半月眼。

    放在安室透身上,恋人或者好朋友哪个都觉得很不可思议,原因还是之前那些,对方这种人,要想走进他的心里难度可不是一般的高,或者说,能达到安室透标准的人基本就不存在,更别提还要受得了他的性格,极度的控制欲是极度不安的体现,而两者叠加的效果……

    要柯南来说,能和安室透恋爱或者做朋友的人,多少都要有点精神病态,不说要把对方当成全世界吧,至少也要爱他超过自己才行,而且还要从一开始就到这种程度,因为安室透根本不会给对方和自己加深感情的机会。

    松田阵平有些好奇:“安室透到底是个多糟糕的混蛋,竟然连朋友都交不到?”

    如果按咖啡店员的人设,别说交朋友了,当个海王都绰绰有余。

    柯南干笑:“与其说是交不到朋友,不如说他不愿意将就吧,因为心理预期太高,很少有达到标准的人。”

    松田阵平‘哦’了一声:“所以还是交不到,真惨。”

    即使知道这里可能有第二个人居住,他们也没有多紧张。

    两人进来时弄出的响动再迟顿不至于发现不了,要有什么意外也早就已经发生了。

    不过也说不准对方什么时候就会回来,因此他们稍稍加快了进度,很快来到二楼的主卧里。

    第一眼看到的是门对面墙底摆放的狭长箱子,足够一个一米八的男人躺进去的程度,外表是黑色的,材质不明,但看起来并不厚重。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柯南开门的时候好像看到它晃了一下。

    唯物主义的大侦探咽了下口水,一个名词浮现在脑海里,很快被他一脸黑线地否决。

    世界上根本没有吸血鬼!

    松田阵平弯下腰,凑到他耳边轻轻开口:“你听到了吗?”

    柯南:“……什么?”

    “呼吸声。”松田阵平微微眯起眼睛,道,“在那个箱子里。”

    56

    柯南被安排在门口方便逃跑的位置,松田阵平一人来到箱子前,仔细检查过没有任何机关后,缓缓打开盖子,他已经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然而里面的东西仍然令他瞳孔骤缩。

    那里面的确是一个人。

    看上去不到二十岁的少年,身体陷在柔软的填充物中,看不到脸,他的手臂抱住屈起在身前的膝盖,尽可能把自己缩小,又瑟缩着往箱子深处躲避,从肢体动作和身体的颤抖不难判断出他是在恐惧——

    光?

    柯南也被意料之外的发展惊到了,他眼神一变,快步跑上前去,试图和里面的人交流。

    少年对普通的语句没有做出任何反应,松田阵平眉头皱的死紧,用这辈子都没想过的温柔语气开口:“你认识安室透吗,我们是安室透的朋友。”

    柯南忍不住侧目了一下,不过他很快顾不上这些,因为箱子里的少年对这句话、或者里面的某个名字做出了回应,对方像是许久没有说话一样,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吐字:“透、不……允许……”

    不允许什么?

    打开箱子?还是和别人说话?

    柯南注意到松田阵平用力握紧的拳头上浮现出青筋,然而对方的声音却称得上柔和,“是安室透让我来的,他拜托我把你带去他那边,安室透太忙了,不能亲自过来。你想见安室透吗?”

    “透……想、很……”

    “我带你去见他好不好?一会可能会有点摇晃,别怕,你放心呆在里面,或者睡一觉。”对方身体颤抖的情况缓和了一点,松田阵平继续道,“我是松田阵平,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aki——akira……”

    57

    “非法拘禁罪,精神操控——没有这个罪名,但是受害者完全丧失自我意识,已经构成精神伤害罪名,啊、还有猥亵未成年人,就算已经成年也是强奸,这种家伙——”松田阵平咬牙道,“别告诉我,你没准备逮捕他。”

    “相信我,他的罪名不止这些,但是确实,我不能逮捕他,我们还需要他。”

    诸伏景光很理解他的心情,但有时候法律的确不能一视同仁,安室透有一百种办法从他们都追捕下逃之夭夭,更何况他们还和对方达成了合作,合作条件就包括不与追究对方之前的一切罪行,但不包括安室透从组织脱离后,如果那时对方再实施犯罪,警方才能以对待罪犯到方式进行拘捕。

    松田阵平也明白这是取舍,但是明白却不代表可以欣然接受,他重重咋舌,离开前留下一句:“警告那家伙别出现在我面前,不然就等着被我揍进地狱吧!”

    “……诸伏先生,离行动前的最后一次作战会议还有十五分钟。”

    “麻烦你提醒我了,风见,现在就走吧。”

    诸伏景光苦笑一下,听到身后风见裕也迟疑的声音:“松田刑事带回来的人是那个组织的干部,这件事,您不告诉他吗?”

    “没必要,不管受害者是何种身份,安室的行为都是客观发生了的,罪犯也有人权,即使被判处剥夺政治权利之后也有人身权,对吧?”不能因为犯罪对象是罪犯就忽视了事件的本质啊。

    诸伏景光摇摇头,对下属开了个玩笑:“走吧,升职加薪就在此一举了哦。”

    在见到akira的时候,诸伏景光是有些恍惚的,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蒙特斯的时候,以及后来每次任务上的合作,对方的样貌几乎没有变化,气质却截然不同了。

    那副瑟缩的、无害的、白纸一般的样子,无端令人感到荒谬。

    他知道安室透和蒙特斯搭档了,波本曾向他请教过厨艺,理由是自己的手艺被某人嫌弃,所以来被对方大夸特夸的苏格兰这里进修——蒙特斯的确吃过他做的东西,但只是一块三明治而已,所以那时的他没往对方身上去想。

    “诸伏先生。”风见裕也的声音将他的思绪从远方拉回,“您之前吩咐让我去做的dna鉴定,结果出来了。”

    “基因位点完全一致,是一个人……”风见裕也顿了一下,“他就是当时假扮成库拉索、打晕我的那个人。”

    “也是四年前假扮成我,让我活下来的人。”诸伏景光低声补充,“安室说一切都是他指使,描述的细节也对的上,但我一直有种感觉,虽然没有依据,但我觉得他在说谎。现在就说得通了。”

    “为什么安室突然转变立场,寻求合作,答案也找到了。”

    风见裕也没能理解:“什么?”

    诸伏景光笑了笑,没有解释,“快走吧,可不能让盟友们等太久啊。”

    先进行心理治疗吧,至少等对方恢复一定的自我意识之后,问出他所属的机构,再把人送交回去。

    当然在此之前,诸伏景光还要好好道一声谢。

    安室。

    诸伏景光又回想起那年春末,被泪水模糊的视线中,金色头发的男孩向他伸出手的画面。

    从蒙特斯会下意识去救波本这一点来看,其实是两情相悦吧。可从没有人教会那个男孩怎样去爱一个人,所以这份不合时宜的感情最终还是以悲剧结尾了。

    58

    [定位成功,正在连接……]

    系统上岗以来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

    它在投放时遇到了时空乱流,意外丢失了合约者的灵魂,对方不知道落到了哪个世界,因此只能上报总系统派遣机器一个个搜寻过去,毕竟他们是正规公司。

    终于在第1134894个世界中,搜寻机器采集到了对方的灵魂波段,经由总系统通知到了系统这里。

    它按照总系统给的坐标定位到合约者所在的世界,原以为会看到一个即将消散的灵魂,但是对方意外地有着健全的身体,看来这个世界里刚好有和对方波段吻合而且刚好失去灵魂的身体,运气很好。

    系统连接了自己之前遗落在对方身上的辅助程序,读取完日志后将信息上传回总部,很快处理结果就下来了。

    本身是公司这边的失误,未能履行合约内容,所以他们将直接为合约者提供原定的报酬,而因为对方完成了五分之四的任务,他们还会进行一定的补偿,并且不需要继续完成最后五分之一——刚好这部分也与合约内容不符。

    系统判定对方此时无法进行正常交流,因此首先为他进行了一下精神恢复——将过去程序中距离的一段数据与此时进行重构,理解成为读档也可以。

    59

    “不行,连最基础的交流也无法进行,我们对他的了解只有一个犯人赋予他的名字,这样别说治疗,连生存都只能靠强行输液来维持。”渡边医生对松田阵平摇头,“犯人对他的影响太深了,他的自我意识已经极度微弱,我们几乎无从下手。”

    “我希望你们能找到这孩子的熟人,亲人、朋友,或许认识的人也好,或许能有所进帮助。”

    松田阵平问:“如果是犯人本人呢?”

    “这……要看对方是否配合,病人对他的依赖性和服从性都非常高,如果对方包藏祸心,他只需要简单一句话就可以令病人实行自杀。”

    渡边拢了拢档案,道:“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在确保病人生命安全和状态平稳的前提下我们尽量实行治疗,但是情况你也看到了,我的建议是……不要抱太大希望。”

    甚至说对方状况没有恶化,其实已经很不错了。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唯一的依赖又不在,这些都是施加在本就脆弱不堪的精神上的压力,谁也说不准什么时候最后一根稻草就会落下。

    “……我能见见他吗?”松田阵平握紧拳头,补充道,“箱子也行。”

    “可以。”渡边起身为他引路,“病人在光亮的环境下会极度不安,那副箱子因为需要保证透气的缘故,遮光性并不好,所以我们把他安置在昏暗隔音的房间中,这能一定程度上缓和对方紧张的精神,确定情况稳定后,我们会进行下一次接触,尝试和他建立信任关系。”

    60

    暗室门打开的时候,里面并不是黑暗一片。

    本该严密拉上的窗帘大开,窗户也敞开着,阳光和春日的凉风一同涌进房间里,将箱子竖起的薄盖吹得晃动起来。

    黑发少年双手撑在窗沿,听到开门声时回过头去,背光的双眸微微发亮,表情也是平淡和缓的,松田阵平却注意到他身体并不明显的细微颤抖。

    他对门口的两人微微一笑:“下午好。”

    松田阵平短暂失语后先渡边一步冷静下来,开口道:“……akira?”

    蒙特斯,或者说akira轻轻回答:“是我。”

    被精心打理过的黑发随风摆动着,苍白的皮肤在光下像是要融化一样,他抬手将乱发别到耳后,“这两天麻烦你们了。”

    渡边舌头差点打结:“你你……怎么会、这……”

    刚才还说‘不要抱太大希望’呢,结果一转眼病人自己恢复了?开什么国际玩笑!

    akira说:“和你们聊天很愉快,不过我还有必须要做的事,所以不得不告辞了,医药费之后再结吧。”

    松田阵平脑子里问题很多,但是一时理不清头绪,所以先问了最简单的一个:“你去哪?”

    “去见透哦!”akira灿烂笑起来,转身单手撑着窗框,一跃就跳了出去。

    “喂!”松田阵平慢了一拍上前,对方就不见了踪影,他也从窗户翻了出去,到处寻找少年的踪迹。

    “混蛋,开什么玩笑!”

    先不说对方怎么知道安室透的踪迹,受害者赶着去见犯人?

    他还以为对方变得正常了呢,结果是换了一种方式不正常!

    61

    [系统:你确定要放弃吗?]

    [akira:确定,我放弃报酬,记忆也不用再还给我了,我还有一个补偿,对吗?]

    [把安室透的实时位置共享给我,你可以做到的吧?]

    [系统:是的,但是任务已经不需要做了。]

    [akira:这不是任务,我只是想让他活下去而已。]

    [系统:根据日志,他曾多次致你死亡,后强迫你与他发生性关系,最后在精神层面试图抹消你的存在。但你并不恨他。]

    [akira:显而易见,我爱他。]

    [系统:人类的心理疾病中,有些被害者会对于加害者产生情感,被称为——]

    [akira:斯哥德尔摩综合症,我不是。你可以理解为我是要去找死,顺便救一条人命,只是这个人刚好和我有关系而已。]

    [系统:你……]

    [akira:是的,没错,我不想活了,如果你想问为什么的话,我的答案是‘因为我不是他的akira,他不会想见到我’,听起来非常恋爱脑,但我愿意,所以别继续问了,系统,你就像十万个为什么。]

    62

    琴酒的尸体倒在尘埃里。

    63

    他数不清自己的心脏被射穿过多少次,但从没有哪次像是现在这么轻松。

    如果这就是死亡的感觉的话……

    “akira!aki!”

    波本……现在该称呼为安室透了,浅金色短发沾了灰尘和血,脏兮兮黏在脸侧,他第二次喊出自己取的名字,竟然是因为对方快要死了,安室透空白的大脑想不清楚这些是怎么发生的,一切都想在梦里,只有手上烫到几乎灼伤皮肤的血昭示着这里是现实。

    残酷的现实。

    意识仿佛浮在云端,akira听到熟悉的声音从极远的地方传来:“不不、别丢下我,拜托……”

    然后是乱糟糟的响动,另一个声音说:“蒙特斯!?为什么会在这里——医疗组到哪了?!”

    他有点想笑,但不知道自己到底笑出来没有,就像他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说出想说的话——

    “没有别人,zero也是你,是我以为的你。”这句话曾经以无数种说法解释过,无一例外都没能取信对方,所以他有些不甘心。

    意识消散前,他在脑海里说。

    [akira:谢谢了,系统,你来的很及时。]

    ——end · 2——

    64

    [系统:你忘了关闭程序的最低生命体征自动维持,我对你身上的这段程序只能读取,没有更改权利……请不要迁怒,保持冷静。]

    [akira:……我可以变成植物人吗?]

    [系统:仅有肌肉组织和部分内脏受到损伤,大脑功能正常,预计一小时后恢复意识,你也可以现在醒来。]

    [akira:我就是不想醒才这么问的啊!!]

    65

    他握住少年没有进行输液的右手,低头将脸颊贴上去,嘴唇几次开合。

    “……对不起。”安室透低低开口,“快点醒过来吧,被你逮捕的话、如果是你的话……我不会逃跑的。”

    窗帘遮挡住光线,整间病房笼罩在昏暗中,走廊上的灯光在开门时投下一块狭长的光斑,门口的卷发警官礼貌询问:“我能揍你一顿吗,金发混蛋?”

    ——end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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