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Chapter 052
a君醒过来已经是第40小时后了, 也就是第二天的中午。
昏迷这么久并非因为身体原因或是不想醒,只是单纯的有不能早醒来的理由而已。
毕竟作为动手的人,秋泽曜在他醒之后不管怎么说都应该去探望, 但前者一整晚都在海上飘着,一直到今天十点才勉强赶回东京, 他马不停蹄回家打理形容, 然后装模作样买了束花, 就又跑去了医院。
索性脸本来就看不出原本的样子,也就没人会注意到他忙碌一整夜的疲惫了。
此时的病房里空无一人,秋泽曜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 他将手里的花插进床头的花瓶里, 跟原本的桔梗挨挨挤挤, 黄紫交映倒也不能算丑, 就是不太好看。
他心虚地伸手整了整位置,让它们显得不那么紧凑, 整体观感就好了很多。
秋泽曜收回手。他已经向a君传达了‘可以醒’的意识, 但彻底接管身体大概还需要一段时间,他环顾病房,最后坐在了陪护的位置上。
a君呼吸轻缓, 窗外的光线打在秋泽曜身上, 在他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紧闭的嘴唇仍是湿润的。
注意到这点时, 秋泽曜下意识舔了一下自己干裂的嘴唇。
大概是安室透的功劳……吧。
以前看漫画的时候就知道了, 对方是个细心到可怕程度的家伙, 真想要对某个人好的时候, 他的温柔是春风化雨一般的, 几乎难以察觉。
望着a君干干净净的脸, 秋泽曜本来已经有所好转的脸顿时又疼了起来。
结果这家伙就这么全程躺了过来,他却在这期间挨了不知道多少揍——
虽然是同一个人,这份意识相互连通,但也是互相独立的,和一个人现在和过去的关系相似,偶尔也会有类似于‘小时候的我好幸福,为什么现在会这么辛苦,如果能回到小时候就好了’这样的想法。
秋泽曜现在也是这样,他有些嫉妒另一个自己悠哉的状态。特别是在对方住院期间,幽灵所有的工作都要由他代劳的情况下。
他向a君的头发伸出了魔爪,正打算查看对方的秃头进度时,病房的门忽然打开了。
虽然迅速收回了手,但a君已经乱掉的头发却没办法一下恢复原状,秋泽曜绝望地看向门口,安室透露出来惊讶的神情。
“秋泽警官。”他点头示意,反手将门合上,提着便利袋走进来,把东西放到了桌上,理所当然也看到了那里画风突变的花瓶。
“安室先生,抱歉、贸然来访……”秋泽曜立刻起身,将椅子让出来,自己去了沙发上。
对方似乎没注意到a君头发的变化,他稍稍松了口气。
“没关系,秋泽警官也是担心阳希。”金发青年蹙起眉,担忧的目光落到病床上,“已经四十个小时过去了,询问医生也只能得到‘一切正常、再等等’的答案,检查不出缘由,但就是一直醒不来。”
“查不出任何问题,本身就已经是个好消息了,也许他只是太累了,所以想多睡会吧。”秋泽曜睁着眼说瞎话。
安室透闻言笑了笑:“的确如此呢。”
他坐到秋泽曜让出的位置上,抬手将a君乱掉的发丝细心整理好,声音是安室透一贯的温和,却又多了几分亲昵的感觉,听者轻易就能区分出对待他人和家人的不同。
“快点醒吧,不要让我继续担心了。”
a君睫毛颤了一下,这只是到了该醒的时候,和安室透的话应该没什么关系,但确实很巧。
秋泽曜一时无言,不过这个巧合来得很是时候。体现了安室透在a君心中的重要性,侧面反映出对方的策反计划进展无比顺利。
没错,躺在这里的其实是一个深陷黑暗但心中仍有善念的误入歧途的少年,就需要正义的公安拉他一把!
虽然还是没想明白对方为什么会从一开始就用那种态度接近自己,但这不重要,只要知道安室透不会在得到他的信任之后作为棋子使用,当一个利用他人感情的渣男——这个说法怪怪的,反正意思到了——就好。
这种事应该不会发生……吧?
总之,除此之外,哪怕被一定程度上的利用,他也是可以接受的。
毕竟他用着他人的身体、有的是虚构的过去,其他人避之不及的死亡,对他而言却不过是一段虽然痛苦但无关紧要的记忆,名为a的两个人都是由虚假堆砌而成,唯一能对他们造成伤害的,也唯有感情而已了。
这也是a君为什么对付出情感如此谨慎的缘故,只是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但最终,那坚不可摧的堡垒也还是无可避免地松动了。
不是我方太菜,实在是敌方段位太高。
a君睁开眼睛,有些迟钝地将视焦聚到安室透脸上,“……你是?”
安室透表情空白了一下,很快无奈笑了:“你伤到的只是胸口而已,脑袋还不至于出现问题哦。”
a君也弯起眼睛笑了一下:“开个玩笑,还以为能吓到你呢。”
安室透感觉他有些不同了,该说是更加亲近吗,两个人的距离似乎减少了一点。
微怔之后,安室透抬手揉了一下他的脑袋,“你已经吓到我了……竟然睡了这么久,我可是一直担心的不得了啊。”
“抱歉……我睡了很久吗?”a君心虚地飘了下眼神。
都是秋泽曜动作太慢了啦。
哈?你还好意思说呢,这本来应该是你的工作吧!
两个意识在安室透面前交流着,以思维传递的速度一瞬间已经来回了数十次,最终不了了之。
自己和自己吵架,简直就像左手和右手划拳一样无聊。
他这番心虚的表现落在安室透眼里就是另外一个意思了,金发青年眯起眼睛:“能醒过来这件事才比较让你惊讶吧?舍己救人的阳希君。”
“……啊、诶?”a君呆了一下,突然想起对方前天和秋泽曜说的那番话,虽然不清楚到底真假各掺几分,但确实不全是虚假才对,他犹豫了一下,将手探出被子,在安室透微微惊讶的目光中盖住对方搭在床上的手,“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下次我会好好保护自己的。”
将那只手用力反握住,安室透重新露出笑容:“那就这么说定了哦,救人很好,但你的生命也是很重要的。”
虽然是发自真心,但a君大概会觉得那句‘救人很好’是迫于第三者在场才那么说的吧。很不方便啊,秋泽曜来的确实不怎么是时候。
还不知道自己的一半被嫌弃了的a君弯起唇角:“嗯。”
无人在乎的生命本身毫无价值,就连他自己也只是当做一种让敌人放松警惕的手段而已,必要时都可以毫不犹豫地舍弃。
但是现在有了在意的人。
这条命也就因此变得珍贵了。
秋泽曜的左手也有一种被抓住了的错觉,他下意识双手交握,围巾后的嘴角不受控制地翘了起来。
“我问过医生,你醒来之后稍微吃一点东西肚子会好受一点,不过还是要继续输液。”安室透说,“之前准备的粥有点凉了,我去找微波炉加热一下,你先和秋泽警官聊一会,可以吗?”
a君平躺的姿势其实是看不到秋泽曜的,但他可以从对方的视角看到自己躺平的样子。
“好。谢谢你,透哥。”
对方屈指轻轻弹了下他的额头,“不需要客气。”
安室透向秋泽曜点了下头,带着粥离开了。
秋泽曜从沙发上站起,又坐回了陪护椅上,这样两个人就都能看到对方了。
这种感觉……其实有点奇怪。
大脑接收眼睛传来的画面之外,还有一份属于对方的视角,而且……
a君咳嗽了一声。
秋泽曜的脸现在真的惨不忍睹,属于连自己都看不下去的那种。
自己和自己又在意识中互怼了几个来回,最后还是因为无聊放弃了。
而且之后说不定还会面临这样自己和自己交流的状况,到时候就不只是两个人共处一室,有其他人旁观的情况下,万一出了差错就真的解释不清了。
所以他决定先趁着机会练习一下。
“……秋泽警官……对吗?”a君一脸古怪地开口,不过至少声音没问题,表情也很快控制住了。
“是我。”秋泽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藤田君。”
空气陷入了为时五秒的尴尬,a君忍着奇怪的感觉道:“那天的时候,很抱歉提出那种奇怪的要求……那个,谢谢秋泽警官。”
秋泽曜这次顺畅了一些,很快回复:“没关系,我那么做不是因为你的要求,而是本来的打算,你也不需要谢我,反而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否则在松田警官的阻拦下,我什么也做不了。”
“那我们就算……扯平了?”秋泽曜给行动不便的a君挠了挠头,以表现出抓狂的心态。
这是什么奇怪的对话!?
不行、在别人面前绝对不能这么说!
秋泽曜硬着头皮结束这段对话:“啊。”
两边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绝望。
为什么他不是表演型人格?
秋泽曜顺手给a君捋顺头发,空气再次陷入沉默。
但是两边的心理活动已经达到了一个峰值。
如果安室透回来看到他们这么一副相对无言的样子……嘶。
赶紧说点什么没有营养但是正常人都会说的!
“藤田君是东京人吗?”
“不算是吧,我的老家是在镇里,来东京只是因为透哥在这里工作,所以我一起就跟过来了。也是最近的事。”
——完全是和工藤新一对话的翻版。
两人一问一答又把a君当初编的设定复习了一遍,秋泽曜干巴巴安慰过后,空气又陷入了沉默。
a君没话找话:“秋泽警官是什么样的警察呢?”
“处理爆裂物的,当初想加入搜查一课,最后失败了。”
“诶?但是秋泽警官的枪法很厉害啊……”
“别的方面不足。”秋泽曜顿了一下,“他们认为我对罪犯没有人情,态度过于偏激,心理测试没有通过。”
好家伙,现在又开始复习秋泽曜的人设了。
幸好在他们无话可说之前,安室透终于回来了。
病床上放了一张小桌,粥就摆在上面,病床升起一半,在a君的强烈要求下,安室透将勺子交给了他,让他用没有扎针的手自己喝粥。
秋泽曜适时地出声告辞了。
安室透起身送他出去,面对秋泽曜的推辞,他眨了眨眼睛:“其实我要去找医生,顺路一起吧。”
于是两人一块上了电梯。
只要不是面对自己,秋泽曜还是能找到话题的,没有营养的话随便一想就是一大把。
“安室先生,一直呆在这边,工作的话没问题吗?”
“工作的话怎么样都好,对我来说,还是阳希更重要一点,毕竟除了我,那孩子也没有别的人可以依靠了。”
秋泽曜因为他的回答稍稍睁大了眼睛。
——北海道时,他们设定的只有简单的邻居关系而已,因此按理来说,对方的一般答案应该是‘阳希的父母很忙,作为哥哥的我要多关心一下,工作的事不着急’之类的。
不、仔细想想……父母双亡这个设定其实很常见,也许对方也只是突然加了设定……
秋泽曜咽了下唾沫,试探道:“藤田君有和我说过一些他的事,您和他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形同兄弟,但安室先生也才刚大学毕业不久,按照规定来说,其实应该由亲戚收养的。”
“就算是亲戚也不会毫无怨言地负担一个人的生活吧,比起那些亲戚,我自认还是要更适合照顾人一点的。”安室透回答地就像一个真的邻居哥哥一样,“而且我的收入也足够让我们两个在东京一起生活下去,在接阳希过来之前,我已经做好各种各样的打算了。”
很好,破案了。工藤新一不可能再次提起他人痛点,安室透绝对是从刚才的对话中得知的。
窃听器。
秋泽曜一边说着‘那就好’,一边回想自己刚才自导自演的对话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可恶啊,为什么连病房里也安了那种东西!?
床上四处张望的a君忽然灵光一闪——
难道是觉得他又会遇到什么恐怖袭击,所以时刻监听着,以防万一?
不、不至于……吧?
他顿感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