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来历
大小眼不顾我的惊讶,带着我坐在了沙发上,面前摆着上等木料制成的茶几,具体是什么我也说不清楚,咱不是这行里的人,见识少讲不出个123来。
他从沙发后面拿出了一个瓷制的烟灰缸,又从卧室拿了一杆烟枪,烟枪通身二尺来长,杆子上雕刻着花纹,烟嘴也不知道是玛瑙还是翡翠造的。
别看他这人不显山不露水儿的,不过一瞧他这配置,就准能知道是个有钱的主,他那些东西我虽然看不懂价位,但我也不是傻子,多大的人摆多大的谱,能有这些个宝贝的,身家那自然是没得说。
闲言少叙,大小眼点上烟枪,端着烟杆子,就开始和我说上了那宝葫芦的来历。
早年间乡下有这么一类人,家中无地可种或是种的地少,收成不够一家老小的吃喝,只得学个一招半式的手艺用来糊口,一般多为从祖上传下来的,比如说木匠,这个木匠活可真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十里八村的木匠但凡多一个,那工作量可就是对半分;也有那种师傅不会吝惜的技巧,举个例子,磨剪子戗菜刀就属这样一类,此类的活计在于走街串巷,田地里没农活的时候,这种手艺人便会带上家伙把式远远地往外走,客户量大,所以要是哪个师傅收了个这样的徒弟,别管你是磨剪子的还是修表修锅的,大多都会倾囊相授不吝赐教。当然啊,这得看老师傅是啥样的人,遇上那些个心眼小的,别说手艺了,你就是给人白打工不要钱,人家做工的时候都不能让你在旁边看。
早年间在河北有这么一户陈姓人家,祖上是做佃户出身,专门给地主种地的,省吃俭用攒了三代,才从地主手里买了三亩薄田。
地主能有几个好心的,怎么可能把肥田卖出去,给陈家这片地十分贫瘠,年年种点儿粮食,种完自己的地再去给地主打打零工,这才能够一家人的吃食。
传到了陈广文这一代,已经是民国时期。
陈广文这个人自然也是种地的出身,故事的开始他正年轻,浑身上下尽是使不完的气力,无论是在乡下还是去地主家打零工,那都是一等一的好手。长得也极为粗犷,豹头环眼,膀大腰圆,由于常年在地里干活的缘故,晒得皮肤黝黑,往那一站就如同半截铁塔一般,打眼一瞧,就能给人十足的压迫感!
有一年,整个河北时局动荡,又赶上连着旱涝整整三年。天灾人祸不可避,世间疾苦何来防?
那几个年头并下来,真是地主家里都没余粮,更何况他们佃户出身的老陈家呢。
陈广文哥兄弟有三人,他排最末,大哥二哥在先前已经跟着当地的一些年轻一辈闯关东逃到关外去了,就剩下他一个人,守着家中一双父母和他们陈家的老太爷。
老太爷在村里就没有同辈的人,那可是陈广文他爹的爷爷,他爹如今都已经年过半百了,可想而知这老爷子该有多大岁数。
岁数大的人最禁不起离别,自从陈广文那俩哥哥出走之后,老爷子就一病不起了,躺在床上直哼哼。
陈广文一片孝心,若不是怕家里的三位日后没人伺候,恐怕也随着两个哥哥去了东北。
他眼看着地里的收成不好,拼了命的去城里干活,今天帮这个大户挑水,明天给那个财主劈柴,勉勉强强足够喂饱这余下三人。
可是旱涝褪去又恰好赶上一场蝗灾,这下可好,十户人家得生生饿死两户,老爷子没挺过来,走的时候瘦的就剩一层皮了。
陈家收拾老人遗物的时候,摸出来一块古玉,拿到典当行换了些许银两,这买得起棺材置办了寿衣。
但临了还差了个阴阳先生,十里八村的人不是饿死就是跑了,原本在这一片给人点风水的先生早已不知所踪。
我先提这么一嘴,为什么吃不上饭了还要把葬礼弄得这么隆重呢,古时候以死为大,就是要饭花子家里有人死了,那也得把该走的过场都给办了,大不了由奢入俭,有钱人有有钱人的葬法,人家事事都得透露个奢侈,棺材得买带画的,寿衣要穿锦缎的,喇叭队要雇吹的响的,阴阳先生得找有名的;那穷人也就有穷人的埋法,倘若你随随便便找个地方一埋,过两天准叫野兽给你刨了,要是那位吃相不好,还得给你来个开膛破肚,肠子肚子散落一地,脑袋指不定给你叼哪去,就是不肖子孙见了那场面,心里头也难受不是,所以说,吃不起喝不起,也得把丧葬给办完,何况古玉还是老爷子留下来的,全都备齐了还能剩下不少,再加上陈广文也是能干,在外头干活也能对付起一家吃喝。
陈父一来是想选处好坟地换换风水,二来也是一片孝心,来了一笔横财,没有阴阳先生说什么也不肯把老爷子埋下去,就怕选不好地界,陈广文拗不过他,只能往城里去请阴阳先生,好在离得不远,走小道不过七八里路便可到达,一来回也用不上多久。
陈广文走的时候已经接近了黄昏,但仰仗着年轻力盛又常走此路,也就没了那么多的忌讳,生怕走得慢了害的老爷子入殓出殡耽误时辰。
六十四卦中有这么一卦,唤作山风蛊,象曰:卦中爻象如推磨,顺当为福反为祸。心中有益且迟缓,凡事尽从忙里错。占此卦者,那是千万急不得,一旦急了,肯定是事事无成祸不单行,估计陈广文出门就没看黄历,邪乎事儿就叫他给撞上了。
话说他走的飞快,只觉两脚生风越走越来劲儿,根本就不知道累是什么滋味儿,可是奇怪就奇怪在他隐隐约约感觉有些不对路!
陈广文平时可没少往城里跑,心下顿时也起了疑,往常这个速度怎么说也该走出林子直奔大道,但如今却在林子里直么打转,按他自己的方向感来说根本没错,以前做的那些标识也都还在,顺着走就愣是走不出去,别提多憋屈了。
陈广文并没觉着害怕,只是心中还在挂念着老爷子,小时候陈父陈母还有两个哥哥出去干活,都是陈老爷子变着花哄他玩,从小带到大,别人家都是隔辈亲,这爷俩还得算是搁两辈亲呢。
陈广文想着想着不由得悲从中来,倚在一棵最大的树底下就开始了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