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龙骨引
第十四章：
一时之间遗迹大门处如同真空寰宇寂静无声。
沈鱼尴尬得脚趾抓地，抹了把脸缓解情绪，凑上去挤开容禹，抓住温卿月的手，另一只手拽着萧之问的衣袖，仰着硬生生凹出来的笑脸当和事佬：“这个事情我能解释，我能解释。”
原是二二分组的格局被沈鱼打破，单出容禹落到三人在身后，嘴角勾起的弧度好似刚从冰窖里拿出般僵硬，眼底似有似无的阴恻与愠怒化作隐秘的利刃刮过沈鱼的脊梁骨。
几人在原地站定等待沈鱼做出解释，沈鱼则一面指挥着容禹去敲击遗迹大门周围的几块石碑，一面向大家解释。
未名泊原是玄城西南一处澄碧的湖泊，玄城志记载此湖曾为盘古氏血液积聚而成，湖水之下有无尽的神器宝藏。
宝藏或许是埋葬于遗迹深处，只是玄城志并没有关于未名泊下以幻境镇压着数千年水鬼恶灵的记载。萧之问被收拢的白雾连同水鬼卷入裂隙豁口之下，沈鱼追了一路歪打正着就摸到了遗迹大门。
“这些都是你们说的那个鲛人告诉我的，那会儿也是她救了之问哥，是我拜托她去接你们过来的。”
隔开了容禹和温卿月，沈鱼心情颇好地左右摇晃脑袋，暗地里飞快地瞄向敲完石碑快步上前的容禹，两人视线相撞，沈鱼猛地摆正神色，嘴角疯狂上扬又极力按捺来下。
“哎，容禹敲完了么？敲完了你再从这里爬上去，就那顶上据说有颗珠子，扭一下大门就开了。”
当然不可能让容禹挤开萧之问去和温卿月亲近，指不定又要悄悄在温卿月那里给我和萧之问上什么眼药呢。
沈鱼抬头指了指花纹繁复的大门顶部，若有若无的光芒整从那处渗出。
“沈小姐，莫不是平日里在府上使唤人使唤惯了？”容禹磨着牙齿从牙缝里挤出话来挤兑沈鱼，面上带着威胁很是勉强地笑着，同时上前半步意图错开身位隔开萧之问好占据温卿月身边的位置。
沈鱼松开拽着的萧之问的袖子，两手一拉，立马握住温卿月的双手，进而揽上温卿月先纤秾合度的腰身，一头埋进她怀里故作害怕地撒娇，“卿月姐，他好凶。”
“阿姐！谁也不知道她说的真话假话，万一是那鲛人的阴谋……”容禹话还没说完，温卿月就感觉怀里的沈鱼抖了抖身体，‘害怕’二字被沈鱼演得淋漓尽致。
温卿月抬手打断了容禹未尽之言，示意容禹不要再上前：“根据鲛人所言我们确实找到了之问，而且现在没有回头路可走。”
从未名泊面上的白雾到方才进入豁口后的黑雾，尚不清楚究竟穿过了几重的幻境和平白无故出现的鲛人，众人站在遗迹大门面面相觑，向上是肉眼看去似为夜幕的苍穹，无星辰亦无皎月，没有人知道怎么原路返回，或者如何原路返回。
趁着温卿月背对萧之问什么也看不见，从温卿月怀里探出头，沈鱼将脑袋搭在温卿月肩膀上使劲对萧之问挤弄眉眼，无声地做出夸张的口型：道歉！哄她！牵手！撒娇!
“卿月说得是，且未名泊下的水鬼妖邪既然被我们撞上了，自然要一网打尽，卫一方安宁，这是我们除妖师的责任。”按住泛疼的太阳穴，萧之问上前急冲冲地握住温卿月手，克制着脑子内部泛起的疼痛向温卿月道歉。
“我又不会术法，你不会是想让卿月姐爬上去吧？”
两人正你来我往地互相呛声，萧之问提身便要上去拧那颗珠子，陡然使力脑子里却如针扎一般嗡鸣声瞬间席卷了他全部心神，只能蹲下来抱住脑袋一下一下敲击着，捏紧的拳头上手背青筋凸显，只是牵着温卿月的那只手未曾放开却也不曾用力，似乎是怕捏疼了她。
“你看之问哥刚醒，好像身体也不太舒服。”萧之问有温卿月照顾轮不到沈鱼去关心，所以她只是指着蹲在地上面色痛苦的萧之问试图说服容禹。
容禹巴不得萧之问疼死的好，似笑非笑地冷哼着扭头不知可否。
本就是去遗迹大门顶端拧颗珠子的事，偏偏沈鱼与容禹拌嘴又遇上萧之问头疼，平白耽误了不少时间，确定萧之问没什么大事之后，温卿月直起身预备亲自上去开启大门。
“总不能因为和我不对盘就撂挑子不干让女孩子穿着衫裙爬这么高的门吧？你都不知道心疼人的。如果我会术法的话，肯定不会舍得让卿月姐上去的。”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温卿月的袖口，沈鱼转身对着容禹指指点点，茶香四溢。
又不是只有你容禹会阴阳怪气的给别人上眼药。沈鱼此番言语恰到好处的暗示萧之问有责任心、会疼人，又话里话外讲容禹小心眼没担当。
于是当着温卿月的面要装乖卖巧的容禹只能不情不愿地端着笑脸，闷声上去拧了两圈大门顶端的宝石。
伴随着‘咔哒’声响起，敲击过的石碑闪烁出幽蓝刺目的光亮，整个空间剧烈地颤动着，细碎的沙土砾石从墨色的穹顶砸落，石碑在震颤之中埋入地下后，遗迹大门中部耦合处的阴阳鱼缓缓旋转起来，一阴一阳位置调换后大门豁然洞开，露出内部深幽曲折的通道。
用作照明光芒的石碑藏入地下后，四周困入黑暗，原本大门顶端的宝石也有光亮，似乎是随着遗迹大门解锁，宝石渗出的光芒也就熄灭了。
可朔源的光熄灭后，大门处的景象只是暗了些许，似乎仍有有未知的光源照亮，温卿月和萧之问矛盾暂时缓和，一行四人，两两并行步入愈往深处，愈无光亮的通道中。
沈鱼穿书前被人类捕获后养在透明的玻璃水族箱里，运输时则用铁皮作为外罩，将水族箱牢牢锁入幽闭阴暗的铁箱中，被长时间束缚在黑暗中令沈鱼格外畏惧黑暗。
不知深入到何处时，四下又被黑暗笼罩，此前由黑雾构成的幻境并未对沈鱼照成影响，故这个时候沈鱼才算体会到其余三人此前的境遇。
刚刚让容禹吃了闷亏颇有些暗爽的沈鱼此刻却是得瑟不起来了。
倒抽着冷气，沈鱼的身子不受控制地颤动，双目紧闭，脑袋低垂，好像死命地要把脑袋埋进胸里，双手惊惧地揪住容禹的胳膊，透过容禹不甚厚重从夏衫，沈鱼冰凉的手好似探到了足够温暖的热源，不知是讶异于沈鱼突如其来偷袭，还是被沈鱼不似活人的体温冻住，容禹停下了前进的步子。
少年一把拨开沈鱼的双手，在黑暗里嫌脏似的拍了拍衣袖，清冽却又冷漠的嗓音从沈鱼头顶阴恻恻地落下：“沈小姐还怕黑？”结尾又接上一声显而易见的带着嘲讽和轻蔑的嗤笑。
“男女授受不清，请沈小姐自重。”
方才被沈鱼编排了一通，吃了闷亏的容禹，语气轻快、飘然上扬，带着些许扳回一城的快感，似乎并未注意到沈鱼怪异的反应。
失去了热源的沈鱼只好贴着冰冷的墙壁下滑，直到紧贴墙根，屈膝环抱这双腿，冷汗已然将后背浸湿，牙齿紧咬着脸颊处口腔内部的肉。
正暗自打算不理会沈鱼径直向前走，却见沈鱼半天都没有跟自己呛声儿，心悸之感涌上心头，说不上的怪异，遂抱着手臂，想拿脚踹踹坐在地上的沈鱼，“别拿你唧唧歪歪装模做样对付萧之问那套对我，我不吃你这套。”
通道内寂静无声，温卿月和萧之问似乎在在冗长的黑暗与死寂中与容、沈二人走散。
沈鱼压抑的哽咽犹如池边高大乔木落下的熟果，成为了打破池塘无边寂静与黑暗的唯一的涟漪，几乎是随着沈鱼抽噎的哭声同时亮起的还有容禹引燃的符箓。
少年手修长白皙，两指间夹着符箓掐诀引燃。借着符箓燃起的火光，容禹见到缩成一团的沈鱼。
符箓原是容禹画好抵御妖怪保护温卿月所制，画符箓要花费捉妖师大量的时间，只用作照明的话顶多只能燃烧一炷香的时间。
“就这一张，赶紧起来走，免得你又去阿姐那儿抹黑我。”
引燃的符箓被扔到沈鱼脚边，容禹转身抬脚作出要把沈鱼丢下的架势，准备继续往前赶路。走了两步又认命的折回来，撩起下摆蹲下查看沈鱼的状况。
“我不该跟卿月姐说你的坏话，你和之问哥一样，是个好人。”沈鱼的脑袋埋在胸前，刚出声的时候尚且有些沉闷，随后缓缓抬起头，软软糯糯声音便入了容禹的耳。
容禹略歪了歪头，垂眸盯着沈鱼哆嗦着苍白的嘴唇向道谢，杏眸氲着未干的水汽，鬓边的冷汗正顺着丰腴软嫩的脸蛋往下滴着，像是在路边救下她的那天，她也是如此惊慌失措，在确认安全后又软着嗓子向萧之问道谢——尽管容禹知道那是沈鱼为了接近萧之问，自导自演的一出好戏。
只是沈鱼道歉的言语入耳似乎并没有讨到容禹的欢喜，准备起身时，容禹的放大的笑脸贴到了沈鱼眼前，温润清俊中带着些许阴沉，眼底的阴翳毫无保留：“是吗？那沈小姐说，究竟时我好还是萧之问好？”
不设防的沈鱼又是惊得狠狠向后仰头，后脑勺磕到背后的石壁上，疼痛又让几滴生理性的泪珠迅速占据眼眶。
“那……火！火！又灭了又灭了！”沈鱼还没来及回答容禹的问题就一把将人推开，慌乱地指着地上的符箓。
眼见着脚边符箓的火光开始若隐若现地闪烁起来。容禹拧着俊秀好看的眉毛，‘啧’了一声，颇有些不耐烦地又摸出一张符箓引燃：“真是麻烦，抬头，现在有光了，休息好了就走，在我的符箓烧干净之前还找不到出口我就把你丢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