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潮汐对东宫了如指掌，推开门就知道在后院客房。
当然是见得光的后院。
东宫分为前院和后院，还有杀手组织黑影所在地，那是东宫隐秘所在，藏在后院最深处。
眼下前院交杯换盏，注意力大都集中在此，鲜少有人在后院。
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黑影子那些见不得人消息都在那里，潮汐眼眸含冰，现在在这幅没用的身体里面，活下去需要筹码。
潮汐踏出客房，径直朝着后院花园走去。
那是第一道门。
越走越偏，突然背后有动静。
潮汐没有回头，脚步缓慢下来，目光开始迟疑，左顾右盼，一副找路迷路的样子。
“小丫头。”背后声音含笑，语调漫不经心。
潮汐脚步迟疑。
只是一瞬间，潮汐就辨认出来，九皇子霍玉凌，京城有名纨绔子，烟花所的常住客。
潮汐回过头，打探目光收敛干净，看到人，果然如此。
少年估摸十五六岁，身高颀长，穿着胭脂粉金丝绒，容貌昳丽，形容高贵，果然是皇子女中最爱美也最美的败家子。
潮汐第一次见男子穿脂粉，毫不突兀，只觉金贵。
少年走近，眼波带笑，只这么打量似的看你一眼，都让人觉得被美貌蛊惑。
消息果然精准，九皇子只恨不是女儿身。
“你是谁家丫头？”少年慢悠悠走近，“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九皇子走近潮汐才发现，他手里挑着一壶茶，果香四溢。
“我”潮汐神色慌张，眼神躲闪，小可怜人设拿捏恰到好处，“我是我”她越说越结巴，一句有用话都没说，已经满头大汗，颤颤巍巍。
九皇子不动声色打量周围。
还没有人发觉他们，是一个好时机。
再说，有这个小丫头在，完美理由。
九皇子屈尊降贵伸手，茶香更溢，“喝一口，慢慢说。”
他的笑容简直晃人眼睛。
潮汐迟疑伸手，捧着茶，凑近眼睛，氲气冒出来，潮汐才仿佛被安抚，“我就是饿了，出来出来看到有一个大姐姐端着饭菜往这边走我以为厨房在这边，才跟过来的我但是走了一会，大姐姐突然就消失了我就迷路了”
潮汐说完才抬眼，眼底有害怕，疑问却天真，“这里这里难不成有密室吗？”
潮汐不动声色的暗示。
密室！九皇子被点拨，果然在这一块吗！
九皇子稳住心神，语气吊儿郎当，哄小孩似的，“你看到大姐姐往哪边了吗？”
果然，九皇子出现在这里并不是随机事件，潮汐心里算盘打的飞起，看来九皇子也在找太子的秘密势力。
潮汐迟疑点点头，然后带着九皇子走。
潮汐在前面，听到后面悠闲的脚步。
潮汐推翻黑影子的一条消息：九皇子纯粹败家王爷，毫无斗志。
这皇家，演戏都是必备天赋，只是九皇子天赋太好，这么久，竟然一点端倪都没有。
如果不是今日
潮汐心底冷笑，霍玉持可真是心急，解决有力竞争对手，入主东宫，就真的以为登基指日可待了吗？
日子还长着呢！
潜在竞争对手虎视眈眈呢！
如果说被认为最没有威胁的九皇子都在演戏，那么其他皇子呢？
皇帝别的不行，子嗣倒是繁多。
花园尽头，是一处荒凉森林。
路口就在眼前，但是潮汐停住脚步，“我我不知道了”
潮汐试探九皇子的能力和野心。
九皇子不负众望，推开了大树上的隐形门。
黑影子聚集地的第一道大门，这道门，潮汐曾经无数次进出。
潮汐站在九皇子旁边，不动声色观察九皇子神色。
从严肃谨慎到惊慌尴尬，最后变成吊儿郎当的哈哈大笑，“三哥哦，不对，太子哥哥。”
“你怎么在这？”有熟悉声音，“九弟。”
潮汐一瞬间浑身僵硬。
是霍玉持。
九皇子随意一挑剑，姿势倜傥，目光穿过霍玉持瞥了一眼门里，没有什么特别，依旧是树林，“躲人。”他语气忧愁明显，言语间都是嫌弃。
然后瞥了一眼旁边小丫头，“遇到这小丫头，说看到有厨房人朝着这边来，但这边我可太熟悉了，就是花园啊，所以我想着是不是有贼趁着今日混进来，就走到这里。”
霍玉持淡淡看了一眼九皇子，依旧温润稳重，“无贼，是”
九皇子飞快打断，笑的没心没肺，“不是销金窟就别说了，你赶紧去前厅把人赶走。”说起来他又开始发愁，还十分有心眼把给了潮汐的茶壶夺回来，饮一大口，动作潇洒，“我茶都要没了。”
霍玉持终于一笑，长兄般拍了拍他的肩头，“中嘉郡主如此爱重，九弟”
九皇子十分晦气打断霍玉持，“太子哥哥，可别说了，我可不会娶这个母夜叉的。”
“不得无礼。”霍玉持道。
九皇子也不在乎，“既然无贼，我再去寻一处轻快处。”
他转身，目光落在潮汐身上，“对了，这小姑娘不知道是谁府上的，给饿成这个样子，跟着厨房人一路到这里，也是饿狠了，喝了我大半壶茶，怪心疼的，既然在太子府上，太子一并处理吧。”
不动声色交代了潮汐，倒是好台阶。
九皇子剑挑茶壶，潇洒离开。
九皇子彻底离开视线，霍玉持给了身后人一个眼神，立刻有人跟上去。
霍玉持的目光这才落在潮汐身上。
打量，拷问，压迫。
潮汐太熟悉他的目光，充满杀机。
潮汐颤颤巍巍惊慌失措，不敢抬眼。
在这样压迫的目光下，她腿都在发软，多一瞬间，潮汐顺从身体反应，跪坐地上。
下巴被霍玉持挑着抬起，潮汐一眨眼，眼泪不受控制的掉下来。
她第一次见到霍玉持，也是如此模样。
可怜巴巴。
下雨天，无处可去的小姑娘，被笛子挑起下巴，对上少年漆黑眼眸。
“愿意跟着我？”
“我愿意。”
“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
“那就名为潮汐吧。”
“好。”
“我不养废人。”
“我会成为主子最好的一把刀。”
“我信你。”
恍如隔世。
“你叫什么名字？”下巴被笛子重新挑起，目光重新对上漆黑眼眸。
潮汐死后第一次见霍玉持。
“我是萧和夕。”
潮汐死了，活下来的是萧和夕。
前尘往事，哪有不追究的。
霍玉持撇下前厅众人，在黑影子宫亲自见了带回来的潮汐尸首。
人刚死，面容平静，身体温热。
无名圣旨还在胸口，霍玉持打开瞥了一眼，完好无损的重新放回潮汐胸口。
那一瞬间，霍玉持不知道是何心情。
一贯察言观色的云月罕见闭了嘴，站在一旁降低自己的存在度。
霍玉持亲自合上了潮汐的眼睛。
旁边黑影子想邀功，谄媚道，“恭喜主子”
他的话都没有说完，人就倒在地上。
霍玉持速度惊人，反手抽出黑影子身上的长剑，干净利落捅破黑影子的身体。
黑影子倒在地上，很快就有人把人拖走。
仿佛他从未出现过。
剩下的人噤若寒蝉。
霍玉持神色未变，继续给潮汐整理衣裳，细描容颜。
直到有人来报，萧家人已经在东宫外。
霍玉持晾了一会才差人去打发，被告知小姑娘并不在客房。
霍玉持也不着急，一直整理好潮汐尸体才出去。
“埋了吧。”霍玉持抬手，声音微冷，身姿挺拔走出了黑影子宫。
一出黑影子宫就看到了有人企图找入口，要是说巧合，霍玉持根本就不相信。
对象是霍玉凌，霍玉持让他走了。
剩下了一个小姑娘。
巧了，就是逃离客房的萧家女。
斩杀潮汐的情形霍玉持让云月说了五次，已经历历在目。
这个萧家女，就是潮汐生前最后一个任务，也是她唯一失败的一次任务。
是自己的一个诱饵。
霍玉持心里突然有杀意，看向萧和夕的目光冷若冰霜。
萧和夕察觉到杀机，忍不住瑟瑟发抖，呜咽一声，往后退，声音都带了哭腔，“我我不是故意要来这里的都是刚刚那个哥哥我只是看到有大姐姐往这边来，然后那个哥哥他就让我带他来的”
萧和夕卖人起来毫不费力。
霍玉持的注意力一下子被转移，想起刚刚霍玉凌的反应，确实有些微妙。
待会还是得问一问。
云月背后提醒，“主子，萧家还在外面等着。”
这个小姑娘，现在杀不得。
萧和夕还在发抖，只是察觉到霍玉持身上杀意满满收敛，到最后一丝不见。
还是温和如玉的太子。
“走。”霍玉持的目光略过萧和夕，然后从她旁边擦肩而过。
萧和夕突然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一把拉住霍玉持的衣袖，哭的歇斯底里，“求求你，不要把我交给萧家，他们对我不好呜呜呜”
霍玉持皱眉，云月很快上前松开萧和夕的手。
萧和夕还在哭，“我什么都可以做的，我什么都可以”小姑娘哭到后面已经没声了，只是啜泣。
霍玉持一次都没有回头看她。
萧和夕被人抱着，穿过前厅，来到东宫外面，被交到陌生的萧家人手里。
萧将军身姿挺拔，面容俊朗，抱过萧和夕然后很快交到旁边嬷嬷手中，“今日之事感谢太子殿下，只是小女受惊，就不再打扰太子殿下了。”
太子点头，“将军不必客气，将军是朝中臣，将军的家人自然是我等应该保护的。”
两个人寒暄吹捧，不知情还以为有多么深厚情谊。
可惜了，是你死我活的对方阵营。
马车急行，萧和夕缩在嬷嬷怀抱里面，借着这个绝佳的视角打量马车里面的人。
萧将军旁边的，应该就是她的正夫人张山雪。
两个人脸色低沉，大夫人最先没忍住，“将军，太子这是什么意思？”
萧将军压低声音，“闭嘴。”
隔墙有耳。
一直出了宫墙，看到萧和夕已经睡着了，萧将军才说，“太子的意思不清楚吗？他是想说，我们家的事情他一清二楚。”
“我们如何对待自家子女跟太子有什么关系？”
“糊涂！”萧将军瞥了一眼萧和夕，小姑娘面瘦肌黄，一看就是长年饥寒交迫，“你看看她那个样子，谁看一眼不知我们萧家如何对待她，苛待嫡长女的消息要是传到当今耳朵里，我的前程还要不要！”
大夫人面色惨淡下来，她急忙解释，“将军，我真的没有打算苛待她，就是不想她在眼前而已，谁知道庄子上那群奴才胆大包天”
萧将军按住大夫人颤抖的手，“夫人，我们是夫妻，你如何想的我何尝不知道，这么多年你把她扔在庄子上我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但眼下我在朝堂有所建树，已经入了二皇子的眼，三皇子如今入主东宫，我们这些二皇子身边的，一个都别想逃。”
大夫人一听就慌了，“那”
萧将军压低声音，缓和气氛，“太子也未必是真的想对我们下手，这一次没有动我们府其他子女，而是动了鲜少有人知的夕丫头，你猜是为何？”
“为何？”
“太子入东宫，礼部一直上书不合礼法，自古太子立长或立嫡，嫡长子大皇子当然是众望所归，但除开他，二皇子虎视眈眈，论嫡是十一皇子，无论如何都轮不到三皇子。”
“太子今日这一出，并不是针对我们府，而是告知二皇子，如果真的论起礼来，二皇子这边也有很多不合礼法之处，你看吧，不仅仅是我们府，很快会有其他府出事的。”
正夫人背后冷汗都出来，方才跋扈全无，毫无主见，“那将军，我们”
“没事。”萧将军半搂夫人安慰，“太子今天完好无损把人交出来，就是示好，也是警告。”
他瞥了一眼熟睡的萧和夕，压低了声音，“她现在已经不是小孩子，毕竟是嫡长女，之前如何都依照夫人，今天带她回去，夫人还是好好待她。”
眼看夫人面露不愿，萧将军说，“她马上及笄，就算是夫人不喜她，也没多少时间了。如今我在朝堂还算是有些名声，尽快将她嫁了就是。但要是传出苛待嫡长女的名声来，不仅府上女儿不好嫁人，也会有损官声。”
涉及核心利益，夫人触动，她瞥了一眼萧和夕，“都听将军的。”
萧和夕一路装睡到府。
心里冷哼。
她从一个狼窝来到另外一个狼窝。
不着急，慢慢来，一个都逃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