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小孩子脾气
赵昺走到江钲跟前,仰起小脸问道:“围歼北面之敌的战船出发了吗?”
“已经出发了。是张帅亲自下的命令。”江钲微微躬下身子道。他的身材太高大了,站在赵昺跟前,犹如一堵山似的。他哪还敢挺胸凸肚。
尹秀儿过来收拾棋盘和棋子。赵昺看了她一眼,又转向江钲道:“俘虏有多少?”
“还没有统计好,估计有两三千。”江钲看着赵昺的脸道。
赵昺的眼睛仍然盯着江钲,说道:“你告诉张卿家,第一,请他马上分出一千士兵和二十余艘战船追赶张弘范,并请准备两百套敌军服装。朕跟文卿家也一起去。噢对了,让凌都统也跟着去。”
江钲闻言吓了一跳,但还没等他说话,赵昺作手势制止了他。“第二,这边接下来的战斗,由他全权负责。第三,朕最迟会在明天上午派人过来跟他联系,并告诉他行在下一步的行动。”
“可是官家——”江钲着急地道。
“没有可是,你就传朕的口喻吧。完了之后,马上准备出发。”赵昺打断了他的话,以不容置疑的口气道。
江钲冲文天祥苦笑一下,只得出去。
文天祥想了想,走到赵昺身边,轻声道:“官家,您应该把自己的行程告诉陆相公和张帅,要不他们会不安心的。”
“朕就烦他们啰啰嗦嗦说安全什么的,似乎朕只要一动,就会遇上危险似的。”赵昺不高兴地道。
“这是我们这些做臣子的责任,是大家对官家您负责啊。”文天祥劝道。
“朕不需要这样的负责。”赵昺睹气道。
“官家请耐心听臣说。”文天祥咽了一口唾沫道。“如果臣说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这类话,官家一定不爱听。可是,官家的身份的确非同一般,既肩负着复兴大宋的重任,又是大宋唯一的皇家血脉,凝聚着万千忠勇之士的希望。官家万一出现什么不测,那么就会引发天下震动,驱逐蒙元、复兴大宋就将变得不可能。官家,如果出现这种情况,那是谁也承受不起的损失啊。”
听文天祥这么说,赵昺低头思考了一下,然后抬起头,笑道:“文卿家这样说,朕如今成了一个吉祥物。”
文天祥闻言也笑了起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的确是。”
赵昺跟着大笑,但马上收了笑脸道:“文卿家说的这些,朕岂能不知?可是如今大宋已经被逼到悬崖边上。包括朕在内,我们只要再退一步,就将掉入万丈深渊。在这样的时候,朕即便什么也不做,也是立于危墙之下。如此,朕还有什么安全可言?朕要安全,唯一的可能,就是主动寻找通向安全的途径。把自己锁在笼子里,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那不是正确的做法,起码朕不想这么做。”
文天祥叹了一口气道:“是我们这些做臣子的无能,才让官家陷入目前这样的困境。可是官家,有些事情,您出主意就行,具体的行动,由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去承担,您不必事必躬亲啊。”
“文卿家不必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大宋到了目前这个样子,如果要追究责任,那首当其冲是皇家的责任。正因为皇家碌碌无为,任用奸倿之徒,才将大好河山拱手送给敌人。”
文天祥闻言大惊。官家的这些话要是传出去怎么得了?正想说点什么,只听赵昺又道:“既然上天指定让朕面对这个结局,朕只能硬着头皮应承下来。如果这个时候还想着贪生怕死,不敢面对死亡,只怕唯一的结局就是死得更快一些。朕不能心存侥幸,只能强打精神去应对。如果天不佑朕,那么,大宋该亡还得亡,没有任何办法。”
文天祥见小皇帝把话说到这样的份上,知道再劝也没有用,就不说了。他心想,或者,上天还不想亡大宋,否则,一个才八岁的孩子,怎么会有这般胸襟。
两人默默地站在窗户跟前往外看着,只见海面上到处飘浮着被烧得如焦炭般的战船残骸。一缕缕的青烟袅袅升起,飘散在空气中。
没有多久,江钲回来,告诉赵昺说张世杰已经根据他的口喻下达命令,服装也已经在准备,马上就好。但张世杰有一个要求,他想在皇上临走之时见一面。
“你告诉张卿家,就说朕现在很忙,来不及了,还是明天在广州再见面吧。”赵昺岂能不知道张世杰的心思?他要见自己,无非是要搞清楚他去哪里,但他哪里肯告诉他?一告诉他,以他那个性子,又得费一番口舌功夫。
而他不想再费什么口舌。
又过了一小会儿,江钲重新回来,告诉赵昺已经将他的意思告诉张帅。赵昺问:“他有没有发牢骚?”
江钲苦笑了一声道:“牢骚倒是没发,却是说——”
说到这里,江钲警惕地看了赵昺一眼,把话头停下了。
“你怎么不说了?”赵昺催促他。
江钲却看着赵昺半天不语。
“哎呀,你是不是怕朕找他算账?放心吧,朕还没这么小心眼。”赵昺着急地道。
江钲想了想,觉得也没什么,这才道:“张帅倒没骂官家。只说官家毕竟是小孩子,既然仗打赢了,就随官家的性子,让胡闹一回吧。“
“哼!什么小孩子胡闹,他懂个屁?“赵昺笑骂了一声。
文天祥在一旁听着,到此时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小皇帝也是性情中人。不过,他心里也对张世杰不懂小皇帝感到奇怪。小皇帝是年纪还小,有时候也会耍小孩子脾气。但若说他胡闹,确是不会。特别是绝不会带着这么多的战船出去胡闹。或者,是张世杰见皇帝不愿意见他,心里有气?
江钲提醒赵昺道:“官家,您说过不对张帅怎么样,臣才跟您说的,您可不要忘了自己的承诺。“
“放心,朕没忘。”赵昺道。但马上又不满意了。“哎我说江卿家,你怎么对张卿家那么在意,是不是你们之间有什么特别的勾当。”
江钲闻言立即脸色大变,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连声音都颤抖了:“官家,天大的冤枉啊。臣如果跟张帅有什么秘密往来,要被官家查出来,臣任凭官家处置。”
赵昺这才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在这个年代,大臣之间瞒着外人来往,可是了不得的大罪,于是连忙道。“咳咳。江卿家,你不必如此,快起来,快起来,是朕说错了,朕冤枉你跟张卿家了。你起来,你快起来。”
江钲这才爬起来,用手摸了一把满额头的汗水,嘟囔道:“官家,您可是皇上,一言九鼎,以后别这样吓唬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