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缘生（三）
褚亦不理解他的用意：“一把剑还能比他的命更重要？”
司朝臣叹口气：“在他眼里，柳师叔，九里明，还有他那两个小徒弟都远胜他的命。”
因为重要，所以，格外重视楚山剑。
几人没有回话，快速的往竹轻居而去。
宋野站在竹轻居的前院里，看着那随着续随子而移动的乌云，叫嚣的紫雷隐藏在乌云里，时不时的劈下，没有一点散去的痕迹。
司朝臣赶过去时，那个孩子眼神里尽是对续随子的担忧，看得司朝臣心一热，在心里感叹到续随子终于不再是一个人了。
“掌门师伯！”宋野见到司朝臣的身影忙跑了过去，“师尊怎么样了？”
司朝臣转头看了眼覆在竹林上空的乌云说到：“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竹林里，紫雷奔腾，续随子不断躲闪，毁掉了半片竹林那乌云才慢慢消散。
眼见乌云散去，续随子背靠着石壁缓了好一会。尽管他小心翼翼，可还是被紫雷劈中，他现在全身都麻麻的，别说走回去，连站起身都很艰难，好在，这雷劫算是渡过去了。
续随子闭上眼睛，心里盘算着这毁掉一半的竹林该怎么同司朝臣交待，毕竟当初他曾对自己说过他极喜欢这片竹林。续随子抬起手看着司朝臣离开时扔给他的那把玄铁剑，如今也被紫雷劈成了三段，剑刃坑坑洼洼，恐怕连萝卜都切不了。
算了，反正已经毁了，大不了以后多接点任务好了……续随子扔掉剑柄自暴自弃的想道。
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毛毛雨，打在脸上湿湿的，续随子刚要睡过去就被这温和雨滴给打醒了，他伸手仰头感受到细细的雨滴一点一点打湿他的手掌，又看太阳已经偏移，这才发现自己瘫在这已经很久了，再不回去他的师兄妹和那小徒弟该担心了。
他撑起身，折了根竹竿支着沉重的身子踉踉跄跄的往竹轻居走去，待他走出竹林时，宋野正小跑着往竹林赶。
看到一身残破颤颤巍巍的续随子，宋野红了眼眶，急忙跑去扶着他。
宋野向来开朗活泼，倒是很少像现在这般沉默。
“怎么了这是？”续随子见他一直不说话哑着嗓子问道。
不问还好，一问宋野的眼眶更红了，搀着他胳膊的手还在微微发抖。
续随子停下脚步，扶着他肩膀说道：“到底怎么了？有人欺负你了？”
宋野深吸一口气将眼泪憋回去说到：“我没事师尊，就是有些担心您……”
续随子一愣，顾不上胳膊的疼痛，轻轻摸了摸宋野低垂的头顶说到：“别怕，这不是没事吗，都跟为师一般高了，要是哭鼻子为师可是要笑话你的！”
宋野立马抬头说道：“我才没哭呢！”
续随子带他继续往前走，哄道：“是是是，没哭，我的徒儿一向是最坚强的。”
等回了竹轻居确定了续随子没事后，另外几人才放心离开，只是褚亦在离开时，又回头仔细看了看院子。
宋野扶着续随子坐在石桌旁，给他撑了到结界遮挡雨丝，小声说到：“师尊，我下次不想用灵隨丹了……”
续随子明白他是怕自己下次晋升又如现在一般，折腾了一身伤，吓坏了一群人。
“那怎么办呢，下次为师晋升也用不上灵隨丹了。”
续随子说的是实话，晋升分神他还可以借用丹药，可从分神往后，他便只能靠自己了，丹药对他已然没用了。
“对了阿寒呢，怎么没见着他？”
“在这，师尊。”
苏寒水抹掉溅在脸上的血珠，推开竹轻居的大门时，一眼就瞧见了坐在那里的续随子，他一身残破，嘴唇毫无血色，脸色惨白，身上的青衫破破烂烂，沾染上了血迹，连带着那头白发也被侵染，他整个人被罩在结界下，看起来脆弱极了，哪怕是个普通人，也能轻而易举的要了他的命。
苏寒水看着那一幕，心里一咯噔，不禁握紧了拳头。
续随子看他衣摆上沾染的血迹，当下就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
“可有受伤？”续随子问到。
苏寒水摇摇头，走近他身前半跪着小心翼翼的去看他胳膊上的伤口，就好似对待宝物一般，轻手轻脚的捧着他胳膊，生怕他一不小心就碎掉了。
续随子没被人这么小心翼翼的对待过，只觉得脸上热热的，好像面对着一个大烤炉，紧接着他耳垂就红了。
这些年来，罗秋一直没放弃追杀他，他解决的小喽喽也不计其数，怕他徒弟见到这血腥的一面，自己都是悄悄的动手，没想到他千藏万防，还是被苏寒水瞧见了。
当日年少的苏寒水见续随子毫不留情的将来偷袭的人一剑斩杀，脸上毫无波动，倒是续随子见他碰到自己这一面，一下子就慌了神。
他急忙将楚山剑上的血迹清理干净，收起楚山剑，朝着苏寒水走近两步说到：“阿寒怎么来了？”语气里是他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慌张。
见苏寒水还是面无表情，续随子便停住脚步后退了几步，转过身说到：“呃，你，你先回去，我……为师待会就回去了……”
说来也奇怪，修士手里难免少不了沾染上血迹，可面对那两个孩子，续随子本能的不想让他的徒儿知道他还有这嗜杀的一面。
“师尊，”苏寒水走到他背后，看着那被抹了脖子的死士说到：“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师尊怎么也不同我们说一声？”
续随子一愣，说到：“呃，是为师之前闯下的祸……总之你先回去吧，为师会处理好的。”
苏寒水不为所动，蹲下身去看那被续随子抹了脖子的死士。
“嗯？这是元婴期修士？”苏寒水看着那黑衣人问到。
“嗯，他倒是舍得……”
续随子转过身看着他丝毫没有害怕的样子，继续说到：“你——不怕吗？”
“为什么要怕，他们是来杀师尊的，师尊杀了他有什么不对吗？”苏寒水抬头问到。
那一刻，续随子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可他却是清楚，倘若是宋野在这，绝不会如他一般冷静。他到底经历过什么，让他看到一具尸体却毫无惧意。
续随子感到一些心疼。
他抬手掐诀，那具尸体便消失在了原地。
“走吧，我们回去。”
续随子摸摸苏寒水的头说到。
“师尊，下次这种事交给我跟小野，你不是说我们缺少经验吗？正好拿他们试试。”
续随子一想，这确实不错，平时两个孩子对招总会顾及对方放不开手脚，此番正好拿他们当陪练。在那之后，每次有来暗杀续随子的死士，续随子就让两个徒弟上手，自己则是在旁边看着防止有什么不测，久而久之，两个徒弟的身法也提升了不少，而这些事就慢慢交给了他们。
回忆结束，续随子将苏寒水扶起来说到：“为师没事，就是有些累了，休息几天就好了，此番你跟小野一同晋升，需得好好沉淀一番，明日就不要练功了，好好休息几天吧。”
苏寒水点点头，同宋野一起扶着续随子回了后院。
续随子当真是累极了，头一沾枕头，就迷迷糊糊的，马上就要睡，苏寒水见他身上都是血迹，帮他去了衣服，又叫宋野去打水准备帮他清理干净。
“不用了，你们下去吧……”续随子困的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只想快点睡觉。
苏寒水鲜少见他有这个样子，轻笑一声说到：“血都沾在衣服上了，睡着了也不舒服，师尊等等，马上就能睡了。”
只是眼神里却无半点笑意。
待宋野打完水，苏寒水拿帕子将他身上的血迹擦干净后才发现，这人身上的伤口是真的多，同时苏寒水也庆幸坚持帮他清理，若真放任他睡下去，伤口一定会跟衣服黏连在一起，到时候再清理可就难了。
“寒哥……”宋野看着续随子身上的伤口，轻轻拽了拽苏寒水的衣袖：“师尊的伤是不是很严重，要不要请五师叔来看看？”
苏寒水抽回袖子说到：“不用，若师尊真有什么不测，刚刚五师叔就指出来了，他既没说什么，想必师尊也没什么大碍。”
“可是……”宋野见萎在地上的血衣还是有些担心。
苏寒水没有过多解释，吩咐到：“去，把药箱拿来，再拿件干净的里衣。”
宋野撇撇嘴，跑去外间找药箱去了。
苏寒水伸手环抱着续随子，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不至于倒下去，仔仔细细地帮他擦着伤口，没一会，那水盆里的水就被染红了。
宋野放下里衣跟药箱，自发的去换水。
“你也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就行。”
苏寒水看着一脸疲惫的宋野说到。
苏寒水此番晋升金丹并未花费多少精力，可宋野不一样，他的资质稍逊于苏寒水，晋升至金丹本该好好修整一下的，可没想到续随子整出了这么大动静，他精神一直紧绷着，如今没事了，困乏感便袭来了，刚刚打水时差点一头栽倒了井里。
宋野打个哈欠说到：“我没事，我还得看着师尊呢！”
苏寒水一手环抱着续随子，一手打开药箱翻找着金疮药命令到：“回去，师尊醒了我自会叫你，还是说你想要师尊担心？”
似是有所感觉，续随子头枕在苏寒水肩膀上皱着眉头“唔”了一声。
这话确实说到了宋野心里，他不想让续随子担心，不想让续随子失望，所以拼了命似的修炼，可他也确实放心不下续随子。
“那寒哥你……”
“我没事，我会守着师尊的，你先回去好好休息，若是师尊醒来发现你副样子该要担心了。”
宋野撇撇嘴，起身回了院子，他在这里确实帮不上什么忙，平白让续随子担心，还不如离开。只不过临走时他还不忘扒着门框嘱咐到：“师尊醒了记得叫我啊！”
看着宋野离开，苏寒水将续随子移了个位置，让他趴在自己另一个肩头上，将他的后背全部暴露出来。后背光滑，沾着血迹，两块肩胛骨宛如丘峰，在那片血迹中格外显眼，衬托的越发好看。苏寒水仔细在他后背摸索着，刚刚续随子灵力不稳，他好似看到了续随子背后有一道狰狞可怖的鞭痕，与他苦苦追寻的那个白衣少年的鞭痕在一样的位置，可现在看着，却没了痕迹。
是错觉吗？
苏寒水如是想到。
他拿起搭在水盆上的帕子，帮续随子后背上的血迹擦干净，又瞧见他腰侧有道伤口，斜向着淹没在亵裤里。看着那隐没在下面的伤口，苏寒水鲜少的脸红了。
续随子这人看着很强，可身材却是偏瘦削，窄腰让苏寒水单手就能搂过来，很难想象这是一位分神期修士。
刚刚只顾及给续随子包扎伤口，现在才发现自己是有多不敬。
眼下续随子赤裸着上半身，胸膛贴近了苏寒水，头歪在他的肩膀上，本来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可看着隐没的伤口，苏寒水一下子就乱了，连带着续随子昏睡过去无意识的喷洒在他耳边的呼吸都让他的心脏砰砰直跳。续随子是整个人都挂在苏寒水身上的，这个姿势在旁人看来更像是两个亲密的人在床头温存。
好在这里没有旁人。
可是，苏寒水并不讨厌，他明明不愿与人过多接触，可他愿意碰触续随子，甚至箍着续随子腰身的手越发收紧。鬼使神差的，苏寒水拿起湿帕子顺着那道斜向下的痕迹擦去，没过他的腰身，伸向那未知领域。
昏睡过去的续随子感到不对，蹙着眉在他耳边呜咽一声，嘴唇无意间碰上他的耳廓迷糊道：“唔……别……”
听不清是谁的心跳，两个胸膛贴在一起，心跳声越发的大了起来，在寂静的卧室里越发清晰。
苏寒水感受着那耳边那带着温度的呼吸，双眸一下子变了颜色，一双黑瞳转瞬变为了湛蓝，连带着，他的呼吸也急促起来。